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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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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仔是个初来城寨就轻易闯出一番成绩的人,这既是由于他的神秘,也是基于他强劲的实力和特别的态度。
他从一开始就带着面罩,从来没人见过面罩下的脸;他靠着黑市竞技场为自己开的医馆打响名气,却对社团这个最大的客户兼“地主”不假辞色。
在城寨这个包罗万象的环境中,能像四仔这样特别的人也并不多见,因而每次他出手的比赛,场面总是异常火爆,很多厌恶社团却又不敢表态的人,常常选择借由支持四仔来隐晦得出一口气。
毕竟四仔的战斗能力从不会令人失望,赌他赢总能小赚一笔。
四仔没有惯用的武器,他锻炼出来的一身肌肉就是最顺手的兵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招式都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罢了。
“四仔!”“四仔!”“四仔!”
在众多欢呼声中,四仔穿着黑色紧身短袖沉默地登场了,而他站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合规地撕碎所有社团成员,为女友被抓一事泄愤!
信一看到这人眼里一直燃烧着的怒火,自知在打败他之前两人必定无话可说,压下心中的好奇就抢先攻了上去。
如果说对战别的类型还会缺乏经验,那四仔这种刚猛路线徒手战斗的人,他可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两人均是高手,不过片刻便过了数十招,信一手握利器,自然渐渐占了上风,不断在四仔身上划下或深或浅的疤痕。
可四仔于此处对战这么久,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见空手不成便抽机会从场地边缘摸了一根铁管顶了上去。
这铁管正是第一局阿荣顺手带过来的东西,本就是小巷里废弃的垃圾,又经过战斗的摧残,终究在几次被信一躲过、被迫撞击地面的情况下不堪重负,断成两截。
信一怎会错过这种时机,立刻向他面部刺去,四仔下意识后仰,同时抬手将短了一截的铁管挡在眼前。
已经伤痕累累的铁管如何比得上信一精心养护的刀具?
铁管在这一击中再次裂开,飞溅的碎片瞬间袭向了两人!
信一知道被生锈铁管碎片划伤在城寨中死亡的风险,下意识的反应让他忘了四仔的身份,蝴蝶刀甩出精准击落飞向四仔的碎片,飞向自己这边的也被悉数避开,然而纵使他身形再快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也早已力竭。
信一还是太年轻,这是城寨的黑市竞技场,生死搏斗,称得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怎容得下这种心软之举?
四仔从未想过破伤风的问题,也不担心受到自己无法治愈的伤,他在钢管破裂的那一刻预想信一会躲避碎片、避免划伤,于是铆足了劲抓住那瞬间的机会,一手掐住信一脖颈将他掼倒在地,另一手攥拳狠狠向他脸部砸去。
“轰”的一声后,扬起的烟尘挡住了激战中心的二人,在只关心比赛结果的观众们蚊虫般的“嗡嗡”声中,烟尘散去,露出了站在中心的两人。
“啧,扑街□□,这次我认输。”四仔说出本次战斗中的第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原地。
信一有些不自在地轻触了下脖颈上被掐出的青紫痕迹,皱皱眉,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就听见快走到出口的四仔喊:
“还傻站着干什么,跟过来给你治伤啊!”
信一有些意外地挑眉笑笑,捡起战斗时扔出去的蝴蝶刀收好:“有点耐心啊,马上就来。”
怪不得家里大佬不让自己去黑市竞技场,信一愁眉苦脸地反思着,自己从未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战斗,无论是学校打群架还是和龙哥练习都远够不上生死的高度,甚至连重伤都不可能会受。
而黑市竞技场是不一样的,那里重伤是家常便饭,生死更是习以为常,信一作为从没下过重手、心怀善念的“新人”,但凡进去就绝讨不到好。
这次得亏看场的看在是同一个帮派,答应给他安排的第一个对手是阿荣这种学过武都算不上的菜鸡,第二个对手同样也算不得太强让他有留手的余力……
至于这第三个,竞技场的规矩总不好打破,进去容易出来难,退场局自然不能给他安排放水也能过的人。
信一抬眸打量着眼前专心给自己包扎的壮汉,挠了挠头,他当时真是傻,医生对自己能抗什么程度的伤心里还能没数?
要不是四仔最后那拳放水直接锤在他耳边的地上,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不过自己也是好心帮他才漏了破绽,真打起来胜负还未可知,认输了算他识相。
“社团里还能有你这种傻子?”四仔给他包扎完后,从专业医生的状态中退出,带着几分试探和好奇问道:“在那种生死场上帮对手挡刀,你在想什么啊?”
破伤风在城寨里很容易死?他还没做好闹出人命的心理准备?信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种话,纠结半天道:
“当然是舍不得你这种人才死喽,怎么样,要不要来跟我混啊?”
“白痴,拿好你的药快滚,”四仔依旧带着面具,信一看不清他的脸色,只觉得他眼中那无休止的怒火似乎隐没下去,露出善良温润的底色来:
“早晚各一次,饭后吃,我最讨厌□□,再敢提,小心我揍你啊!”
信一拎着药在回家的路上走着,想到龙哥的禁令是越想越害怕。
不许去的黑市竞技场去了,龙哥新买的衣服经历了几场打斗,自然也宣告报废,不但加了许多破洞,还混着血和泥土的颜色……
更别提自己虽然没被伤到要害,可擦伤、淤青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几处没能完全躲过的刀伤,想到自己以前在学校打群架受伤回来后龙哥的那顿鸡毛掸子炒肉,信一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要不回去装可怜?
