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演义同人]琼琚》月香枝

22、第二十二章 明暗斗

　　既然说服了孙权，之后的日子诸葛亮就独自在江边牵一叶扁舟，终日在舱内弹琴咏歌作诗混吃等死，不然就是悠哉地摇着羽扇四处转悠，仿佛伐曹与他一点关系也无。周瑜看他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邀鲁肃来议事时常常旁敲侧击提出要杀此人。鲁肃开始不为所动，兀自装聋作哑。心想大都督莫不是统军压力太大生出毛病来了，若是斩了孔明后果如何他不会想不到，况他素知周瑜顾全大局，为何却在孔明这事上执念独深，好像那曹操百万水师压境，都不如先杀了孔明来得重要。
　　时日一长鲁肃便想，周瑜终是为了吴国，毕竟他自己也说过什么“此人见识胜吾十倍。今不除之，后必为我国之祸。”之类的话。绝不是什么嫉贤妒能一类的原因。绝对不是。他了解他，知他心胸定不会如此狭窄，但他也深知此人甚为顽固，一旦决定之事轻易便很难更改。
　　思前想后，不如顾左右而言他。
　　周瑜却要派孔明去断粮。

　　船队迤逦望夏口而行，离三江口还有约莫五六十里，周瑜便吩咐下寨。
　　孔明在小舟里蹲着，三军尚未安顿，传令兵就来请他去议事，他微微笑。上回遣子瑜说服他归吴不成，终于迫不及待要拿他开刀了么。
　　也罢，就看你周公瑾能玩出什么花样。

　　帅旗在岸边的西北风中飘啊飘，黄沙漫天。
　　明明是江南地界，却平白无故扬起许多尘土。
　　周瑜在中军帐中坐得四平八稳，见他来了，还是以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扫他片刻。诸葛亮就是看不惯这种眼神，仿佛众生都难入他法眼。这种相似的眼神他还见过一人，就是主公的二弟关羽，本就生了双丹凤眼，还非要成天眯缝着，看谁都透着一股鄙视。不过关羽自温酒斩华雄到斩颜良诛文丑，再到过五关斩六将早就名声在外，攒足了傲视天下英雄的本钱。而你周瑜——你周瑜算什么人，纵你是江东俊杰统领东吴水师，我只是山野村夫不领一兵一卒；纵你家主公占尽地利早已分得一隅天下，我家主公终日抱头鼠窜全无容身之地……
　　越想越觉得难与这人平起平坐，难怪周瑜用这种神情睥睨他。美其名曰“孙刘联盟”，揭去虚饰的表象，不过是他与主公走投无路寻一苟延残喘之计罢了。
　　周瑜轻咳一声，他才发现自己已然走神了。他叙完礼，自往旁边席札坐下。周瑜今日已非初见那身便装，而是在军营里一贯的戎装肃整，头盔随意扔在案台上，一缕白缨似云，披风却如一团烈火，上方绣着金虎图腾。每次见得此人，都不得不惊艳他英姿飒爽，器宇轩昂。诸葛亮摇着羽扇，忽地觉出相形见绌。
　　周瑜无言抚着兵符，将眼波转得高深莫测。诸葛亮只垂首静候，看他这回要下一局怎样的棋。
　　结果居然让他去聚铁山断粮。
　　他大失所望。你真当我不知曹操擅断人粮道，这借刀杀人真使得冠冕堂皇。不过……
　　他思忖。想到什么似的，嫣然一笑。
　　“就依大都督之言。”
　　周瑜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狡黠，眉头锁得更深。

