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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第五章
翌日,天还未亮,阿朝起来喂了鸡鸭,吃了碗稀粥,收拾好自个儿,背上背篓,拿好镰刀便跟着舅舅们上山。
四月底的山上,晨雾还裹着裹着林梢,脚边的青草沾着冰凉的露水,一踩便沁湿了布鞋的布底。阿朝就只有两双布鞋,若不是上山怕被咬伤、割伤、他可舍不得把布鞋穿上。
风里混着新叶的嫩香与泥土的腥气,偶尔还飘来几缕野蔷薇的甜香。
林间的雀儿已醒,叽叽喳喳地在枝桠间跳,惊得叶片上的露水簌簌往下掉,落在阿朝的脖颈里,凉得他缩了缩脖子,却又忍不住睁大眼睛往四处瞧。
他要跟着大家伙采四月里最嫩的野菜,走在最前的大舅手里拎着竹筐,时不时弯腰拨开草丛,指着一株带着锯齿边的嫩苗,喊人过来割。
阿朝早把山上的菜认得差不多,见此,赶紧蹲下身,轻轻掐下菜梗,生怕碰坏了旁边刚冒头的小蘑菇。不一会儿,竹筐里就添了不少宝贝,翠绿的灰灰菜攒成了小堆,带着露珠的马齿苋铺在底层,还有几株叶片肥厚的蒲公英。
他想,今日能添个新鲜的菜,他摘的菜,今夜多吃一些也无妨。
走得深些,听见大舅的声音,阿朝连忙停下脚步,顺着前者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斜前方的坡地上,几株青碧的植物正顶着紫色的花穗,那是野豌豆。
四月底的野豌豆荚刚鼓起来,捏在手里软软的,剥开就是圆润的豆仁,嚼在嘴里满是清甜。
他有时白日没吃饱,便会到山上来寻能直接吃的果子,野菜。
不需要人带头,阿朝小心翼翼地绕开带刺的灌木走过去,刚摘下第一个豆荚,就听见身后传来二舅严肃的声音,“这野豌豆金贵,城里那些穿绫罗绸缎的贵人,就好这口四月里的鲜灵劲儿,去年咱采的野豌豆,送到城里铺子才半个时辰就被抢光了,掌柜的还追着大舅问下回啥时候送呢。
语气一顿,他喊“你们都机灵点。”
阿朝眼睛一下子暗了,这野豌豆卖到城里去,确实是添了菜回来,可没有他的份。大舅、二舅从城里回来,也给家里买了块布,可这也没他的份。他只有羡慕的份,念及此,手里掐菜的动作也没那么利落。
想想,还是要摘快点,说不定,他们去城里,自己能躲懒,让手休息休息。
“知道了。” 他说着,把刚摘的野豌豆荚仔细放进竹筐角落,又伸手去够不远处一丛长得格外茂盛的灰灰菜。
大舅蹲在坡上掐蒲公英,闻言抬头往东边看了看。太阳已经爬得比树梢高了些,晨雾散得只剩山脚下一缕轻烟。
“手要快要巧。” 他把满捧的蒲公英塞进竹筐,起身拍了拍裤腿,“得赶在日头烈起来之前下山,把菜理干净装上车,晌午前能到集市里。晚了一步,菜叶子打了蔫,贵人就不爱要了,价钱也得往下压。”
二舅已经走到另一处灌木丛旁,手里的镰刀轻轻割着一丛丛嫩绿的刺儿菜,嘴里还念叨着:“去年送菜的时候,看见城里尚书府的管家来买,说要给老夫人做凉拌菜,还特意嘱咐要带露水的。咱这山上的菜没沾过半点药,比城里菜圃里种的还嫩,贵人们就认这个。”
阿朝没怎么听他们二人闲聊,心里头念着这会干多一些,今天就能松快些,连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都没察觉。他把采好的野菜按种类分开摆放,灰灰菜、马齿苋铺在竹筐底层,野豌豆和刺儿菜小心放在上面,连一片叶子都舍不得碰折。偶尔遇到沾了泥的菜,他还会蹲在溪边,用清凉的溪水轻轻冲洗干净。
他晓得贵人买东西讲究干净,一点泥星子都能挑出毛病来。
没过多久,几个竹筐就都装得满满当当,翠绿的野菜顶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透着鲜亮的光泽。大舅掂了掂竹筐,满意地点点头:“成了,够装两大车了。阿朝,阿权、小燕,跟紧了,咱们下山。”
阿朝拎着自己的小竹筐,紧紧跟在他们身后。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好走些,风里似乎都带着盼头。
日头还未完全起来,巷口的石板路上就传来了独轮车轱辘转动的‘吱呀’声。
去城里售卖没自己的份,阿朝目送着独轮车的影子远去,转身挪回屋。土坯房里还飘着今日早熬粥的香味儿,他进去瞧瞧,瞧见灶台上剩半碗掺了麸子的稀粥,这也不属于自己。
灶头没活干,他赶回柴房,从床底下翻出叠得整齐的蓝布短褂,换下身上沾着泥土和草屑的旧衣裳,衣摆处磨破的边角被他仔细地塞进裤腰里。
他讲究,哪怕是下田,也得穿得规整些。
刚系好腰带,院门外就传来了大舅母的喊声:“阿朝,走了走了,再晚些日头就毒了!”
