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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归心似若箭(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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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展昭是客,理应安顿他,到头来反而是展昭好好把包拯送回房,自己摸索去客房了。真不知谁主谁客。
包拯坐在书桌前,头一次觉得人生如此无望。
没错,正是无望。
当年文彦博仅十八少年,面对挚友的主动请战,面对满朝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国家为了民族大义的文武百官,他是怎样的矛盾痛苦?自己无法想象,或说是根本不敢去想象。因为一想到就交杂着心疼和惭愧让自己几乎窒息。还记得那是自己成亲后除了母亲过世的那首悼诗之外,他送来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中只平常的写着杨文定出征辽国。自己也就当做平平常常的事,怎么就没有多想为什么,他会突然写信过来呢?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落笔写下这封信的?他是否当时就已经对官场看破?只为年少的梦想和承诺而一再坚持。
当杨文定病逝边疆的消息传入东京,他是怎样的表情?他曾否落泪?他善良至此,必定将杨文定之死归咎于自己。那是一份怎样的悔恨无助,包拯不知道,但他唯一知道的,是当时的阿彦已经了无生意。不然是怎样的心如死灰让一个阳光温和的少年一夜间几乎病死。两三个月的卧床不起,若不是公孙策不许他死,他恐怕早就离开了。而自己在此期间竟然连信也没有给他写去,现在回想,当时怎么会连这点都没做到?!
他一文弱书生,去贝州平乱。又是直到八年后文彦博因唐介提及“灯笼棉”之时自己才知道,当时他是承受着满朝文武怎样的议论和质疑毅然骑上战马,踏上平乱之路。当他无视背后漫天的流言蜚语、指责、莫须有的诬陷,坐镇行军帐中,运筹帷幄,果决迅速的在一个月内平定王则之乱时,他是否已经学会了更加的掩藏自己的情绪,不再泄露一丝一毫?包拯不怀疑,当时已经经历太多折磨的阿彦已经炼造了太过坚强的内心。
为君为国这样多年,竟因几丈妇人间互赠的灯笼棉,一朝从相位贬下。竟然还是他主动去请皇帝下旨贬官,只因不愿皇帝为难,为天下百官做个榜样,正官场风气。如此情形,同一个理由,同一个可笑的理由,他竟被贬两次毫无怨言。甚至从他眼里看不到一丝惆怅,反而漫漫的淡然满足。这就是成长、成熟的收获么?抑或是代价?
最让包拯心里介意的是他出了任何事,自己都无能为力,只能站在一旁看着,而反过来,自从自己入朝,什么时候没有受他照应?!当谏官讲话太直,皇上从不怪罪,谁敢说其中八成不是在看文相的面子?当开封府尹查案,但凡涉及朝中官员,哪一次不是因为文彦博的力挺才能继续查下去?但凡需要皇上首肯的案子,哪一次不是文彦博陪着他去面圣,求皇上开一句口?甚至自己被贬,他拉着自己的儿子去面圣力谏……哪一次,不是文彦博挡在他面前,撑在他背后?
什么辞官归隐?!什么淡泊名利?!只要他还在其中一天,自己便继续在这官场陪着!怎能再将他一人丢在这么残酷的地方,孤独无依?包拯啊包拯,他叫你一辈子“阿济”,你怎么突然忘了兼济天下的豪情,只想着独善其身了呢?
日落暮薄,夜色将至。展昭来敲包拯的门:“包大哥,出来吃饭吧。”包拯才出了门,与展昭一同吃饭。展昭见包拯没有胃口,都不怎么动筷子,担忧不已:“包大哥,你吃一些吧。”
包拯叹一口气,放下碗筷:“这样的形势,我怎么吃得下。”
“说到底,若是圣上能尽快痊愈就好了。”展昭随口一说,“不过连太医也没得办法,总是说‘静养’‘静养’。若是公孙大哥在,圣上早就好了。”
包拯猛一扭头,目光都有了精神:“展昭!你即刻启程去庐州,在我家里有一本阿策留下的药经,其中定有办法!”展昭一听放下碗筷站起来,提起身旁的剑:“包大哥!我这就去!明日即回,你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