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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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仕通一眼就瞧出了眼前“男子”的真身，桌子上的女式帷帽就是最好的证据。
元蓁蓁也没打算隐瞒，她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往贾仕通的面前一推，但笑不语。
都快过晌午了，百事堂还没开张。
贾仕通正打算提前落锁回家搓顿好的，换换运气时，未曾想竟接到锦绣阁的店小二来信，说是有客邀见于醴泉居。
他果断落锁来了。
“既然贾叔为人爽快，我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元蓁蓁说着，往旁使了个眼神，四喜立刻心领神会，退至门外守着，颇有神秘之态。
示意贾仕通先用茶，元蓁蓁自己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清茶半杯下肚，只余些茶汤渣，她将手指往杯中沾了沾，微微倾身，在光洁的桌面上缓缓写下两个字——“皇”与“楚”。
水迹逐渐晕开后，渐渐变得模糊。
贾仕通还咧着嘴笑，但一看清元蓁蓁在桌上留下的字后，松散的眼神瞬间一凛，脸上的笑容也收敛几分。
“…丫头，你这是要问大事啊。”
元蓁蓁的目光紧紧锁住贾仕通的眼睛，身体却慵懒往后撤去，耸肩道：“成大事者，自然要问大事。不然我也不会特地让人请贾叔过来，为我指点迷津了。”
好一个成大事者问大事。
贾仕通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也不知道这醴泉居的茶都是些什么茶，嗓子居然越喝越干了。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桌面上的字，双手不自觉握紧又松开，反反复复。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重新抬起头时，元蓁蓁在他眼神里看到了几分探究与敬畏。
她心想：这样就足够了。
“丫头，我…”贾仕通刚开口，元蓁蓁便抢先一步：“贾叔放心，我不会问什么危险的问题，只是近来得了些机遇，故想多了解一下关于楚修岚楚将军的事…”
话音未落，隔壁一号间陡然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声响，像是凳子腿在地上猛地拖拽。
即便楼下依旧喧闹，也异常突兀。
元蓁蓁瞬间警惕起来，贾仕通更是紧闭嘴巴，不敢喘气。
做得他这一行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谨言慎行，心明眼亮。
短短几瞬，元蓁蓁的脑海中闪回无数：从她上楼之后，一号间一直门窗紧闭，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难不成是冯氏派人跟踪她？抑或是方才在锦绣阁过于惹眼，招惹来些无关紧要的尾巴？
她微微侧耳屏息，四喜没有进来，外面应当没什么事。她缓缓走到花窗隔断边，试图从嘈杂的酒楼声中分辨出隔壁房间的动静。
然而，除了一开始的拖拽声外，便是一片死寂，就像水珠滴入平静水面后，余波尽散。
元蓁蓁不信邪，她整个人躬起身来，瓷白的小脸几乎贴在隔断板上，全神贯注之时，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骤然从她头顶响起——
“抱歉，方才是我朋友恍惚间以为杯中似有异物，慌乱间起身查看，不想惊扰了阁下，实在失礼。”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声音犹如天雷，吓得元蓁蓁浑身一颤，身体下意识向后退了好几步，还差点没刹住脚撞在桌椅上。
“哐当！”
隔壁的陌生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元蓁蓁凌乱的脚步声，又言：“阁下没事吧？”
“无、无碍。”元蓁蓁磕磕巴巴回道。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输人不输阵，她没事结巴什么啊，明明是隔壁先偷听她讲话的！
这下反倒像是自己做错了。
元蓁蓁强装镇定，轻咳几声掩盖尴尬。
隔壁房间陷入了短暂沉默，就在她以为小插曲就要过去时，只听“笃笃”两声，接着“啪嗒”两声，元蓁蓁又凑近隔断空缝往下看——两只筷子？
她腹诽不满：真没素质，居然连筷子都扔！
正当元蓁蓁吐槽时，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醴泉居百年酒楼，内里装潢难免老旧…阁下下次若是不想被人旁听小话，可别挨得窗太近。”
元蓁蓁身形未动，继续往里瞟，试图想看清说话的人是谁：“没有啊，我坐在酒桌前呢。”
沉默再次袭来，对方似乎又斟酌起用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是…”
粉蓝色的身影扭来扭去，就在贾仕通终于反应过来隔壁是何意，正欲阻止她时，元蓁蓁终于从那半指宽的小缝中看清——
隔壁似乎有三个男人。
珠帘后，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侧身背着，虽看不清脸，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场，与气质文彬的寻常男子不同。
男人肤色黝黑，像是常年在烈日与风沙下吹蚀打磨，身上还披了件玄色披风，披风边缘用金线勾勒出波澜云纹样式。随着男人身体幅度变化，闪烁着冷冽的光芒，仿佛是一片黑色的海浪翻腾涌动，深不可测。
元蓁蓁啧啧嘴，这什么品味，黑上加黑，一点眼光都没有。
而在男人的斜对面，同样坐着两个男人，这回倒是面向着自己，可惜面容还是被摇晃的珠帘挡住。
她只能依稀从身形上判断两人一粗犷一文秀。
突然，文秀男子抖着肩发出几声闷哑气声，旁边粗犷的男人则是毫不犹豫地拍了他一掌：“傻乐个啥劲，一天天的没个正经。”
文秀男子没忍住，笑得前俯后仰，颇有几分偷油鼠的模样：“就是很好笑嘛…噗！”
不知怎的，元蓁蓁莫名觉得那人笑得不怀好意，心里直犯嘀咕。
突然，低沉的嗓音再次来袭，黑皮男人依旧没有回头：“…透影了。”
“透什么影？有珠帘挡着我都看不见。”
“…”
“我是说，阁下透影了。”
元蓁蓁愣了愣，她呆呆地往上一仰头，猫着腰的棕黑巨影立刻随着她的动作而迁移，花窗格上两个巨大的铜钱纹样，此刻就像是棕黑巨影的眼睛，透露着浓浓嘲意。
她这才发觉，贾仕通的影子也在花窗格的角落，团成一团，像只小老虎正张牙舞爪地喊它离家出走的虎妈妈赶紧回去。
元蓁蓁：……
脸上如同炸红了一样，烫得发晕，偷窥的身子连连后撤几步外，元蓁蓁尴尬得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哈、哈哈哈哈，在下愚笨，各位真是见笑了...多谢提醒...”
