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听风沐雨

14、逃不过

　　沈明珏慢慢走回自己的小屋，血已在黑色的裤子上凝固了一片，挽起裤腿的时候，伤处被扯得生疼，他突然记起自己并没有准备伤药，苦笑一声他想这也算不得什么伤，打算换了裤子就走。打开行李箱，却实实在在怔住了——除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裤，小小的格间内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伤药，都是他一惯用的。想起早晨蓝刄极臭的一张脸，一丝淡淡的笑意划过唇角，总是有人关心着他的，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尽可能的善待自己？
　　收拾妥当后，他即刻去主厅候命。正式开始了他近卫生涯的第一天。
　　正是午餐的时间，厅内，沈行天满带笑意的品尝女儿亲手夹给他的菜肴，沈瑜坐在一旁，趁着上菜的空当适时的开口说着些什么，态度恭谨，一如所有敬重自己父亲的儿子。厅外，沈明珏静静的垂手而立，他的到来悄无声息，作为近卫，他需要的只是安静的站在一定的范围内保护沈茗媛。巨大的落地玻璃将他隔绝在外，仿佛他与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只是沈明珏并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沈茗媛已不停的向外望了许多次，眼里的期待一点一点的加深，整个人开朗起来，更添了几分明媚朝气。
　　沈茗媛的视线终于定格在了窗外那个静默修长的身影上，心里不由雀跃，她知道爸爸是最疼她的，从小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但爸爸这回做出的妥协，是不允许自己太过亲近哥哥，似乎在她最早的记忆力，爸爸就不喜欢哥哥，哥哥做什么爸爸都不喜欢……她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有多依赖，多、喜欢他……
　　“爸，我不需要再有别人跟着。”沈茗媛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立即挨过去晃着沈行天的手臂撒娇，爸爸总是不放心她，知道自己讨厌被人跟着，就安排了许多暗卫保护她，虽然自己看不见他们，但只要一想到自己去哪里都会有那么多人跟着，一举一动都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底下，就浑身不舒服……“爸，您看这么多年来我可没碰过一次危险，何况，现在有，有……”她偷偷望窗外看了一眼，低头小声道，“现在也有人保护我了，爸爸还担心什么？”
　　沈行天还未开口，沈瑜已语带轻蔑的道，“唉，媛媛，你以为一个小小的近卫就能负起你的安危？你可是我们家里的小公主，这个问题可不能马虎。”说完，忙用恭谨的语气对沈行天道，“爸，您疼媛媛的心儿子最明白不过，您不会答应撤走那些暗卫的，是吗？”他想，在那么多暗卫的视线里，媛媛便不能过多的亲近沈明珏吧……
　　沈行天温和的看着沈茗媛，笑笑道，“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吧。”
　　沈茗媛嘟起了嘴，闷闷的瞪了沈瑜一眼，沈瑜对着妹妹笑得一脸宠溺。沈茗媛想到以后她与哥哥都要别人的视线里相处，觉得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气，起身对沈行天道，“爸爸我去花园走走。”又转向沈瑜，一字一字道，“顺，顺，气。”
　　“哈，爸您看她，连生气的模样都那么让人心疼。”沈瑜失笑的望着妹妹的背影。
　　沈行天看了沈瑜一眼，若有所思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见沈茗媛气呼呼的直走而去，经过沈明珏的身边也未停顿一下。而沈明珏等沈茗媛走出几步，便自然而然的跟在了她的身后。

　　“哥。”憋着一口气走出父亲与大哥的视线，沈茗媛回身对着沈明珏巧笑倩兮，“哥，你终于回来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鼻尖一酸，想起生日宴上哥哥对她的刻意疏离，多少仍觉得有些委屈，但此刻她只期待哥哥一个小小的拥抱，哪怕只是轻轻楼一楼她的肩膀，再大的委屈都可以烟消云散……
　　沈明珏心里一疼，目光已忍不住在她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短暂不过几秒的时间，茗媛睁大眼睛努力对他微笑的样子便似烙印一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他逼自己淡下心绪，低头恭敬的没有一丝感情，“小姐，属下只是您的近卫，不是……”
　　“你还要骗我！”沈茗媛的笑意凝在唇角，眸中涌上一层水汽，她咬紧了唇，好一会儿不说一句话。自从父亲答应让哥哥做她近卫的那一刻起，她就对自己说不会再在哥哥面前流眼泪，因为她一直记得小时候自己哭泣时哥哥心疼的模样——那时候，有一双手总会温柔的替她擦掉眼泪，他不会说那些安慰自己的话，却会很安静的陪在她身边，随她任性发泄。直等到她累了倦了，他会小心翼翼的蹲下身让自己伏在他尚不宽阔的肩膀上，一路背着她回房……“爸已经告诉我了，你骗不了我。”沈茗媛吸了吸鼻子，将眼中的湿意逼了回去，故作骄傲的道。
　　沈明珏没想到父亲会在茗媛面前承认他的身份，他只好顺着她的话道，“属下早已没有资格做您的哥哥，属下只求竭尽全力保护小姐。”
　　沈茗媛看着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哥哥，心里堵得难受，她从小在父亲的宠溺下长大，性子难免有些倔强，心里越是难受，表面便索性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既然哥哥只愿做我的近卫，那是不是什么都该听我的？”
　　“是，属下一切听从小姐嘱咐。”沈明珏颔首道。
　　沈茗媛又道，“那好，我要叫你哥哥你也只得应了是不是？”
　　沈明珏眉心微皱，忖度着开口，“小姐，这不合规矩。”近卫，永远不能妄想与主子攀上关系。
　　沈茗媛气道，“你自己说过都听我的，怎么这会儿却急着反驳我。”
　　沈明珏思量片刻，道，“爵尊既已告之小姐属下的身份，想必小姐多少也知道了些属下脱离原本身份的原因。若小姐执意称呼属下为哥哥，属下自然不能违抗。但，若因这个称呼而让爵尊交待下来的任务出现闪失，爵尊，必不会原谅属下……”
　　沈茗媛一惊，前些日子父亲被她一顿胡搅蛮缠，只好告诉了她当年将哥哥逐出家门的原因。也确实如哥哥所说的那般，说是有些任务交给了哥哥。这样前后一串连，她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雀跃，这样说来，哥哥与父亲的关系并没有如大哥无意间说起的那般无可挽回了？“那，我该怎么叫你？”她可不能再让哥哥和父亲之间出现摩擦，虽然想通了这点，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痛快，毕竟她等着重新叫这声他哥哥等了整整十年啊。
　　淡淡的自嘲划过心间，沈明珏忽然间有些小小的失望。他只凭借着自己的猜想，认为茗媛既然从父亲那里肯定了自己的身份，必定会不甘心她的哥哥沦为杀手堂的一名杀手，势必打破砂锅问到底，想要从父亲那里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而父亲，多半会给她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而替爵尊执行任务，无疑是最简单也最合理的理由。
　　“属下只是小姐的近卫，小姐喜欢怎么称呼属下，随您顺口。”
　　沈茗媛低头想了片刻，脸上微微一红，第一次带些羞涩的开口，“就叫‘珏’好吗？哥哥原谅媛媛这一次没大没小了。”
　　沈明珏身子微震，不由去望妹妹脸上隐藏不深的小小欣喜，只觉自内心最深处涌上一瞬强烈的无力感。该来的，他终究避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