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生离死别》vellisay

44、归心似若箭(下)

　　次日日落之时展昭果然回来了，风尘仆仆：“包大哥！”包拯急急迎过去：“展昭，一路有没有危险？你来回这般快，不要紧吧？”展昭灿然的笑：“没事的，幸好我一路有江湖朋友帮我换马，都是千里良驹。我没事，不过累死了几匹马真是……”没再继续说下去，脸色一振带了笑意，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这是公孙大哥的药经！”
　　包拯几乎是夺过那册子，道一声：“谢了展昭！”便边翻看着边往书房走。展昭一咧嘴，自言自语：“包大哥，我还没吃饭呢……”挠挠头，“算了，我还是先去睡一觉。一昼夜飞驰几百里，累死了。”

　　展昭醒来已经夜深三更了，饿得不行，想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包拯的书房，竟然还有灯亮着，一想就知道包大哥估计废寝忘食，便想问他要吃什么。敲门半天又没人应，一推门，门便开了。但里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进门找寻一圈，发现书桌上摊着公孙策的那本药经。翻开的那页记载着的正是一种生长于池州的罕见药材石菖蒲！这石菖蒲对惊风、昏厥之类神经衰弱似的病症有奇效，只是这药材生长在阴湿稍寒的高山密林之中。现在深更半夜，包大哥难道独自去深山密林寻找石菖蒲？！
　　一念及此，展昭无法控制自己脑中各种揣测。一时什么饥饿困乏都抛之脑后，即刻施展轻功追出池州府衙。

　　池州地界小，最近的有密林的高山有三座。展昭一座座寻去，这山野之中，丛林密布，古树盘根。莫说豺狼虎豹了，这里面蛇虫鼠蚁，各种毒物不管植物动物，都随时可以置包拯于死地！展昭心急如焚，他自十一二岁跟随公孙策和包拯，尊他们如亲兄长，十几岁已经视两位兄长的安全为己任，无论风雨险阻、明枪暗箭，他从不让两位兄长受任何伤害。无奈公孙大哥英年病逝，如今，他不能再护不住他的包大哥！
　　找到第三座山，展昭才终于找到他的包大哥，坐在一棵五六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之下。
　　“包大哥！你怎么样？有没有事啊？是不是被毒虫咬了？还是尝了什么毒草？包大哥，你说话啊！”展昭冲过去蹲在包拯旁边，使劲的摇他，嘴里都不带歇的一连串连珠炮。再一低头，抓起他的腕子，面上带着狂喜，“包大哥！你找到了？！”
　　包拯模样狼狈，却笑着：“找到了。你快马加鞭赶回东京，献给皇上。”展昭上上下下的看包拯，问别的：“包大哥，包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要不要紧啊？”包拯摇摇头：“没事，只是摔了一跤。人老了。”
　　展昭一转身把包拯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用力把他架起来：“包大哥，我扶你回去。”
　　一路难行，展昭架着他艰难移步。展昭从未觉得前行是这么艰难的事情，漆黑的夜色里重重盘桓的老树形如鬼魅。包拯轻声说：“阿彦在朝中就如夜行密林，看不清前路，看不清潜藏的危机。他能从容处之，我却心惊胆战。”展昭听着，只是默默的将包拯更多的分量担在身上，加快了脚步。

　　一个月后，展昭和白玉堂两人一起来到池州。包拯急忙问：“东京情况如何？”白玉堂嘴角一挑，手中折扇“啪”的一合：“包大人，我二人千里迢迢赶过来，你倒连声客套问候也没有。”
　　展昭责怪的对他皱眉：“玉堂！”白玉堂不乐意理他，偏头看别处去了。展昭对包拯说，“包大哥，圣上已经痊愈了，多亏你献的药。”
　　白玉堂白眼看展昭，鄙视的裂出一句：“包大人明显更关心别的。”展昭眼珠一瞪，没跟他争，还是乖乖转头去跟包拯说：“文大哥很好，他怕你一个人在池州没人照顾，还让我和玉堂来陪你呢。”

　　过两日，皇上诏书下来，包拯看了笔迹是欧阳修的。欧阳修不常替皇帝拟诏，他和蔡襄是挚友，骨子里的文人气节也一样。今次他愿给包拯拟诏真是看重包拯。
　　“展昭，你说，阿彦到底怎么了？”包拯看过诏书，只问了这么一句。
　　展昭在旁僵住，看看白玉堂，没有说话。包拯转头盯他：“说话！”
　　白玉堂拍拍展昭，眼神鼓励他，展昭才说：“事情解决之后文大哥就病了，在家休养，好久没去上朝了。”
　　包拯一怒而起：“怎么现在才说！”展昭忙扶住他：“文大哥怕你担心才不让我们说的。包大哥，你现在也不能进京。不如，不如我让玉堂回东京，随时把文大哥的情况告诉你啊！你别激动了，对身体不好的。”
　　白玉堂很是无奈的看着这俩演这出，折扇摇两下：“行。我这就走。”悠悠闲闲，一点也不像“这就走”的赶集样儿。展昭推他一下：“你赶紧的，包大哥这都急成这样了！”白玉堂横他一眼，委屈吧唧的：“得！白爷我真是福薄命浅，就一给您展大侠跑腿的命！跑了腿还连声谢都没有！”展昭一笑：“谢谢白大侠了！”翻脸就是一脚蹬过去，“快点去！”
　　白玉堂就这么被踹走了。展昭站在包拯后头给他捏肩：“包大哥，你别着急。勋儿和綎儿都到处找着名医去给文大哥看病呢。皇上让御医去的，御医说文大哥是操劳心焦，悉心调理就好，无大碍的。”
　　包拯给展昭按着肩也消了气，知道刚才发火太不应该。叹了口气，道：“展昭你别糊弄我了。我还不了解阿彦的性子吗？能起得来床他会连朝都不上吗？定是病得重了。我能不着急吗？”
　　展昭也知道瞒不过包拯，但总觉得包大哥年岁越大了就越像小孩子，要人哄着，你哄哄他，他才稍微镇定点。展昭低头看着包拯的头顶，说：“包大哥，你白头发好多。”
　　包拯哑然失笑：“老了，能不长白头发吗？”
　　“东京出事之前你还没有的。”展昭猛然知道什么叫“一夜白头”，他的包大哥，为文大哥忧心至此。
　　包拯念念的说：“我欠阿彦太多。我应承他的事，好像一次都没做到。这次再不能为他做点什么，才真是……蒙他错爱了。”
　　展昭愕然，停了手上的动作。这是包大哥第一次，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吧？！他憋了太多年，太多年了！或许真的是几十年的时光之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害怕失去一个人，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欲望竟然如此强烈。展昭抿抿嘴唇，扯出一个忧伤的弧度：若是文大哥听到，该多开心啊。
　　“展昭，”包拯轻轻的唤着，“我从来没有这么希望可以升迁，可以回东京。”
　　展昭又开始替包拯捏着肩胛，重重的点头：“嗯。”
　　包拯还在念念叨叨：“我想陪陪他。他一个人承受的太多了，之前我次次都不在，我想有生之年至少陪他一次。”
　　展昭手下一颤，连声音也带着颤：“包大哥……”他怕，所以急急出口，“你别说这样的话，让人害怕！你会活很久的，你还要回东京呢，你还要看勤儿和缨儿成亲呢，你还要看綎儿娶妻生子呢，你还要陪着文大哥辅佐皇上造福百姓呢！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包拯抬起手拍拍在自己肩头颤抖的展昭的手，侧头笑一下：“我知道。我以后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