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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乐趣 ...

  •   金满棠离开了书房径直出府去了,原本气昏了头让云儿牵了马车就往宋门外的酒楼去,走到甜水巷又清醒起来。

      到时月末前让管酒楼账目的堂姐同自己交代几遍,想必不会轻易出什么纰漏。

      于是马车一拐往茶肆去听上次没听完的“西山一窟鬼”。进了茶肆,小二还未端上茶,那正说唱道吴洪向癞道人求助,作法召神捉鬼。

      兴致冲冲地听了半柱香,听到吴洪缘是道人药童受罚才遇鬼,金满棠顿时没了兴趣,只低头喝茶了。

      邻座人碰巧认识金满棠,见她神色不佳,“金姐觉得这个故事不合心意?”

      金满棠摆了摆手,“那吴洪被罚于鬼消遣,因她凡心不净。可是那冤鬼何错之有,与人逗戏还被捉。

      邻座人有些惊诧,只连连应是,随后便说,“不如同去桑家瓦子,听说有不少新小话同去听听,说不定有合金姐心意的。”

      两人到潘楼街南,一拐入便见座座勾栏、商铺交替排开于两侧,叫卖声、唱喏声、勾栏内的鼓乐声交织相和,不绝于耳。远观之下,每座勾栏外皆有高杆悬着旗牌,红黄亮色的牌面随风招摇,上面或书勾栏名号,或书核心伎艺;勾栏周遭多以木质或竹制围栏圈定,非红黄亮色,而是素色或刷浅漆,仅作区域划分,不事张扬。近观勾栏入口,皆扯有颜色各异的帐额:红色帐额多绣戏台人物,其内勾栏常演杂剧;蓝或黑帐额则多印书卷、灯影纹样,内里多是说书、影戏之所,亦有帐额以墨笔手书 “日日新戏”“名角驻场” 等招揽之言,字体醒目。入口墙面或围栏上,必贴有皮纸或竹纸制成的纸榜,详列一日节目、时辰、艺人与门钞 ——“辰时:小唱李念奴《蝶恋花》,巳时:小说王六郎说《三国志》,午时:杂剧丁先现演《赵贞女》”“散座五十文,雅座一百文,儿童半价”,诸如此类,信息详尽,供观者驻足挑选。

      商铺种类繁多,皆沿巷而设:药铺悬着 “地道药材” 的布幌,卜卦摊前摆着签筒罗盘,赌坊门内隐约传出彩戏吆喝,纸画铺的货架上叠着山水、人物画轴,饮食铺子则支着灶台,热气与香气一同飘出,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往里走不远,见着些许空地搭有低矮的 “游棚”,非供游人休息,而是专供零散伎艺表演 —— 或有艺人坐于高座说书,或有嘌唱弟子对鼓唱令曲,或有散乐艺人演踢弄、走索,皆露天表演,观者围站四周,不需门钞,若觉精彩,便自愿打赏几文铜钱,艺人唱罢会拱手道谢,再续演下一段。

      再说回这勾栏内,伎艺更是品类齐全:有执板唱慢曲、声字清圆的小唱,雅俗共赏;有上鼓面唱令曲、驱驾虚声的嘌唱,灵活自由;有杖头傀儡演绎《牛郎织女》,木偶造型生动,引得小儿绕观;有说话人持醒木讲古今故事,或说市井公案,或讲历史传奇,听众听得入神,不时喝彩;散乐表演更是精彩纷呈,吞刀吐火、大曲舞旋、变戏□□番上演,场面热闹;夜场时,影戏棚内点起油灯,白色幕布上皮影流转,演《史记》故事,引得观众屏息;更有诸宫调艺人持拍板,以多宫调串联唱《西厢记》,曲词雅致,士绅听众皆颔首称赏;而杂剧演出最是隆重,末泥、引戏、副净、副末各司其职,演至精彩处,台下喝彩声、鼓掌声能掀翻棚顶,堪称勾栏 “压轴之戏”。

      间或腹中饥肠辘辘,勾栏内并无固定售卖吃食之所,需出勾栏至巷内饮食铺子购买 —— 或买梅家、鹿家的鹅鸭鸡馅包子,或要一碗酸甜甜、微含酒气的水饭,或称些樱桃煎、象生果子之类的蜜饯干果;若想饮酒,酒肆有散装米酒、果酒,可打一壶带回勾栏;夏日里,更有摊贩推着凉棚车,卖冰雪冷元子、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将黄豆粉团子浸在冰水中,或把熬好的绿豆甘草汤加冰雪,喝一口便觉清凉解暑。

      莫说入夜后勾栏加演夜场、灯火通明,即使是白日里,桑家瓦子也是熙熙攘攘、人潮涌动,往来者有士绅、商人,有妇孺、工匠,皆为寻乐而来,热闹非凡。

      金满棠同这位友人并未一同闲逛,而是各寻乐趣。

      午时府里的管文津瞧不见人,差人去寻也无果。至酉时初,厨舍来问是否备晚饭,管文津想着金满棠定是在归家路上,于是没有独自用饭,坐在庭院中静候。

      那边瓦子内。

      云儿留意着时辰,“姑娘,已经酉时了,该回府了,不然家主该知晓了。”