匆匆说罢，元蓁蓁顾不上其他，转身快步回到桌前，恨不得将酒桌搬到房间尽头。
边走好像还出现了幻听：“你看，就是很好笑嘛！”
笑笑笑！笑你个大头鬼啊！
元蓁蓁惊魂未定，搬不动酒桌就搬凳！她抓起圆凳就往房间的对角落挪去，仿佛一窗之隔都是些什么会吃人的洪水猛兽，走慢一步都会被抓走吃掉！
贾仕通也跟着搬凳子。
一号间内，霍震北懒得再看狂笑不止的景宣，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楚聿，垂首认错：“大人恕罪，都是我不好，不该轻举妄动，差点连累您暴露。”
景宣笑着擦泪：“你这头熊，你说说你，起身就起身呗，偏偏还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地板都要被你划穿了呢。”
霍震北侧头怒道：“死狐狸，再借机笑我试试！分明是隔壁那丫头非议先将军在先，我一时气愤，这才没注意。”
知道他不是有意的，景宣拍了拍霍震北健壮的腰身，附和道：“没想到久未归京，才刚找地方歇歇，就听到竟有人敢唤先将军名讳。”
三人皆为行伍出身，又有意压低声线，确保谈话内容不会被第四个人知道。
“唤先将军名讳有何奇怪，先将军的功绩百姓自有眼看。”
霍震北向来自封为楚修岚座下第一弟子，其实不过是当年刚入营时，楚修岚在一顶帐篷底下捉到一只尚在幼年期，因输了比武而自暴自弃的“棕熊”，帮他处理好了大腿上的伤口，顺带点拨精要。
他最是容不得有人说楚修岚半点不好。
景宣自知说错话，吐了吐舌后又继续说道：“只不过听声音，像是个年轻女子，也不知她无端打探这些是作何意。”
偷听之人压根就没有掩盖声线的意思，即使改了称谓和装扮也毫无作用。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楚聿缓缓抬眼，那是一副怎样的面容——
摇曳的烛火勾勒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庞，被烈日与风沙反复锻造的古铜色肌肤，透着独属于边关武将的粗粝质感。
眉峰浓黑如墨，恰似两片利刃斜插入鬓，凌厉的双眸下仿佛藏着熠熠星辉，明亮又炽热，意气风发，无畏自信。
只一眼，便可以让人难以忘怀。
他淡淡看了一眼身后的花窗，上面已然没了影子。
“不过是无知小儿的好奇罢了，放心，应该不是任淮的人，没什么好警戒的。”
一提到任淮，楚聿脸色瞬间沉郁，景宣与霍震北也不闹了。
两年前，南越边境起事，楚聿奉命领兵平叛。
其中一次收拾战场时，居然在碧河川一带意外捉捕到当年澜沧关一战时潜逃至南越边境的军都头李牧。
楚聿翻查过战报，当年分明已经报为战死之人，为何会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躲在碧河川苟且偷生？
他直觉此人一定知道些什么，便让景霍二人负责将其暗中押入营。
但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风声，从那起，军中开始频繁生事，似有人要取李牧的性命。
历经千辛万险与反复试探，楚聿终于摸出此事与当朝宰相任淮有关。
当年父亲出征北伐时，任淮的亲生儿子任远舟，正是被任淮安插/进大哥麾下，托庇从军，以混军功。
二者之间必有联系。
而李牧也终于在平叛南越之后，于日前顺利护送至城外军营，非楚聿命令无人能靠近半步。
“该死的任老头，为了小小一个军都头，竟与我们缠斗了整整两年，其中必有蹊跷！”
霍震北浓眉倒竖，愤声低吼。
景宣虽不像他那般冲动，却也没了方才那副顽劣之态，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他告诫道：“小点声，难不成你又想被别人听到？”
话音刚落，还没等楚聿开口，忽闻旁边花窗又传来响动。
楚聿眼锋微沉，只见熟悉的巨影再度出现，这回影子莫名有些憨憨的狗腿样。影子的脑袋在窗格里一点一顿，肩膀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颠着，活似在摇看不见的尾巴：“…几位莫要误会，在下并非又是来偷看什么，只是想问阁下——”
“酥琼片吃不啦？再购则半，很划算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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