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青西始》李庸和

15、三加二封情书

　　我毕业回来就准备跟良旌同居，良旌在我回来之前已逐渐向大家透露了我们在一起的关系，那些想要给他相亲的妖魔鬼怪，一听说他的新女友又是一位女警，都没敢再为他介绍相亲对象了。

　　不过他们有的蚊蝇鼠蟑在背地里歹毒地说，良旌的警察新女友说不定又会因公牺牲的，不愁以后再给他介绍对象的事。我和良旌真不知道那些多管闲事的亲戚和熟人，怎么那么爱给他介绍对象，甚至不惜诅咒他身边的人。

　　良旌当时听了那话大发雷霆，我听爹欣慰地说，这是大家第一次看见良旌发那么大火，他对说出这种话的熟人指着鼻子恶言相向不说，两人拌起嘴来，良旌差点失去理智动手打人了，要不是对方是老女人，他真的会一拳打过去。

　　对于我和良旌的四年地下恋，我爹并不知情，我们骗爹说，这是良旌答应我的，我毕业了他就跟我在一起。我还跟爹说学区房离警局近，我早上容易懒床，很怕迟到了，住得离工作的地方近点好，长夏街离这一块区域有些远。这一点完全是事实。

　　爹没阻拦，只好说了一句，你们参加工作久点再怀孩子合适，太早了也不行，影响事业。我当即叫了他一声爹!他笑笑说，那他平时来串门跟我们一起吃饭，不打扰我们吧？

　　我和良旌都说不打扰，也希望爹经常过来走走，他一个人住长夏街怕他孤单了。良旌告诉我，我这四年不在老家，爹也经常跑来租房里跟他一起吃饭，他俩情同手足，已是年龄相差比较大的兄弟，有时候太晚了爹也在客房睡觉。反正我们一家子经常在长夏街和学区房里两头住。

　　良旌说到做到果真跟周围的熟人朋友们公开了我们的关系，只有他父母那边没通知，对于谢家父母我暂时不想让他们知道，免得他们来烦人地打搅我们，他们一定会如法炮制地棒打鸳鸯的。我不像青子要讨好着征求他们的同意，我和良旌在一起是我俩决定的事，那两不招年轻人喜爱的老损塞，自求多福吧。

　　我虽然搬回了自己在学区房原来的房间里，但重新开始的第一天我要和良旌一起纯粹地困觉，这是我回乡前他答应我的事情。

　　我和青子一起住过的房间，他原封不动保持得整洁，时常过来打扫。

　　我们把家里大扫除之后，怡然自得地去了KTV唱歌庆祝，我如故唱了好几次邓丽君的《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问我很喜欢这首歌吗？

　　我承认说是啊，这就代表了我对你的心，你读书的时候也没少被人追吧？有没有其他人唱这首歌给你听呢？

　　良旌摇摇头，倒是讲起了一个笑话，当年他其实有被男同学排挤和整蛊，他收到了一封情书，信上表白说晚上在操场那边见，他本来是想去见那个暗恋他的女生，希望好好负责任地明白拒绝别人，奈何那是男同学的恶作剧，他们给他套上麻袋摸黑将他打了一顿。因为他当时做学生会主席公私分明惩罚做错事的学生，得罪了不少混子学生。

　　我听了很气愤，明说我当时靠着初中部的扛把子九哥混得不错，他要是早点告诉我，我早就带人帮他去收拾那群瘪三。九哥后来也被校长收编了，编入了护卫队，专门保护被真正的混子骚扰的学生呢，高中部的学长也是能帮一帮的。不过大家毕业以后，除了在青子的葬礼上，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我连这兄弟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良旌微微颔首说，他听说过护卫队的名号，当时在高中部也想跟学校领导商量成立一个小队保护同学的，但是高中大家学业繁重，后来是值班老师们自己早中晚注意着学生们的安全问题。