      金满棠抬眼一瞧,日头都快要落了,朝台上依依不舍瞥了两眼,“走吧,走吧。”

      金母单独为她设了门禁,回去晚了门房不至于拦着不让进门,但是总会禀告给母亲,让金满棠下个月的月例减半。

      进了院子,见管文津坐在石凳上,光线昏暗,他又着月白罗衫,让金满棠还愣了神,又走近两三步才确定那人是自己夫郎,不是仙人,这才问出口,“怎么坐在这?”

      管文津起身行礼,“见妻主久不归家,成渡心中挂念。”

      挂念?金满棠心里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挂念的,于是摆了摆手,“你无须等我,我每日定酉时半前回来。”

      金满棠往卧房走,管文津抬步跟在身后,“妻主可用饭了?”

      “哦,我吃过了。”金满棠没猜度出这话的不对劲来,愣头愣脑只回了一句。

      管文津原本不打算劳烦厨舍了,但转念一想,“今日妻主舟车劳顿一天,还是让厨舍送一些鸡汤来暖暖身子吧。”

      “你是不是等着我未用晚饭?”金满棠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只觉得管文津倒也不必如此伏低做小。

      有几分像她小爹那逆来顺受的模样。

      “若是到了时间用饭便是,不必刻意等着我,我这个人到哪里都好打发一口的。”

      云儿听见这话绷着面皮不敢笑,姑娘也好意思说这话,那今日的鸡肉包子和羊肉羹可不知道进谁肚子里了。

      管文津没敢应,毕竟妻主体贴夫郎那是妻主宽厚,夫郎不能不懂规矩。

      于是两人一时无话,对坐在堂屋的饭桌前。

      就寝后,管文津见金满棠合眼,于是赶紧将自己想了一日的话说出:“妻主,今日我将回门的礼单列好了,我明早就交给你过目。”

      管文津是害怕金满棠又像今日一样消失一整天,到时因此耽误回门总归让长辈笑话。

      “你做主就好,我就不必看了,你交给母亲看吧。”金满棠昏昏入睡,这等事对她来说如同烫手山芋,她才不会过手。

      管文津还想起今日午后姐夫来找他闲聊,说起金母说下个月让各自院里管各自的账,他不知晓这事,因此只在一旁点头回应。

      原本是想问问妻主此事内情,但是妻主好像并没有想要提及此事,管文津又不敢多言,按下了心中疑虑。

      管文津翻身之际,又想起今夜是新婚第二夜,妻主还没有圆房的意思,让他有些惶恐不安。

      吟诗作赋是祖母亲授,琴技棋术也是师从大家,可是如何讨妻主欢心他却从未学过。

      百般思量间不知何时才缓缓睡去。

      第二日一家人在中堂侧厅用过早饭后,金满棠向母亲禀告要去酒楼就离府了,没有注意到管文津一直望着她的背影。

      书房内。

      管文津将回门的礼单拟好交给金母,对方只看了几眼,“单子拟的不错,交给管家就好。”

      “满棠昨日去了何处?”

      金与春原本只是想同管文津聊些家常,没想到管文津摇了摇头,

      “妻主昨日被您喊去书房后便没再回院子,直到酉时才回,女婿不知妻主去了何处,想必是有要事。”

      金与春暗暗叹气,一日未归想必是又去玩乐了,否则照金满棠偷懒的性子,不过午时就该归家了。

      “如今你们既已成亲,妻夫一体,除了侍奉妻主,也该做个贤内助,以柔言规劝她业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

      管文津曾在出嫁前听祖母提起妻主秉性,只是他也没料想过妻主竟是新婚第一日便会贪图享乐到不思返家。

      委实有些难以让人置信。一个人怎么会无所事事地整日游手好闲。

      可是婆母摆明了意思是如此,想必也不会有假。

      只是他从无未规劝,不知是否会对妻主奏效。

      管文津刚踏上离开主院的小径,便被仆从请去了侧夫房中过问圆房一事。

      “婆母交代给妻主要事,这几日妻主在外奔忙,女婿不敢扰了妻主休息。”
      蓼氏也立刻忧心起来,“既是要事,那圆房就先缓缓。你可要记得吩咐厨房做些进补的菜品给芜尔。”

      管文津应下,“昨夜女婿让厨舍给妻主做了鸡汤的。”

      蓼氏眼角带了几分软和,拉起管文津的手来,“你体贴芜尔很好,不愧是大家公子。我瞧着入秋了,那芜尔今年的冬衣便交给你操心了。”

      出了主院,管文津挺直的脊背才松了松。

      他瞧着墙边被风吹得簌簌细响的细竹,竟然头一次从坚韧挺拔的竹子身上品出了左支右绌的滋味。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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