《追云逐月（武士白东秀）》季神

79、Part 79

　　一张桌，两碗莲子粥。

　　仍是那间铺子，铺主边吆喝边煮粥，锅口上飘出氤氲白烟。只是不似那日大雨清冷，今晚的生意如火如荼，铺子里坐满了人，就他们这一桌还是上位客人走后赶紧收拾出来的。

　　外面行人摩肩接踵，小铺门柱上挂着一串火红灯笼，衬着远方满目无尽的喧哗灯辉，铺内碎声过耳，周围不是感情深厚的老夫老妻，就是浓情蜜意的年轻情侣，他们这一对男人坐在其中，显得有些突兀。

　　流月盯着白东秀随手放在桌上的佩剑，上面的牙白色剑穗莫名熟悉，醒目的红色玛瑙，和刚刚才系在他双刀上的一对黑色款型相同。

　　他凝视良久，久到一直在专注吃粥的白东秀有所察觉，抬起头，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笑得有些腼腆说道：“人家说信物要成双。”

　　“信物？”

　　“我们喝过歃血酒，以此结交，自然要有信物为凭。”白东秀补了一口粥，用袖子擦擦嘴角，忽然有些怨怼似的，不满地盯着他：“你呢？难道就没有东西要送给我？”

　　顿了好一会儿，白东秀看他没有动作，撇了撇嘴，“哎，还是算了，谁让我偏要存了心追着你跑呢？也只有我送东西讨好你的份，好歹死缠烂打到你点头了。”

　　他说得委屈，流月双目平静地看着他，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意识驱使着，暗自摸了摸身上，却找不出一物可以当做信物送人的。最后勉强捏了一枚银针递过去，细弱牛毫般在灯下反射纤光。

　　白东秀正低头用勺子舀粥，眼角瞥见递过来的带有一块烫疤的素手，略微讶异地抬起头，“这是……”

　　“信物。”流月的声音带上了不自然的低微，想了想补充道：“送你的。”

　　“你……也用银针？”瞬间有些失神，他将东西接过，触到流月的指尖寒凉，就像手中的银针一样毫无热度，“我以为除了他……不会有人随身带着这个了……”

　　年少时还为此取笑云，说他就像个绣花的姑娘。

　　吕云从来都不屑和他拌嘴，他都已经把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取笑人的话都使出来了，却还是得不到对方的半点回应，气得他冲上去，两人狠狠打了一架。

　　看着白东秀对着根针没半点反应，流月眼睫一沉，伸出收去，“不想要的话可以还给我。”

　　“谁说我不要了！”白东秀总算反应过来，翻手一扬，往边上躲了躲，“这是结交信物，怎么可以随便就收回。”

　　“收回又如何？”

　　“收回即代表恩断义绝。”白东秀目光灼灼，看着流月深深一笑，“但是我们不会，我白东秀，永远都不会让这一天来临。”

　　流月看着他不说话，忽然站起身：“吃完了就走吧。”

　　“这么快？可是我们才刚刚坐下没多久啊！”白东秀不解的表情，在触到对方躲闪的神色后瞬间化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我说，流月，你刚刚该不会是在难为情吧？”

　　流月看也不看他，大步向门外走去。

　　“喂！哪有你这样不理人的！还有你的银针，天底下谁会送出这么奇怪的东西？害我都不知道藏在身上哪处才不会扎到自己……”白东秀一边在后头付钱，一边继续对着他的背影戏谑，“你让我带根针在身上，难道是准备让我下次受伤的时候给自己缝缝伤口吗？那好歹也附赠几条丝线吧……”

　　随着语声，流月早已经疾步走了十几丈远。

　　忽然一声锣响，白东秀还在原地嬉笑，就看见前面人群如潮水般朝道路两边分涌开。

　　元嫔娘娘的花辇已经游到了这条街，前簇后拥的护卫脚步铿锵，巫女将象征蚕祖的天蚕以琉璃贡托，高举头顶，在前缓步，宫使撒花，乐师吹奏，礼官捧籍，手持矛戬的官兵迅速疏散人群开路，长街中间通出一条宽阔的通道。

　　人人争相跳脚踮足，拉长脖子去望，流月便随着人流被挤在一边，几番避让，一下就被扔在了最后面。

　　白东秀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双手抱胸拿肩膀撞了撞他，望着前方黑压压的人头以及被遮挡到只能看清顶端一角的轿辇和仪仗，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笨蛋，你这样是看不到元嫔娘娘的。”

　　流月转过头将他看了一眼，白东秀微微翘起唇角，忽然抓起他的手就跑，“跟我来。”

　　甚至来不及拒绝，右手已经被牵了过去。流月素来不喜和别人有肢体上的触碰，永远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和距离，但今夜白东秀仿佛牵上瘾了似的，之前抱着小女孩时就不由分说抓住手腕，现在更是得寸进尺地扣住了手指。

　　流月只是皱了皱眉，却没有拒绝。

　　因为他们正往相反的方向跑，和元嫔游街的仪仗背道而驰。仪仗再往北过两条街，就是人主和地主埋伏阻杀的闹市，而白东秀这颗随时都可能破坏计划的炸药，能离多远，就尽量让他离多远！

　　强忍下抽出手的冲动，流月任由他拉着跑，到了分岔口转进街角，兜兜拐拐地连穿过几条小巷，在细窄阴暗的小道上飞快前行。白东秀身姿灵活敏捷地领着路，紧扣着他的手指有力，掌心温暖，流月跟在他身后怔怔地望了好一阵，直到两人冲出窄巷，到了另一条宽阔的街道上。

　　白东秀这时总算放了手，脚尖一踮，点足借力，瞬间就飞上了民舍屋顶，然后转过身来看着流月，微笑着开口：“快上来。”

　　那令人失神的笑容绽放在黑色眼瞳的暖光中，俊眸熠熠生灿。

　　流月看得愣了一下，转瞬反应过来，跟着跃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