　　……

　　我们喝了酒在KTV兴致盎然地聊得很晚，聊学生时代，聊学习和工作，聊各种不同的感情……好像第一次强烈地有了那种灵魂共鸣的感觉。

　　然后，我靠过去与良旌面对面看着彼此的眼睛，我们不一致的呼吸都喷洒在对方的脸上，吹拂得我的汗毛都在微动，他暖热混合着酒气的呼吸也让我的嘴巴有一丝丝痒意，我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也放在了我的脖颈上摩挲着，另一只手扶在我的腰部。

　　他在灰暗暧昧的氛围里终于亲吻了我，这是他第一次亲吻我的嘴，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着停留在了这一刻，他从轻轻地触碰我的嘴角，到实实在在地吻着我逐渐烫人的整张嘴……他说不想浪费我的初吻，可是他闭着眼睛似乎想起了谁而流泪了。

　　我离开了他的嘴巴说，你浪费了我的初吻。

　　他擦了眼泪向我道歉说，对不起。然后我们再一次不动声色地由轻吻至深吻下去，甚至大胆地舌吻了起来，最后我们吻得有些痴缠，我不知不觉坐在他的腿上，逐渐把他按在沙发上躺着吻下去，我们的呼吸都很沉重，这个满足的长吻直到他翻起身把我壁咚在沙发上的时候停止了。

　　我躺在他怀里醉眼朦胧地说：“良方生，我好困，你把我亲困了。”

　　他就温柔地背对着我，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上来，我背你回去睡觉。”

　　我从后面爱得不行地搂住他的脖子上，将脑袋靠在他的脸侧眷恋地蹭了蹭，也亲了亲他的红脸和挺鼻子。他步伐不太稳地出去时与路人微撞了一下，他这时笑着学我说：“你把我亲迷糊了。”
　　“那你喜欢我亲你吗？”我一边暧昧调皮地亲他，一边亲热地问。
　　“喜欢……只是以前不想玷污你……”他腼腆地回吻了我一下，断断续续地说。

　　我嗔他：“又说这种话，哪里玷污了？”

　　“你在我眼里也是很清白的女孩子，知道吗？”他认真地说。

　　所以他其实也不敢跟我同床共枕，当初他和青子都没怎么睡一个床，就算睡觉都是互相拥抱着彼此很保守安分地不过界限。他们恩爱成如此情深似海，我是不信的。

　　回到家里，我和良旌一前一后分别洗了澡出来，我们的睡意消退了不少，良旌本来是和我躺在一张床上聊天的，等把我聊得睡着了，半夜三更他又让我有些失望了。

　　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还不能放过自己，他蹑手蹑脚地打了一个地铺之后，在床边拉着我的手困难地入睡，然后低声地哽咽了起来。

　　我想起了以前青子刚刚牺牲那会儿他的情况，我从小和青子一块儿睡到大，她不在以后 ，我晚上孤单害怕也很不习惯，便裹着被子过来要跟他一个房间作伴，我直接躺在地上睡觉，他见了将我抱到床上，他自己在床边打起了地铺，然后也很没安全感地拉着我的手入睡。
　　那阵子他晚上很爱哭，真不像个男人，还好的是，我在的话，他尽量不哭出声，只是泪痕涟涟。

　　眼下，我觉得良旌的状态很不对劲，他逐渐哭得厉害，还说要给我补课，我要好好学习才对得起青子。我这才明白他的失心疯又发作了，他脑子里的时间似乎回到了高三那段时间。我知道，他这种时候就是记忆回到了刚失去我姐那会儿，他的记忆有时候会错乱。

　　在我高三，他心理问题严重的时候，他有时候甚至把我当成青子，经常把我叫错成青子。他就算叫对了我，也总透着对待青子的影子，比如他给我买了按摩腰的仪器，因为青子那时候在警局工作忙碌，长时间保持站立或者坐姿，导致腰部劳损了。

　　我当时置气地说：“我还在上大学，没去警局的资格，你不用给我这个。”

　　他赧然地说：“你学习久坐一样用得着，真是奇怪，我总能看见你以后在警局劳累的样子，我们还住一起经常吵架呢。”

