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芙蕖》于菡萏

5、入宴

　　因着近日城中刺客容镜声名大噪，苦于根本查探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连此人是男是女，都令刑部苦恼。
　　刑部尚书及侍郎共上奏，却迟迟等不见回应，想来必是有人从中作梗，决议宴后当朝上书。
　　在如今这般风声下，皇宫竟还敢举办寿宴，可见其看得所重。
　　马车停驻，镜儿跟随浚王其后，渡过重重检搜，方可安然抵达皇宫。
　　盛宴之大，四海八荒恭贺，整个宫中挂满各式各样装饰，王公贵族尽数到场。
　　宫女鱼贯而入，美酒佳肴也数不胜，在满城风雨之下，好似进入人间仙境。
　　难得的好天气，晴日连绵，当属举朝共庆之日。
　　皇帝大赦天下，皇后娘娘携后宫女眷入青承司为太后祈福，攒入阳间功德。
　　本是天下共贺之日，就连些亡命之徒都舔舐了些御赐肴酒，放下利刃。
　　皇帝驱天下为太后祈福，得恩赐，共赏人间。
　　可即便如此，镜儿看得出来，裴玞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即使绝顶聪明，但她并未察觉到空气中一触即发的血腥。
　　是她疏忽了。
　　又许是裴玞先前那番若有若无好似皎皎明月般的话语，恍然砸的镜儿一时没缓过神。
　　宴席盛大得迷人眼眸，裴玞眼底有几乎不可见的疯狂一闪而过，可细察之下，却不止疯狂。
　　眼底的细微水色，失之复得的期待，恶劣的戏谑，不可一世的鄙夷，几欲盛大的挑衅质疑，都几乎在同一双冷漠的眸子中徘徊。
　　飞云殿设于山水交叠之处，帝王以此地为庆典殿心，宴请四方。
　　男女终归有别，皇帝置于高座，不食一粟，威严足以镇压天下。下方臣子身影交叠，大多呈现敬酒姿态。
　　少数位居高位者，也大多只同陛下相敬，身侧侍女如云，膝下跪坐，双手捧盘举过头顶，盘中各色美肴，糕点甜腻香气散发，都吹到了旁边的侧殿。
　　侧殿多是些高门佳人，皇后娘娘主位，却是些镜儿从不曾参与的话题。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呢。
　　镜儿跪在裴玞旁边为他掌酒，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那眼神太过炽热。
　　“紧张？”
　　恍惚愣神的工夫，身旁人忽然出声。
　　抬眼对上那人的眼神，想起今日马车上的最后话，她不经垂下头，红了脸颊。
　　“镜儿。”
　　耳侧蜡烛燃烧，暖金色光影交叠之时，镜儿眼中碧波涟漪。
　　她抬头，看见裴玞眼底含笑，似乎一扫阴霾。
　　看她这样，他忽的轻笑了一下，抬抬下巴点了下镜儿手下处。
　　“酒溢出来了。”
　　“啊！”镜儿猛然收回视线，略有些手忙脚乱的用手边的丝绢擦了擦早已湿润的桌角。
　　窗外梅花正巧绽放，裴玞笑而不语，从麾下伸出手，捏住了那小巧玲珑的芙蕖制式琉璃杯盏。
　　“此等疏漏，若被父皇着见了，可是要掌棍三十的。”
　　他虽这样说着，却还是从怀中拿出那方手帕，方方正正的下角绣着极其简单潦草的芙蕖。
　　裴玞用它擦了擦自己被浸湿的衣角，不嫌脏似的又宝贝的放回怀中。
　　见裴玞的神情早已不同平日般从容，又许是因着一早他的状态便不对劲，镜儿一时心中慌张，忙向裴玞行礼，“镜儿知错，还请浚王责罚！”
　　“罢了罢了。”裴玞甩甩手，可接下来吐露出的话语却是丝毫不留情。
　　“父皇重视礼数，今日宴席盛大，且罚你从众宫女清扫后殿。”裴玞转头，忽而严肃看向镜儿。镜儿这才发现，除去面上阴鸷神色，裴玞眼下只剩掩不去的青黑。
　　“若无我唤你，便别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