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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 1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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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王府密室里,一位老者坐在澄王对面,安静地打着手语:
“我已将□□安置于琉璃灯内,用檀香掩盖火药味,不会有人查出,那□□的威力你不是不知,爆炸时声如雷,破片可穿透甲铁,足以在觐见时重创皇帝及近侍。”
“确定能伤得了他?”
“除了琉璃灯,”那老者站起身,掀开衣物,给澄王展示,“届时,我会将炸药藏在多夹层的衣服中,若琉璃灯伤不了他,我便一个箭步上前,抱住那皇帝,引燃自己身上的炸药。”
“万万不可!”澄王站起身,神情严肃,“岳父,若静雪知道此事,是绝不会宽恕我的。”
“她一女儿家,哪里懂得男子大业的重要性?”老人摆了摆手,比划着手语,“我这么做,也是为你们的未来着想。你若怕她怪罪,大不了撒个谎,让她以为我仍在北境。我老毒物,一辈子被朝廷、北境收买下毒,手下亡魂无数,早已死不足惜。但唯有一要求,你必须答应我。”
“您但说无妨。”
老人坐回椅子上,捋了捋胡须,“我那四支商队,各个都是擅长用毒的死士高手,会助你和平襄王成事,待我和那皇帝归西,大业已成之日,我要你当这天下的帝王,而不是臣。你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但那皇后之位,必须是静雪的!”
澄王蓦地笑了,老人耳朵动了动,听出不对劲来,以为澄王要反悔,当场眉头一皱,“怎么,你不愿意?我静雪给你当皇后,还委屈你了不成!”
“静雪跟我在一起,委屈的是她,”提起澄王妃,澄王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情,他看向老人,“只是岳父,我从未想过要去争那皇位……”
“你不想着争皇位,那犯这谋逆之事干嘛!白白给那平襄王做嫁衣?”老者气得从椅子上蹿起,使劲跺着拐杖,“是你说想要争上一争,我才从北境赶来!澄王,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是有妻子,未来要有子孙后代的人!就算你不考虑,也要为你和静雪的孩子考虑!”
“孩子?”澄王微微顿住,落了座,“我和静雪,还会有孩子吗?”
“我虽远在北境,但在宫里也是有眼线的,”老人眼神里带着忧郁,他的眼睛瞎了,看不见澄王,只能寻着对方声音的方向,悲怆着打着手语,“那皇帝小儿为压制你,一直逼着静雪喝避子汤!她隐瞒你,是不想为你添忧,你切不可与她生了分别心!待那皇帝死了,你们二人日后,自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澄王低头,笑得淡淡,不发一言。
“怎么,你不信?”见对方不回应,老者有些激动,颤巍巍从座位站起,摸索着走向澄王,澄王立刻起身,双手扶住老人。
自上次一别,已是多年未见,老人越发老得憔悴,双鬓已白,身形更加枯瘦,一双手却仍旧有力气,老人推开澄王,神情愤怒,用手语问澄王:“你莫不是嫌弃我家静雪聋哑?不愿与她有子女?”
“岳父您误会了,”大概是未想到对方如此直白,澄王的语气有些局促,“不是我不愿,是静雪……”
“那个傻丫头,至今仍信家族的诅咒,”老者摇头,拍了拍澄王的肩膀,咳嗽了两声,他有些疲惫,叹了口气,用手语解释,“你莫要误会,我家族世代为两地统治者下毒,所诞胎儿无论男女,皆要食那毒哑汤,而非家族遗传之症,这也是我把静雪义无反顾嫁于你的原因。所谓的家族诅咒,不过是统治者的压制罢了,静雪那傻孩子,定为此事自卑极了,澄王,你莫要嫌弃她,她是健康的。”
“我怎舍得嫌弃?”澄王抬头,红了眼眶,“莫要说她是健康的,就算她生来如此,我也会敬她护她,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和身份,而是因为她就是她,我们夫妻二人,本就是一体的。”
“有你这句话便足够了,”老者俯身,看向澄王,“男子为大业,当狠下心,若那皇帝小儿被炸死,这天下便是你和平襄王的,到时无需你亲自下手,我留下的人,会帮你把平襄王药倒,助你登上王位!”
澄王被对方的野心吓到,踌躇道:“可是岳父,为何非要争那皇位,我和静雪,从未想过要那山河。”
“你不想要那山河,可那平襄王想要,”老者凝神看向澄王,“你以为他上位后,会对你宽厚以待?莫忘了,你也是有皇族血统之人!他会让你和静雪的后代平安降生?你不会想要我家静雪,喝那一辈子苦涩的避子汤?”
