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
-
娟子走后，自由女神成了楠楠最好的朋友。自由女神是贵州女孩，黝黑的皮肤，个子不高，一双清澈的瞳仁足以净化受污染的空气，咧开嘴一笑暴露在外的两排雪白的牙齿与黝黑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照。因为她经常旷工，工友们就给她送了个雅号“自由女神”。自由女神一点都不像乡下女孩，满肚子的时尚元素，最大的理想是当一名歌手。
“楠楠，介绍一个男朋友给你认识要不要？”自由女神边冲凉边朝在外面看书的楠楠喊。“我才不要！”楠楠顿时脸颊灼热。“人家可是很帅的耶！”自由女神模仿台湾女生嗲嗲的语气。“再帅也不要！”楠楠一口回绝。“你这人真没劲，来广东都快两年了，还是乡下小丫头的观念。”自由女神独自唠叨开了。楠楠不再搭话继续游荡在文字的国度里。
南方科技每个月月初发工资，发工资在广东叫做放粮。放粮的当天放半天假。这一天员工们脸上挂满笑容，如同过节一般。厂区外的饭馆被挤得满满的，划拳摇骰子的声音震耳欲聋。女孩子们多半会去广场或超市购物，到了晚上，三三两两提着大大小小装满了各种食品或衣服的塑料包装袋满载而归。
又熬过了一个月到了放粮的日子。领过工资的楠楠下午就去了银行，只给自己留下200块钱，剩余全部寄给了父母。
晚上，自由女神打扮一新，缠着楠楠跟她去唱歌。楠楠经不起自由女神的死缠烂打，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跟着出去了。
帝豪KTV一间包厢内。很多陌生的面孔对她微笑，很多陌生的声音问长问短，楠楠局促的坐在他们中间没完没了的笑到脸部肌肉发酸。“郑重的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厂的厂花苏楠楠，跟我同寝室的室友。”自由女神手持麦克风郑重的宣布，骄傲的神情倒好像是在介绍她自己。“哦！”几个男士嘘声一片，争相与楠楠搭话。“靓妹认识一下啰！”“我叫罗烈，罗成的罗，列女传的烈！”面对围攻，楠楠自然没有明星面对记者时的镇静，表面上在笑心中早已叫苦不迭，对自由女神的埋怨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美女是哪儿人？”一个留着平头粗眉大眼的青年男子问她。“甘肃”楠楠的回答及其简短。“哟！老乡!”大眼男憨实的一笑。“你，你是哪儿人？”楠楠颇有些惊喜。“徽县，距离兰州很近的。”大眼男怕楠楠不知道徽县进一步解释。
“听，海哭的声音……”自由女神抒情的让人反胃。几个哥们儿哀求着：“大姐，别唱了，人家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啊！”自由女神回敬：“那多好，一箭双雕啊，既扫清了危害社会的残渣又替地球减轻了负担，兴许公安机关知道后还要给我颁奖呢？”自由女神嘴角微扬眉毛往两边倒挑两手一摊，摆出一个无所谓的pose。几个哥们还要反驳，自由女神嗲嗲的喊叫开来：“哎唷！你们两个小东西在那里搞什么东东，快粘成胶水了都。”楠楠的脸刷一下红到耳根，好似低眉顺眼的小媳妇做错了事。大眼男倒一点都不在乎，仰着头嘴角歪斜：“怎么，你羡慕啊？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在座的可都是光棍呢！是不是兄弟们？”众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起起哄。“楠楠有人欺负你姐，还是你的小情人儿，姐妹重要还是男人重要你自己看着办？”自由女神装作生气的样子。楠楠的脸红到了发根，嗔怪道：“再瞎说，再瞎说我撕了你的嘴。”“呀，急了还急了！”自由女神和其他几个人哄笑一团。
不久后，大眼男打电话约楠楠吃宵夜，楠楠借故推辞。大眼男又采取迂回战术，打到自由女神的手机上。在自由女神的百般纠缠下，楠楠坐在了大眼男的对面。
夜晚的场区门口摆满了地摊。有卖衣服的，有卖盗版书籍的，有卖珍珠奶茶的。声势浩大阵线最长生意最好的当数卖烧烤的。卖烧烤的大多是外来夫妻，在流水线上做久了厌烦之后，出来之后又没什么技术，只能选择门槛最低的饮食行业。