　　他好像自顾自把我们的未来都想好了，然而并不纯粹。

　　是啊，如今他也会在床边打地铺拉着我的手为她哭，他经常这样想念青子想得哭，忒没出息。我便会宽慰他，掌管霜雪的青女仙子回天上做神仙了，她这样好的女人，自然是青女。

　　我归来后住他房间的第一晚是纯粹地想安心睡觉，没想到自找苦吃，第二天清晨，他在厨房为我做爱心工作早餐，我少有帮他整理东西，然后发现了青子当初在他生日之前写给他的几封信。

　　青子给良旌写的三封情书，分别代表少年、青年和她成熟以后对他表白爱情的几个阶段。
　　第一封情书，青子：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良生，你不曾知晓，少年时候的我早先从教室窗外有你的画面一瞬间喜欢上了你，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早那么一些，请君原谅我的羞怯和懦弱，我不敢向良生透露我的心意，很认为自己配不上你。未曾想到，竟是良生在相处中先对我表白，你在第一次表白中便提到了让我心灵发颤的婚姻，那好像是我的继父向母亲所提到的爱情和责任，对不起，奇怪我同时想起了暴力我和母亲的生父，青很怕落得那个下场。可是对于良生，犹豫过后，我蓦地无条件信任，我能够觉察到你与他们不一样，你一定会保护我。

　　虽则我知晓你的心意，初期，我兀自不愿向周围的人说出，我们相好的事情，不想他人知道我与你这份纯真的感情。我总是在害怕，我不习惯别人注意我的目光。说来惭愧，我更担心我的妹妹会捣乱破坏我们的关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庆幸她从来没有这么做，我在身后甚至看见她悄悄维护我们的感情，这个从小欺负我的小家伙令我不可置信，她终于学会了保护我。她知道我的朋友芊芊喜欢你，居然帮着我阻拦了芊芊对你放电，有你和她守护我，我真正好幸福。

　　良生，我在此信中需弥补一份对你迟来的表白，我喜欢你。

　　第二封情书，青子：

　　十八岁的我深刻透彻地记住了你对我的种种帮助，你的那一身白衬衫，你的温文儒雅，你数不尽让我动心的一切……你是一个在我整个青春期乃至青年都难以忘怀的男人，你是一朵奇幻无刺的白玫瑰，是我的心上人。

　　性格温和的良生有强大的同理心，良生凡事讲理，思想独特，沉迷于学习和看书的你是那么的英俊，以至于让同样沉浸学习的我分心注意到了你，后来在主席从窗外走过的那个画面里彻底怦然心动，这是我今生初次失去理智，莫名喜欢上一个大男孩儿。我几多不想错过你，在高三那一年我逼迫自己为了学习向你暂时说出分手，我的内心很痛苦，但为了我背后的家庭和完整的徐知青，犯愁的我不得不找回我的理智。在我考完试以后，我将彻底地放纵我对你愈来愈浓的感情，我预感到此生非你不可。

　　你的情人历经千难万苦顺利地毕业，可是我的母亲是乳腺癌去世了，我去做检查问过医生，我有被遗传的概率，我不想你将来受苦照顾我，不想你可能面对一个没有胸部的女友……我的不想有好多……

　　还好你接纳了这样的我，未来的病魔战胜不了我们的爱情。我是爱情王国的新大臣，想要为你种下一大片白净纯洁的奇幻玫瑰，直到丰收的时节，亲自举花送到你面前。良生，在我家的阳台上，我真的有亲自为你种了几盆白玫瑰哦，有机会，请你来看一看，闻一闻鲜花的香味儿，当然它们现在只是小种子，你来浇一浇水守护我们的爱情之花好吗？

　　虽我一直是穷人家的女孩子，但我得学会西妹理直气壮地挺起腰杆，无论穷富，热烈地去爱我所爱的人们，我生来是一个清白的人，何以在愚人的有色眼睛里，对自己使坏，背负上贫穷的原罪。我是一个灵魂丰富而富有的人，看得见我灵魂的良生，你是我这辈子幸运遇到的万中无一的知己。