　　临到出发，周瑜犹豫了。
　　他眼瞅着诸葛亮泰然自若，整点兵马要行。鲁肃在一旁对他暗使眼色，他全然不闻。最后鲁肃没辙了，干脆把话挑明：“先生此去，能成功否？”
　　生怕他不理解，还特意加重了“成功”二字。只盼他深明大义，知难而退。
　　他听此话，不看鲁肃，反倒意味深长去瞧周瑜，周瑜只瞥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到别处。
　　此番断粮之计如此浅薄，他孔明怎能不知，有此一出，不过想看他竭力推辞，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跳出来嘲笑他。诸葛村夫，你博望一把大火烧得声名鹊起，天时地利人和，不是能各尽其用，胜算在握么，为何不敢去断人粮道，想来也是徒有虚名，只会纸上谈兵。可是他，却亦步亦趋，规规矩矩，就这样简单中计。反弄得他自乱阵脚，不知所措。
　　内心忽地掠过一丝惊诧。
　　难道竟是不舍得杀此人么。
　　不不不，怎么会。只是，还白搭一万将士性命，他心中端地不是滋味，进退两难。
　　诸葛亮却早已无视他的反应，径直和一旁鲁肃交谈。只言片语飞进耳间。
　　什么“何愁功绩不成？吾非比江东辈只一能尔。”什么“伏路把关饶子敬，临江水战有周郎。”什么“都督但堪水战，不能陆战尔。”什么乱七八糟，这人权当他不在场。他现在是三军统帅大都督，而他寄人篱下不过一说客，还要胡言乱语蛊惑人心。他胆大妄为。他周瑜只需一言，便可取他首级。——这简直是一定的，他的手已然按在宝剑吞口，剑在匣中铮铮作响。
　　忽又颓然落下。
　　若果真如此便能杀了他——若真如此。
　　他不怒反笑。翻身上马。
　　何欺我不能陆战！我自引一万兵马，往聚铁山断曹操粮道。

　　于是又同先前一样。明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这人好像天生是他克星。谈笑间便能见招拆招，化于无形，而他手忙脚乱，还生生奈何他不得。最终，为何……还被他诓得要亲往截粮。
　　伯符，这是为何。

　　见调戏得差不多了，诸葛亮收了笑容，上前拢住马绳，出言相劝。都督切莫冲动，须知曹操多谋，生平惯断他人粮道，都督此去，必为所擒。我不过以片言戏之尔。
　　然后他贴上来，小声语，公瑾令我断粮，不过借曹操手杀我。何必自去送死。
　　呼吸拂过耳际，举手投足无限挑逗意味。周瑜浑身不自在，猛地将他推开。
　　真恨刚才没有一剑刺穿这人胸膛。
　　他早就看破一切。还这样若无其事地拆穿。当着三军，几乎令他无地自容。不由将他拽住，自宽袍广袖下露出一截细瘦冰冷的手腕，他用力过大，道道红印触目惊心。周瑜只想，要摧毁他诸葛孔明如此笑意，他凭什么笑得这么安稳，仿佛一切他都能运筹帷幄机关算尽。他就是要撕毁这层面皮，想看他惊惧不定，惶恐不安，怒发冲冠……怎样的表情都好，只要不是这样笑得事不关己故弄玄虚。
　　鲁肃被夹在两人中间，只觉自己唯唯诺诺太软弱，不知该如何调停这平静表皮下的暗潮涌动。
　　诸葛亮慢慢将周瑜指爪根根掰开，付之一笑。你只知我一介山民孤陋寡闻，殊不知我于隆中便闻你大名如雷贯耳。周瑜，周、公、瑾……我韬光养晦多年，也曾憧憬与你。如今我眼见为实，你心高气傲，不过尔尔——你已成为我的猎物。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糜竺来了，曹操的使者也来了。
　　鲁肃担忧地看周瑜在中军帐徘徊不已，直觉大都督对孔明太过意气用事，简直像个孩子。他唉声叹气，周瑜以眼剜他，他顿时肃然，不发一言。
　　怎么，你看我不爽么。他揪他衣领，简直要将他凭空拎起来。鲁肃惊惶。公、公瑾……周瑜顿时惊觉，对子敬撒气，也是无用。便松了手。鲁肃提心吊胆试握他手，又被他啪地甩开。
　　都督……公瑾，糜竺和使者，你见是不见啊……
　　他顿足。其实此刻周瑜怒气冲天，并不适合谈论这个话题。但军情刻不容缓岂能儿戏。略略冷静一下，周瑜开始思忖，先见后见无甚差别，既已决意一战，同曹操撕破脸是迟早。只是。
　　忽地心生一计。孔明，我既不能杀你，便杀你主公。反正刘玄德也本枭雄，到头来终是争夺天下必除的桎梏。刘备一死——杀你，自也是水到渠成。
　　心中一凛。
　　他就是要杀了他。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这些人或貌似忠良，或奸诈狡猾。只要谁妄图染指天下，就都是他东吴的敌人。

作者有话说

　　传说中的相爱相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