大眼男问楠楠喜欢吃什么，楠楠说随便。自由女神对大眼男说：“我们楠楠这样的女孩子特好养，既不挑吃又不挑穿。”大眼男借着灯光看见楠楠还穿着上次唱歌时的粉色运动装。“老板，老板！”大眼男把老板喊过来。老板手拿纸笔准备记录菜名，大眼男说：“先来两份随便。”老板执笔要写突然感觉不对，回过神来之后说：“您是要冰激淋吗？”大眼男故作镇静抿着嘴说：“啊—不，我不要冰激凌，我是在点菜！”老板更懵了，说：“我们这儿没有随便，如果要方便请到后边厕所。”大眼男没憋住刚喝进去的招待茶喷了出来。看着坐在一边捂着嘴偷笑的俩人说：“你们也都听到了，这里没有卖随便的，要不咱换一家？”自由女神憋着笑说：“好啦，你自己点好啦！”大眼男顺手把菜谱递给楠楠，楠楠拒不接受，说：“既然是你请客，我自然是来吃现成的，难不成还要客人自己劳心费神？”大眼男没有再推辞，根据自己爱好乱点一通。片刻后，老板端来了烤翅、羊肉串、炒米粉和可乐，满满当当的放了一桌子。楠楠轻声问大眼男：“花了不少钱吧？早知道你要这样我就不来了。”大眼男眨巴着大眼睛，瞅瞅楠楠又看看自由女神，绞尽脑汁为自己这种行为添加标题，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吃力不讨好。
吃过宵夜，自由女神借故先走一步，剩下楠楠和大眼男一路同行。厂区外的路两旁沿途栽满了高耸的椰子树（广东的椰子树不结果），路灯下映出长长的暗影。临近厂区逐渐远离喧闹，寂静的只有两个人在走。大眼男贿赂自由女神得来的机会倍加珍惜，一路走来废话不断，引得楠楠不断发笑。可见这废话在人少的时候也能物以稀为贵变废为宝，迎来喝彩阵阵。快临近厂门口的时候，大眼男方才如梦初醒，发现废话真是害人不浅，白白的浪费了一次珍贵的机会。老师说一寸光阴一寸金，大眼男为大把大把丢掉的金子痛苦不已，但转念一想英雄好汉都视金钱如粪土，就有了排出大粪的痛快，浑身一阵轻松。大眼男看到C区宿舍楼的时候如同死刑犯看到了法官手中落下的法槌，清楚了自己的归宿之后便不再挣扎，对身旁的楠楠莞尔一笑：“到了。”楠楠的思想如同孙悟空的元神，一不注意就会出窍。被大眼男的提醒强迫拉回现实拉的有点猛，忽略了缓冲的重要性，因此不知道世界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忙说：“你说什么？”大眼男报以持之以恒的微笑说：“到了，我送你上去吧?”“谢谢，不用。”楠楠像极了一株含羞草，说一句低一下头，话还没说完人已转身跑上楼梯。大眼男正要走，只见楠楠站在楼梯拐角处，含情脉脉朝他挥了一下手蜻蜓点水式的抛下一句：“谢谢你的鸡翅！”大眼男傻站在楼梯口，仿佛被孙行者使了定身法。突然醒悟还没告诉她自己的名字，再看时，楠楠早已“蹬蹬蹬”跑上楼去。大眼男心有不甘，对着楼梯口喊了一句：“我的名字叫范杞良！”因为底气不足，那声音也许只有蚊子听的清楚。
这座人口杂居的城市不仅吸纳入了外国人，也吸纳纳了外国人的节日。圣诞节将至，深圳的大街小巷浓妆艳抹，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使惨淡的冬季徒增几分姿色。
圣诞节的这天早晨，范杞良满怀期待去女生宿舍楼转了好几趟，发现自己挂在楠楠宿舍门上的圣诞老人果然不见了，心中一阵窃喜。圣诞老人身后附带着自己呕心沥血掐成的一封告白信。大眼男回到宿舍，兴奋的浑身燥热，一连冲了3次凉，还觉得热。大眼男满怀期待的等着电话里传出那一声温柔的嗔骂，或娇羞的一笑。时间一分一秒的消失，电话依然孤独的沉睡着。范杞良终于沉不住气，拿起手机拨通了楠楠宿舍的电话。“喂，你好，麻烦找一下苏楠楠。” 范杞良很是绅士。“你谁呀？她早不在这儿住了。哦！我知道了，那圣诞老人是你送的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接的电话，有点儿大大咧咧。“啊！那，那她人呢？” 范杞良吃了一惊，战战兢兢的询问。“你个SB，泡妞都找不对门。”电话那头一点也不客气张口就骂。“你这人怎么这样，跟你有关系吗？” 范杞良严重上火。“你就是个SB，大SB。”电话那头变本加利。“好男不跟女斗，那我问你圣诞老人呢？” 范杞良强压着满腔怒火迫切的追问。“垃圾桶里去捡，如果幸运的话还有找回的可能，记住一定要收藏留念，意义非凡哦！”电话随即挂断。真是天意弄人，苏楠楠竟然搬到隔壁宿舍去了。范杞良失神的看着窗外，痛恨自己的马虎。
圣诞老人事件在厂区传的沸沸扬扬，引发的副作用是：范杞良成了“名”人，和诗圣杜甫并驾齐驱被称为“情圣”。楠楠被他的真诚打动跟他确定了恋爱关系。
三个月后，范杞良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他母亲病重，要他回家一趟。傍晚，范杞良找到楠楠伤心不已，说母亲病危，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见见未来的儿媳妇，他不能让母亲带着遗憾上路，言及此掩面啜泣不止，楠楠心一软就答应了他。楠楠一夜没合眼，次日早晨随范杞良坐上了去兰州的列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