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同人]琼琚》月香枝

5、第五章 运筹

　　那之后郭嘉与曹操和好如初。不，是相敬如宾。不不，是相濡以沫……
　　司马懿绞尽脑汁地思索着一个最恰当的词语写在信里告诉诸葛亮。
　　思考半天，最后用了个相见恨晚。自己都觉得别扭，挥笔涂掉了。
　　不由就恨起了曹操。这乱世烽烟之中，还儿女情长地缠绵不休。
　　恨意弥漫开来，却又空落落地找不到头绪。回头想来还是他自己莫名其妙。都是男人，能有什么情意缠绵，顶多是身为臣子的恨铁不成钢，恨主公竟为一女子贻误军情。自己还无聊得去把这种事情写在信里说与孔明。若信真到了孔明手中，不知他要如何地奚落自己。
　　话虽如此，仍是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心里空空荡荡，五味陈杂。

　　纷乱思绪还未理清，那人再度远征。大败袁术后，又是征讨张绣，一下从司空变成了丞相。俨然是朝中重臣，汉廷栋梁。
　　既而是攻打袁绍。只是在此之前，要先除去后患吕布。况那徐州日夜盘桓在曹操心头，令他惦记不已。
　　曹仁也是摩拳擦掌，府上洋溢着大战在即的欢欣。
　　司马懿完全无法理解为何一说要打仗这些武将便高兴得像小孩子过年。不过是城外又多了许多横卧山野的白骨，城内多了许多凄怨的孤儿寡母。这些莽夫痴汉还把它当成值得庆贺的喜事。
　　不过那吕布……他确是有些好奇。
　　在许昌逗留时日过久，也确实无聊得紧。

　　听得司马懿要随军，荀彧差点连眼珠子都掉出来。
　　仲达你不是一向无意辅佐主公，这次怎么……
　　一进到荀彧书房，司马懿就被他屋内终日燃着的香炉熏得晕头转向。他连忙去推镂花的窗盏，试图呼吸些清新空气。
　　——然后开始不安分地乱翻东西，还把桌上的竹简都展开来翻看一遍。
　　一边看一边说，我只是对吕布十分好奇，想见上一见。
　　这战场刀光剑影，可不比游山玩水，仲达你万不可儿戏。
　　不不不，我一定要看一看吕布何人，居然能与美女貂蝉相好。说不定……司马懿眼睛都快弯成月牙，还在那里摇头晃脑，晃得长发也如柳枝迎风招摇。荀彧总觉得他这种神态色迷迷的，直觉接下来的不是好话。
　　说不定曹公得胜之日，心情大好，仲达还能求得曹公赏赐貂蝉与我，到时暖玉温香，风花雪月, 翻云覆雨，金玉满床……他胡乱用词，乐在其中，还手舞足蹈地，仿佛已将美人抱了个满怀。
　　荀彧发现自己面对这个人，时常哑口无言。而且每每头痛不已。
　　索性佯装没有听见。

　　到底还是允了他随军。否则总有种不祥的预感，生怕他把许昌城翻过来。
　　司马懿颠簸着跟在曹仁大军队尾，将孔明所赠玉佩小心收在袖里。唯恐它被这辗转的大军碾碎。
　　远远望着曹操骑在马上神采飞扬。
　　不由得就想，这人大概天生为战场而生。一旦统领大军，宛如展翅羽凤，一飞冲天。
　　他伸出手去远远一握，将他高大身影尽握在手中。
　　也不理旁人诧异的眼光。笑得如同得了什么宝贝。

　　大军所过之处，麦田无数，金黄的麦穗欣喜地在秋风里摇曳。男女老少一律猫着腰在一望无垠的麦田里割麦。
　　只是见了大军，百姓争先恐后逃之夭夭。边逃还边喊，曹军来了，快跑啊！
　　曹操在田边勒马，沉思了片刻，然后唤来随军偏将。
　　你且派人告知远近村民，我受天子诏奉命讨贼，是不得已而为之。时值秋季麦熟，可让百姓安心割麦。三军过麦田凡有践踏者，定斩不赦。
　　曹操话刚说完没多久，一只山鸡掠过马下。身下坐骑忽然惊起，随即失去控制狂奔不止。
　　郭嘉慌忙下马想去拽住马头。可那马已直冲着麦田深处奔去。曹操拼尽全力不让自己坠落马下，一面使劲勒着缰绳。
　　好容易将马稳下。他这才回身查看。一大片麦穗被马蹄踏得乱七八糟。
　　三军也全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司马懿倒是怀揣着冷静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心绪，想看看他曹操要怎样收场。
　　他一向法度严明。他倒要看他会不会真砍了自己的头。
　　至少这个人，肯定会将表面功夫做足。