他应了一声,抄起墙角的锄头和水瓢就往外跑。
田埂上的露水还没干,裤脚很快就被打湿,冰凉地贴在腿上。
今年的天旱,地里的玉米苗蔫头耷脑的,叶子卷成了细筒。阿朝跟着大舅母蹲在田埂边,眼睛盯着田垄里的水位线,手里的水瓢不停地从水渠往地里舀水,每一勺都要避开玉米苗的根部,生怕冲坏了刚冒头的须根。
把玉米地浇完,便是晌午,去镇上卖菜的几口人还没回来。外祖母在家中做饭,回家,吃了个半饱,歇息一刻钟,又要跟着大舅母去引田水。
从弯弯绕绕的田埂走过,天水从小渠引到一块地里,等田水达到水位线就该把开渠的口给堵上,要不然秧苗会被淹死。
日头渐渐爬高,晒得地面发烫,阿朝的额头上滚下大颗的汗珠,砸在湿润的土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他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蓝布短褂紧紧地贴在身上,能清晰地看到肩胛骨的轮廓。
偶尔直起腰捶捶酸痛的腰杆,视线越过一片又一片的稻田,能远远望见城里的方向。
此刻,那里应该正热闹非凡。
阿朝轻轻叹了口气,埋下头,将手伸进冰凉的水渠里,水花溅在手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凉。
直到日头西斜,把天空染成一片橘红,地里的活才算做个七七八八。
大舅母朝阿朝说:“好在今日做事利落,没人来争水,不然这几亩地就悬了。”
庄稼人都靠几亩地过活,谁都想自己的稻子生的好,去年争抢河水浸水田闹得几家人打了起来。
他们住在外城的巷子里,田地离的不远。
阿朝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的汗水混着泥土,在夕阳下泛着光。
没人来争水是好事。
他问大舅母:“待会还要去浇菜吗?”
大舅母道:“都忙活一整日了,今儿不去,待会回去歇息。”
她看着阿朝被打湿的衣裳,于心不忍,犹豫半晌,终于开口:“阿朝啊,待会回去,你就歇着,给自己洗衣裳,冲澡。若你表哥他们喊你做事,你别听,就说是我说的。”
阿朝受宠若惊,小心翼翼道:“大舅母,这,这,这不好。”
大舅母拍拍他的肩膀,“听舅母的。瞧你身子单薄成这样,往后可怎么嫁人。”
阿朝不言语,扛起锄头跟在她身后往家走,脚步有些沉重,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但想到待会回去不用干活,脚步又轻快了几分。
大舅母急着回去做事,快了他近一半的路。
“阿朝,刚从地里头回来啊?”
在巷口大槐树底下乘凉的大娘瞧见他,招呼道:“大娘这有做的红枣糕,来吃一个。”
阿朝左顾右盼,大娘笑他:“你舅舅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去城里,现在还没回来,你就吃吧,这红枣糕,大娘做的多。”
“谢谢大娘,明日我去山上挖野菜给你送点。”阿朝说罢,拿了块两指大小的红枣糕,扛着锄头回家。
“孙大娘,他可是外族人,你怎么把枣糕给他,也不怕外人说闲话。”
孙大娘是个泼辣的性子,“我的枣糕,爱给谁给谁,你管的着吗?”