澄王头垂得低低的,手撑在座椅上被攥成了拳头,“此事容我再想想。”
老者有些恨铁不成钢,狠狠甩了手中拐杖,“澄王,有时我真看不懂你!你若安于一王之位,也便罢了。可你偏偏收敛钱财!长安富商、北境胡商,你皆结交,敛下的财买了兵马铁器,充了平襄王的军需!眼看着这平襄军日益壮大,马上便打来长安了!但我看你既没想真心杀皇帝的心思,也没扳倒平襄王的硬气!那你趟这趟浑水,究竟是为何?只是赌气?”
见澄王半晌未答话,老爷子深深叹了口气,右手按住澄王的肩膀,双眸瞪着他,身子气得发抖,他激动地用手语问澄王:“我听闻那皇帝有一宠妃,曾与你情投意合,你这般赌气的作为,莫不是从头到位就只为那宠妃一人?”
澄王双目微睁,连忙站起解释:“岳父,那都是陈年旧事,我怎会……”
“这些儿女情长,我懒得同你分说,你就说这皇位你想不想要吧!”
此时,福来客栈内。
“掌柜的,”小二王富贵悄悄进了屋,轻声同陆遥歌和顾远征道,“方才跟盲哑老人的探子来报,那老头竟七拐八拐,拐进了澄王府的后门!”
陆遥歌点头,刚送走了店小二,顾谦又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急着同顾远征道:“主子,那老头的身份已查出来了,他便是澄王妃的亲生父亲!”
“果然是他!”顾远征敛神,“既然是王妃的父亲,为何却走后门?”
“说明他不想被人知道,”陆遥歌站起了身,“我得去寻梦楠阿姊,向她一问便知!”
顾远征却轻轻握住陆遥歌手腕,“如今客栈尽是那老头商队的人,说不定早在暗中插了眼线,你现在去王府寻她,并不安全。”
“也是,”陆遥歌停下脚,想了片刻道,“那待晚上?今晚我回宅里住,再寻一靠谱小厮,托他捎信给梦楠阿姊?”
“好,”顾远征点头,“今夜我同你一起回去。”
于是,傍晚天刚黑,李梦楠便乘着轿子去了陆遥歌宅里做客。
“阿姊,王妃的父亲可是来了?”
李梦楠一愣,“这怎可能?他老人家常年呆在北境,年事已高,向来不爱走动,听闻又与王爷不和,是万万不可能在这时来长安的。”
陆遥歌拉着李梦楠的手,将她带到座椅前,问道:“王妃的父亲,左手手腕处可是有一块褐色的胎记?”
李梦楠惊了片刻,认真看向陆遥歌,“你怎知道?”
“那定是他无疑了。”陆遥歌给李梦楠倒了杯热茶,缓缓将如何在城门看到王妃父亲,又是如何将他领到客栈之事说了出来。
“等等,”李梦楠站起身来,已顾不上喝茶,“你是说王妃父亲下午还专门进了澄王府?”
陆遥歌点头,“从后门进的,我的人看得真真的。”
李梦楠惶然,“可王妃与我并不知情,且府中竟无一人前来禀报……”
“梦楠阿姊,老爷子可不是一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四支商队呢!”陆遥歌提醒,“如今长安乱成这样,难民涌城不说,前几日还有暴徒当街行凶,他老人家身份这般尊贵,偏要走澄王府后门,府里竟连个来报信的人都没有——这事儿,它不对劲……”
“还跟着商队?这老爷子唱得是哪出戏?他并不是商人,”李梦楠下意识道,“莫不是王爷寻他有事?不行,我得快点回府,将此事禀给王妃!”
李梦楠说罢,便与陆遥歌告别,连热茶都未来得及喝上一口。
于是,第二日晌午,福来客栈内,澄王妃和李梦楠乘了私轿,踏入福来客栈的门里。
陆遥歌朝澄王妃行礼,上了顶楼,将二人带到老爷子的房门外。
“老爷子此刻,估计正在歇息。”
澄王妃微微蹙眉,面上依然带着谦和的笑,陆遥歌与李梦楠识相地下了楼,留王妃一人敲了敲门,进入了那卧房里。
老爷子正在房中床榻打坐,听到有人进来,依旧闭着眼睛,打着手语:“房中的熏香燃尽了,重新添一个吧。”
澄王妃默默站在父亲身前,在案上香炉里重新插了根熏香,优雅地将熏香点燃,安静地看着父亲,红了眼。
见添香人不言语,老人缓缓睁开眼睛,澄王妃这才知道,父亲的眼睛已经盲了,而且是饮毒而盲。
全天下最善用毒和医毒之人,竟然被毒盲了眼睛,不知又是遭了哪方权贵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