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幸运草》十二月的十二天

3、朋友

　　淮宁中学是淮宁市录取一本率最高的学校，管理制度严格，课程时间安排更是令学生窒息。
　　好在这几年被教育局敲打了好几次，改了不少规定，比如吃饭时间从半小时延长至一小时，早读从六点半推后至七点半开始，放学时间从十点提早到九点二十。
　　但即使这样，经过一整天高强度的学习，大家都“奄奄一息”，教室里坐满了“尸体”。
　　今天刚开学，除了班主任外，很多老师都还没有来学校，于是高二九班在新学期第一天，就经历了下午连上四节化学课的酷刑，连后来南落星不小心瞟到化学课本上发亮的两个“化学”大字，他都想吐。
　　课多的后果就是进程快，作业也多，整三节晚自习，高二九班每人桌上都摊着化学练习册，苦逼地赶两个章节的作业。
　　不过也有例外。
　　课间十分钟是为数不多可以放松的时候，南落星拿着水杯出去接水。
　　他从后门走的，路过后排时，很轻易能看到几个男生围在一起，他们贴得紧，像是在遮掩什么，嘴上还低声吼着“开大招”之类的词，夹杂一些脏话，他们桌上也摊着练习册，一片空白的。
　　偷带手机很正常，南落星对此心怀敬佩。
　　没什么值得深恶痛绝的，毕竟与他无关。
　　他只是随意瞥一眼，刚要收回视线，人群中心的男生猛地一个大动作，什么坚硬的东西砸进课桌里发出“嘭”的一声巨响，周围不明所以的男生抬头一脸懵。
　　庆霄与南落星对上视线，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见面”。
　　没有留下好印象……
　　庆霄心里莫名慌张，连带着手脚都无措，脸部连着脖子涨上一片红。
　　南落星也停在原地，人群中心的男生梗着脖子，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剑眉星目，很帅的一张脸，只是通红。
　　南落星移开视线，看了眼运作良好的空调，觉得大概不是环境因素，是心理因素。
　　他对庆霄弯弯眼睛，以示自己不会跟老师打小报告，让他不用这么紧张，便转身离开了。
　　周围人在催促，他们嘈杂地嚷着什么，大概是继续继续之类的吧。
　　庆霄没听见，将手机随意给了其中一个人。
　　人群很快随着手机转移，独留庆霄在原地，他搓了把脸，冷静下来，想：
　　他笑了，笑得好看，这代表不算讨厌……吧？
　　做朋友应该还是有机会的……吧？
　　饮水机就在门口，南落星很快接了热水回来，他没有注意到返程时热烈追逐的目光，也不在意刚才发生的事。
　　穿过混乱坐回安全区，在温度偏凉的空调冷气包围下，喝一口微微烫嘴的热水，最后呼出一口腾腾热气。
　　南落星感觉疲惫的身体都被净化，整个人都平静了。
　　——
　　放学时间到，早早做好准备的学生们一飞冲天奔向自由。
　　南落星依次收好作业，检查各种可能会用到的东西有没有放到该放的位置，再慢腾腾地背起书包，整理好衣服，起身出门。
　　即使放学已是深夜，学生们仍难掩心情激动，有家长接的很快被接回家，自己回家的就与朋友边走边说，聊什么的都有，经过街边小吃摊和文具店，多是要去逛一圈的，即使什么都不买，即使同样的商品看了千百遍，他们依然期待在一成不变里找到微弱但闪烁的变化。
　　但南落星不会，他更喜欢在一旁观察。
　　毕竟，再没什么比人更多变的了。
　　南落星一路慢慢地走，他出来得晚，校门口本就没剩多少人，走过最热闹的一段街区，拐弯进小巷，大约两百米，就是南落星住的小区。
