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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Part 69 ...

  •   月光下字条上的字迹眷美纤细,一笔一划干净工整,却少了行云流水的灵秀。

      流月静默凝视良久,最终收起字条,转身往北院而去。

      金弘道屋前,流月没有敲门,径直而入。推开移门的刹那,正要走进,瞥见屋内情景却不由一顿。

      “哦?你来了?”金弘道执笔墨在案前作画,是一幅人像,已经完成了大半,见到流月显然有一丝惊讶,但随即微笑起来,用毛笔的另一头指指桌案旁边的位置,“愣着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过来一起坐吧。”

      流月没动,站在门边,眼眸一转,看向白东秀。

      白东秀也看着他,因为坐在桌案对侧,背对着门,所以需要扭过身子,脸颊微侧,烛火照亮了眼瞳。双目相视之下,不知怎的,他看着他虽然近在咫尺,却觉得渺然天外,他身上带着一股凛然带刺的凉薄孤冷,怎么望都望不进那双幽邃的眼底,令他心中莫名难受。

      一阵悄然无声,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气流,凝住了白东秀的视线,也凝住了流月的脚步。

      “你们这是怎么了?”金弘道看着怪异的俩人,嘴巴勾了勾,若无其事地调侃道:“东秀啊,你这样看着他,想将他一口吞了似的。”

      白东秀立刻从怔忪中醒转,别开视线,低头笑了笑,那笑容却不太自然,也不太好看。

      流月目光依旧沉静,隐约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锋芒,一闪即逝。稍一犹豫,最后慢慢合上门走了进去,在空出的位置上坐下。

      “今晚宴饮太多,听说这倭国番茶能解酒气。”金弘道手中笔墨,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茶壶茶碗,接着又讪讪笑起来,说道:“不过你身上一丝酒味也没有,醒酒是不用了,应该再灌你几杯才对。”

      空气里茶香浓烈,温润甘甜,弥散在室内,沁人心脾。

      白东秀见流月没动,犹豫了一下,伸手提起茶壶,为他倒了一盏递过去。流月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只是默默接过。二人指心相触,那上面的温度,一人是温热的,一人却是微凉。茶盏在空中停了片刻,相视的目光中,言语仿佛被烛火吞噬了一般,仍旧什么话也没有。白东秀恍然松开手,有些不适似的蜷了蜷手指。

      金弘道把这一切都尽收眼底,只是笑而不语,低头在画纸上又落了几笔,轻松道:“我还以为异国的晚宴会别有风趣,原来和朝鲜也没什么不同,都是饮酒作乐,歌舞助兴。那倭国的舞姬跳的舞一板一眼,又沉闷又无趣,远不如流月公子的表演精彩至极。”

      金弘道说完停下笔,抬起头笑着道:“刀舞惊艳,博得满庭喝彩,可惜我当时未执笔墨,否则画出来出本集子,交给智善姑娘买卖,不知是否会风靡汉阳。”

      说罢他沾了沾墨,正要下笔,却又抬起头来,眼睛扫过二人,佯装不解,歪了歪头啧啧道:“今天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白东秀看了流月一眼,抿了抿唇,眼神游离,好似二人之间有着什么嫌隙。

      别说旁人,连他自己都察觉出了他和流月之间的怪异,不知缘由,也无从说起。他不明白是怎么了,仿佛从追查刺客的那夜开始,他们之间就变得有些奇怪,无法靠近,也说不上话,连眼神的触碰都会烫得不能直视。

      曾经流月说他们不是朋友,甚至用有些厌恶的眼神看着他时,他们之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古怪而尴尬。

      “难为我一人唱了这么久的独角戏,气氛反而越来越冷了。”金弘道略微叹息,斜了他们一眼,便又专注在画上,一边道:“也好,你们不说话,我也能专心将这幅人像尽快完成。你们就喝茶吧。”

      白东秀的手指拂在杯盏上,杯身微烫,指节却不自觉地掐紧。视线无处可以安放,便一直低低地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仿佛要盯出一个洞来。过了半晌才送到嘴边,准备浅酌似的轻轻吹了口气。

      流月忽然起身,衣摆的幅度使烛光明灭一晃。白东秀送到嘴边的茶停下来,抬头看着他。

      “坐这么一会儿就走了?”金弘道停下笔问。

      “你既有事,我就不打扰了。”淡淡的话语没有泄露一点情绪。

      “只可惜这上好的茶你一口也未动。”金弘道微微叹息,神色悯然,转而笑道:“也好,你不曾宴饮,也无需解酒气。而且这番茶本来就是……专门为东秀准备的。”

      拖长的语调,好似平然无波,却又意有所指,流月猜出他的语意,心中陡然一动。

      他看了看白东秀,又看了看杯盏中隐约浮起热气的清碧水光,最后再次对上金弘道的目光,长眉轻蹙,眼瞳的颜色逐渐深沉,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化,却有些难测起来。

      毒杀……

      今夜是留在倭国的最后一夜,他给金弘道的任务,终于开始动手了吗?

      他不知怎的,垂在身侧的手掌渐渐握紧成拳。

      这个人若是从世上消失,就等于砍去李祘的右手,没了朝鲜第一剑,世间便无人可以抵挡黑纱婆罗计划的暗杀,他将永无后顾之忧。

      金弘道的笑容温和而无害,挑眉道:“劳烦出去后将门关严实些,岛国风大,一壶茶吹凉了便毫无口感,解酒的效力也是趁热最佳。”

      流月静静看了金弘道一眼,眼底仿佛有无尽的深幽。

      白东秀对二人不曾有疑,所以丝毫没想过金弘道的话中有话。他捧着杯盏,抬头对着流月张了张嘴,想要开口挽留一般,可是等到流月也回看他,却又局促地将视线低下,神思不属地去饮杯中水。

      流月不想看,倏地转过身,迈出一步,没来由心中一悸。

      就像心头压了沉甸甸的东西,突突地跳了两下,牵动了心脉拉扯,有钻心的痛感。

      这个人若是从世上消失,若是这世上没有了白东秀。

      深幽的眸子闪了一下,连眼睫都开始细微颤动。流月忽然回首,啪地打掉白东秀手中已经递在唇边的茶碗,“哗啦”一声落地清脆,水渍飞溅而起,弄湿了两人的衣摆。

      白东秀显然不明所以,惊愕地看着流月,半晌没说出话来。

      流月冷冷瞪了金弘道一眼,抓住白东秀的手臂不由分说,快步走了出去。

      门没有关严,凉风涌来,将桌案上的画纸吹得飘摇欲坠。金弘道露出一抹笑容,兀自将镇纸压在了画稿的边缘,一言不发又开始作画。只下了几笔,视线便重新移到半开的门外,哭笑不得地轻叹了一声:“果然啊。”

      他顺手拿起桌上另一盏流月丝毫未动的茶碗,浅笑怡然地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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