　　当我想通拆开所有无理的枷锁，学会欣赏自己，方才清楚地看见，原来我是一个富女孩儿，我爱你，永远不放弃。

　　第三封情书，青子：

　　良生，我们在一起有多少天，我就爱了你多少天。

　　我怎样减轻对你的爱过好自己的生活呢？不能常想你让自己分心，我脑海中的你是一个冤死的情鬼，总是不停地出现，扰乱我的视线。人们都说同一类人吸引不了彼此，他们说错了，我倒是很爱与我是同类的你，我和你犹如异性版的自己，我们再适合不过。

　　我们相爱的理由和喜好诸多，没有灵性的人们怎会知道？

　　你总是把我放在眼中融入你的所有，请我们互相学着少爱对方一点，记得你说总怕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彼此不能相守一辈子，你显得很害怕，我怎能笑话你是个傻瓜，我理当毫不含糊地告诉你，我们能相守一辈子……

　　……此刻设若有意外，请别过分担心，请别生气，我是说设若，那你我会成为等待彼此的候鸟吗？我想为你成为一只白肩雕，但我不希望你永远孤单地守护我，我想看见你有新的开始，新的生活，我希望你有人陪伴，有人爱，想看见你结婚生子，幸福地与爱人白头偕老。对我来说，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成全你的一生。
　　我爱过天爱过地，爱过所有我见过或者没机会见的独特景色，而良生是我魂灵攀过的那座最爱的震撼高山。你的存在让我以为是天堂之梦，哪怕你真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想，有一天梦醒了，我不能过于奢求，我同自己再三好好沟通，我拥有过你，便知足了。

　　我不知从哪分哪秒爱上你，我们在人间相恋不过千日，却恰如在一起过了一辈子，你是否有这种感觉：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若这样，那么我们多自恋，原来是爱自己。

　　若真是如此，那就好了。何以好呢，良生，你思索吧。

　　我与你是那么的相同，爱对方犹如自己，怕自己从此只剩一半灵魂和躯壳，以此成日担心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未来，于是禁不住胡思乱想，你我已害了许多本该美好的心情。你爱我为青哭，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你的泪水惊到了我，也引起了我的感触，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样为我哭的大男孩儿，难道前生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是否孤负了你，你可是还泪来的？

　　后来我看见水滴、河流和大海，都会想起你让我动情至有负担的清泪，我心爱的男孩儿，请你多笑一笑，让我多多想起舒适的暖风，想起冒绿芽的春日，想起闪烁生晕的星月……

　　那时我看山是山，看海是海。

　　良生，我看到在千变万化的世间万物里，只有你与我的情意，在彼此同时相爱的时间里永不变化。

　　若有一日，我们设若的意外成真，请良生一定要找到爱你的女子幸福下去，我在往事的时间里祝福你们，谢谢那个相守在他身边的女孩儿，与我一起爱他。

　　这就是我对你怅惘忧伤的爱之一。

　　……

　　我将对你的爱写出却未道尽，人生总有那么不后悔的一次，在这几封信里，我是否偿还了一点你为我流下的泪水呢，此生我若还不了，来生必定再还你的泪。

　　三封信的结尾分别是：投笔伤情，临书惘惘。言不尽思，再祈珍重。书未尽情，余候面叙。

　　当我看完了青子的三封书信，原来真的想不通一个男人怎么这么爱哭的我，终于宽容地了悟理解他了。

　　读着我姐姐写给他的这些情至意尽的书信，我想连我也避免不了落泪，让爱哭的他尽情去哭吧，也许他以后真的没有眼泪了，才能做到坚强起来。

　　于是我也写了两封简短的信给他表白：

　　良方生，你是否知道，我这辈子第一个喜欢的男生是你，第一个爱上的人也是你，我始终中意的男人只有你一个，十多年来从未变过，从我少年时喜欢上你到此刻变成爱你而不求太多的我，是让原本的自己所鄙视的。如今我幸福又痛苦地等待着你内心深处的回应，好想等到你与我相爱的时空真正地出现，在那个平行世界里，我会梦想成真吧？

　　情长纸短，不尽依依。

　　第二封信，西子：

　　良方生，我爱你。你会爱我吗？

　　楮墨有限，不尽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