　　小区离学校很近，走路不过十分钟就能到，是南落星上小学时爸妈贷款买下的房子，现在贷款早就还清，但只有他一个人住了。
　　南落星用钥匙开门，房子里漆黑一片，他习以为常，顺着门边沿向上摸索，那里有一片按钮，大大小小四五个，南落星一次性全部按下。
　　房间里瞬间爆出五光十色的灯光，白的黄的粉的都有，入口处还有一盏彩灯，灯亮后传出一段欢乐钢琴声，回荡在偌大的房子里，随着音乐变换，灯光也跟着七色变化。
　　他关上门，照例站在门口听了一段音乐，又依次关闭按钮，只留客厅里一顶普通白灯，和阳台一顶暖灯。
　　他换鞋，放下书包，先去了阳台。
　　阳台上郁郁葱葱一片，摆了十多盆绿植，南落星调配好新的营养液，装进两个水壶，右边的水壶浇绿萝和吊兰，左边的水壶浇多肉和芦荟，不能弄混。
　　水壶就是最普通的浇花壶，用了很多年没换过，难免有积尘堵塞出水孔，南落星有空就会清理，但仍不及时。
　　水流得慢，南落星一直高抬着手，等到终于浇到适水量，晒伤的叶片从曲卷变得舒展，他的手臂已经隐隐酸痛了。
　　南落星捏了捏胳膊缓解，想着这个周末该做个大扫除了，盆栽要添营养土，凋落的黄叶要摘掉，水壶也要清一清，不然浇水这么费力，他是会狠心换掉它的。
　　——
　　早上七点过十分，九月烈阳已经斜射大地了，混着三五人堆，南落星背着书包走到校门口。
　　在最常去的包子铺买了两个奶黄包和一杯豆浆，咬开松软的外皮，细腻的内馅涌出，浓郁的麦香混着奶香，再喝一口店家现煮的渣豆浆，熟悉的美味才真正唤醒失智的大脑。
　　今天算是正式开始高二生活了。
　　班主任一早将密密麻麻的课程表贴在门边，班长按昨天收集的学生信息列好了座位表，上面清晰写着每个学生的名字，黑体加粗标注了班委的职位，就贴在讲台上，每个老师进来首先就能看到。
　　于是庆霄在短短半天里，就看到南落星被各科老师点起来六次，本就看着不太精神的身体，彻底萎靡下去了。
　　但其实南落星一直坐得端正，要问庆霄是怎么看出来的，当然是因为：
　　南落星每次起立后坐下，都会偏头看一眼桌上的书堆有没有被撞歪，如果歪了他就会伸手扶正，让它紧贴桌沿。
　　而现在，书堆又歪了，但经历六次点名摧残的南落星连偏头的力气都没有了，眼不见心不烦，他选择闭眼逃避一会儿。
　　“哇，南落星好厉害啊！老师点他回答问题，他全答对了！我要有这么聪明的脑子就好了呜呜呜，但是我真的一听老师讲话就犯困啊！”
　　旁边的盛泽宇偷摸靠近小声地讲话，庆霄没搭理。
　　庆霄跟盛泽宇不一样，他精力充足，听课不犯困，只是注意力不集中，很容易就会跑偏。但他脑子还算聪明，边学边玩也能踩线考上淮宁中学。
　　不过上了高中以后，他这股聪明劲就发不出力了，毕竟高中知识比初中知识复杂多了，不是照着公式生搬硬套就行的。
　　所以庆霄现在的成绩在中等偏下一点，基础题他背背公式题型，勉强可以做，再难的他就懒得学了。
　　虽然不算太差，但和南落星全班第一的成绩当然没法比。
　　他会不想和成绩差的人做朋友吗？
　　他昨天才给他留下了“偷带手机打游戏”的不好印象……
　　庆霄皱着眉头思考，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南落星交朋友。
　　庆霄不是想跟每个成绩好的人都交朋友，他不算爱交际的性格，大多都是球场上的点头之交。
　　他只是觉得，和南落星交朋友……会很好。
　　好在什么地方他说不出来，只是直觉。
　　在庆霄还没想出勾搭好学生的万全之策时，机会已经悄然而至，引得好学生主动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