“真是好心没好报,外族人没个好的,你…………”
…………
城里的日头已斜斜坠向西边的屋檐,金红色的光透过书院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细碎的光斑。
谢临洲刚把最后一份课业细则叠好,便被围上来的学生们堵在了案前。
“先生,听说您晋升博士了。” 为首的少年声音清亮,手里还攥着记满批注的《考工记》讲义,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叽叽喳喳的声响像檐下归巢的雀儿。
谢临洲无奈地笑着抬手压了压,目光扫过一张张鲜活的脸庞,无意落到角落里正低头摆弄炭笔的萧策身上,收回视线,“不过是吏部刚下来的文书,倒让你们这般热闹。”
他话音刚落。
“恭喜先生了,贺喜先生了。”萧策凑上去,挠了挠头,耳尖微微泛红,声音越说越小,“你初来讲课的那日,我以为您会和其他先生一个模样,嫌弃我等……”
谢临洲直言直语,“所以你就没听我的课。”
萧策不作隐瞒,点头,补充:“我想着把新琢磨的连□□画完,再听您的课。好歹是新来的夫子,我总要给点面子的,可您讲到‘审曲面势,以饬五材’时,说匠人造器既要懂草木纹理,也要知战场凶险,我…… 我竟忘了动笔。”
他郑重道:“先生,请你莫要因此离开我等。”
他藏在书箱里的小本子,纸上密密麻麻画满了各式兵器图样,弩机的齿轮、长枪的枪头都标注得极为精细,唯独在纸角处,悄悄描了个小小的讲堂轮廓,窗边还坐着个模糊的身影,正是讲课时挥斥方遒的谢临洲。
窦唯与沈长风等人也都凑过来,挽留谢临洲,让人莫要离开他们。
谢临洲听得一头雾水,忽的想起点什么,无奈的笑着,缓缓问:“你们莫不是听到祭酒问我可要调去教新来的监生?”得到一致的回答,他笑:“我没答应,你们放心,不把你们带好我怎么敢走。”
一群少年兴高采烈地欢呼。
谢临洲制止他们,喊散学。他则是收拾好自己的物什,准备离开。
“夫子,夫子。”沈长风喊住了他,从桌面上摊开的课本递到谢临洲面前,“这是学生算的农具成本,往年匠人造一张犁要耗三日,木料损耗近三成。”
他指尖点在算式旁的批注上,眼底闪着光,“您说‘智者创物,巧者述之’,原来懂工艺还不够,得算清成本,才能让农具真正用到田里去。这话我想了三天,才算明白其中的道理。”
泛黄的纸页上,本该记诵经文的地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算式。
谢临洲解答完他的疑惑,准备离开,与着腮望着窗外的老槐树的窦唯对上视线。
夕阳的光落在他发梢,竟让平日里总爱走神的少年多了几分沉静。
“窦唯,今日可有想问我的?” 谢临洲唤他。
趁着他还有空闲,尽早问了,他尽早归家。
窦唯猛地从窗里挑出来,手里还攥着一片刚从窗外捡来的槐树叶,“先生,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把树叶举到谢临洲面前,阳光透过叶片的脉络,在后者脸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先生,您讲‘轮人为轮,斩三材必以其时’,说做车轮要选秋天的木材,因为那时树木的纹理最坚实。我看着这槐树叶,忽然想,要是能按草木生长的时节来安排课业,是不是更容易记住这些道理?”
谢临洲垂眸看向他手中透亮的槐叶,指尖轻轻拂过叶边细碎的锯齿,缓缓开口,声音如浸了春露的木铎,清润又含着深意。
“你能从槐叶想到‘因时’的道理,已是把书里的字嚼出了滋味。古人言‘顺天时,应地利’,做车轮选秋材,是懂树木秋冬收敛、纹理坚密。
若课业也循着草木的时节走,春日学‘草木蔓发’的生机,便去园里认新抽的芽、初开的花,晓得分辨‘桃之夭夭’与‘棣棠灼灼’的不同;夏日讲‘七月流火’的时序,便趁晚凉数星子、听蝉鸣,知万物长养时的热闹与章法;到了秋日读‘伐木丁丁’,再去看树木落叶前的劲挺,才真懂‘斩材必以其时’的郑重;冬日论‘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便守着窗畔的梅枝,看它耐得霜雪的骨气。
这样学来的道理,不是纸上谈兵,是你亲手摸过、亲眼见过,记得自然会牢些。
更要紧的是,你往后再读‘天人合一’,便不会只当是句空话。
你知道槐叶何时展、何时落,知道草木的‘时’,也便慢慢懂了人间的‘时’,懂了做事该守的分寸、该等的时机。”
说罢,他抬手接过那片槐叶,对着光轻轻转了转,细碎的影子在少年额间晃了晃:“明日晨起,咱们先不去书房,先去后园看看,如今的椿芽、楸叶,是不是正合着书中‘孟夏之月,蝼蝈鸣,蚯蚓出’的光景。”
早在少年们问出问题时,系统便在脑海中给出答案,谢临洲整理一番转换成自己的习惯,融合贯通表达出来。
日头渐渐沉了下去,书院里的光影也变得柔和起来。那群少年们,目送谢临洲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
他们常听到,夫子的同僚私下嘲讽:“大谢博士夫子的门生在殿试夺魁,谢临洲倒好,捡了群‘歪瓜裂枣’。”
就连,大谢夫子路过广业斋时,都曾直言:“与其教这些‘朽木’,不如潜心经史。”
可教导他们的小谢夫子不为所动。他们心里都念着这些事,势必不能让小谢夫子丢脸。
阿朝;今日没见到谢夫子,想他。
谢临洲:今日上班可真累,奖励自己吃点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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