　　果然。他唤来行军主簿。开口就问，我马踏麦田，该当何罪？
　　那主簿连魂都吓掉了几分。他诚惶诚恐地说道，丞相岂可论罪？
　　不然，我自制订法规却自己违反，若今日不治我罪，何以服众？
　　说罢就拔出鞘中宝剑，架在颈上。
　　三军顿时吓得六神无主。争先恐后地要往麦田里冲。
　　众人休动！他一声怒喝。勿犯我军令！
　　如此，所有人都愣在原地。
　　见此情形，司马懿差点没笑死。心想这些人对主公还真忠诚得迂腐。明知这人断不会自戕，还要配合着演一出好戏。
　　只有郭嘉像是真地担心万分，他冲在众人最前面，双臂伸开，似乎要把曹操一把抱过来。
　　司马懿想起小时候和孔明玩的游戏：一人面对大树闭眼，嘴里哼着儿歌，每念完一句就回头。另一人在他背过身去的时候悄悄接近，不被他逮住有所动作直到碰到他的肩膀。司马懿总做树下的人，而孔明每次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他。他每次回头，都看到他以完全没有动过的姿势站在那里无辜地笑。他从没有在这个游戏中胜过他。
　　现在他看着这么多僵在那里的人，像极了小时候只要树下的人一回头大家都只能呆着不动的场景。他不得不拼命忍住笑。

　　郭嘉却跪了下来。他一人跪在麦田边上，说道，丞相，古者春秋有言，法不加于尊。丞相今日统率大军讨逆，岂可轻生？
　　见状，其余人也慌忙跪了下来，一齐相劝。司马懿也只得一同做做样子。
　　心里还是怪郭嘉多事。害得自己新做的衣袍也沾上尘土，膝盖都开始作痛。
　　……我既身负讨贼大任，故暂且免死。
　　见曹操放下手中剑，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司马懿忙不迭地从地上站起来，皱眉拍着衣衫上的泥土。
　　若法不加于尊，立法何用？……今日我虽免死，亦当割发代首。
　　镶金的发冠取下来，手起剑落。
　　一缕黑发顺着剑刃滑落，被曹操捏在手里。
　　传视三军。一时军心大振，将士们跪了一地，皆赞丞相法度严明，何愁贼军不破。
　　司马懿看曹操本人披发站在麦田里，将剑收入剑鞘。黑发在风里张牙舞爪地乱舞。
　　忽然就觉得这人霸道得妖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难怪整个徐州的百姓都能被他的怒火瞬间燃尽。
　　一不留神，就让他闯进心里去。

　　徐州和小沛互成犄角之势。一时难以攻取。
　　文若的“二虎竟食”之计，“驱虎吞狼”之计可谓用心良苦。只可惜刘备并非池中物，终不能为我久用。如今我军图取徐州，若不能使吕布与刘备二人反目，徐州断不能下……
　　曹操自动省略了“诸位意下如何”这句话，都知道这意味深长的省略即是在询问在座的意见。
　　荀彧皱眉。这吕布本是一介匹夫，有勇无谋。如今却得陈宫辅佐，如虎添翼。主公万不可轻敌。
　　郭嘉忽然动了一下。荀彧看去，他却什么表情也没有。只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我从来都没有小看过他陈宫。吕布武勇，陈宫智谋，这徐州……还真棘手。
　　况且还有小沛关羽张飞赵云三员猛将，个个对刘备也是死心塌地。
　　奉孝，依你看来……
　　心里终究有点恼怒。看他神情，似早已胸有成竹，却不像荀彧那样循规蹈矩有计必献，非得让他屈尊一次一次主动问来。奉孝，依你之见……
　　郭嘉便起身上前一步。主公，那陈宫素有谋略，而吕布一向对陈宫言听计从。若是徐州城内有内应，能使陈宫与吕布离心，则事倍功半矣。
　　嘴角还带着若有似无的微笑，全然不似平日弱不禁风。
　　曹操也笑。
　　陈宫纵有谋略，我有奉孝鬼才，何惧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