信一几乎已经能预想到龙哥黑着脸说:“与其被别人打,不如现在被我打”的恐怖场景。
要不去投奔秋哥,养好伤再回去?
可上次礼物的事刚惹完龙哥生气,甚至后来发现秋哥有帮自己瞒着他,导致连秋哥都受了牵连,没得龙哥什么好脸色。
投奔tiger哥?
可这边发生的事怎么可能瞒得过龙哥啊!这可是城寨,龙哥的地盘,说不定现在龙哥已经知道了,就等着自己回去认罪呢。
还没等信一想好怎么说,理发店就近在眼前了。
可恶!早知道送龙哥个远点的店铺好了……
信一还在门口踌躇,就看到眼前的门忽得打开,龙哥阴沉着脸扫了自己一眼:“怎么,敢做不敢进来啊?是不是等我请你?”
“哪能啊,龙哥快进去,晚上风大别吹感冒了…”信一挂上讨好的笑扶上龙卷风的肩,轻轻向店里推了推。
店里被新换的灯照得灯火通明,可信一却恨不得像从前那样省电把灯关了,好不让龙哥的目光一直在自己包扎好的伤口上打转。
这李老板装修也太实在了吧!
信一这会儿倒是宁可这灯是个假冒伪劣产品,表演一下原地爆炸,用意外打断一下龙哥看起来就不太美妙的心情……
信一低着头,一副可怜兮兮“我错了”的认错模样,龙卷风心里却跟明镜一样——他下次还敢。
归根结底,信一还是走上了与他的期待背离的路,而信一选的那条路,注定充满了血腥与伤痛。
“对我的安排不满意?”龙卷风坐在理发的椅子上,点了根烟,背过身去,从镜子里看着信一的表情。
信一瞄了两眼他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没,没有啊,这次只是意外……”
“看来上次教你怎么糊弄别人,学得不是很到位。”
烟雾与镜子隐没了龙卷风的脸色,信一却在听到这话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龙哥生气了,也对,明明自己之前答应过不会骗他,这次却完全不敢说出让他生气的实话。
可如果他因为怕龙哥生气,就选择对龙哥说谎,那他和古代的那些奸臣有什么区别,又怎么坐上龙哥头马的位置呢?
“对不起龙哥,其实这次一开始确实是意外,不过后续发展都是我有意为之。”
龙卷风什么也没说,只继续沉默地抽着烟。
没得到信号的信一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现在赌场的工作已经步入正轨,但大家都当我是进去镀金的小少爷,在你的庇护下刷刷资历,最终在帮中混个没什么危险的富贵闲职。”
“这样不好吗?”
“可是龙哥,我想和你并肩作战,想要帮到你啊!”
龙卷风将椅子转过去,重新面朝信一,绷紧了脸庞:“帮我?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蓝信一,我送你上学,教你武功,是为了让你跟着我走这条脑子别在裤腰带上的路吗?!”
“可你在这条路上啊!”
龙卷风看着信一倔强的眼神,恍然间像是又回到了与明知道在学校打架回来后还会被自己教训的小信一对视之时。
三岁看老,真是没错,从小就那么倔,拼着挨双份的打,也要走自己想走的路。
烟静静地燃着,烟灰越积越长,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龙卷风轻弹一下烟灰,终于下定了决心:“非要如此?”
“当然!”
“哼,什么都不懂的小鬼,明天开始滚去催债,我会让阿鬼好好安排。”
“那个欠债的阿荣,让他去顶你原本的位置,至于爆登,我会安排他后天开始跟你一起——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谢大佬!”
龙卷风望着他从可怜兮兮瞬间笑得春暖花开,别开视线吸了口烟。
真是傻仔,明天过去可就再难收手,是他终究存了私心,在等信一分清情感前就经不住诱惑,将他拉进社团这个漩涡……
这样下去,哪怕他以后想要后悔,也注定和自己纠缠在一起,再难脱身了。
信一将永远陪在自己左右,听自己的指令,帮自己处理事务,继承自己的位置,给自己养老,然后在自己死后为自己报仇。
龙卷风心情很好的弯弯嘴角:“既然叫我一声大佬,今天犯的错就按帮里规律吧,不听你大佬的话,砍个手指不过分吧?”
“不至于把龙哥,我又没有给帮里带来损失,也没给你丢人啊…”
“嗯,那这样,把你吊在门口一天怎么样,也算是给大家个交代,不然让我以后怎么混?”
“一天?!还要让大家看?别啊哥,这样传出去我也不好混了。”
“那一晚?差不多行了,你见过哪个马仔这么跟大佬讨价还价的。”
信一最终还是用了必胜的撒娇招数:“算我求你,祖叔叔,只要别被他们看见,你想怎么罚我都行。”
然后糟糕的大人果然败下阵来,凭着毕生的毅力转动椅子背过身去,没好气道:“从明天开始每天练功增加一小时,赶紧滚蛋。”
似懂非懂的小鬼大获全胜,愉快地跑路离开,徒留被钓起兴致的大佬,独自收拾残局。
龙卷风用纸巾仔细擦净每一根手指,慢条斯理的将垃圾打包扔出去后,才回来打开信一的卧室门。
他特意用了点心思,悄无声息地走到信一的床前,温柔地注视着信一的睡颜。
睡得这么香,还说想来帮忙是因为不想自己半夜加班那么辛苦,真不知道从哪听来、学来的话,这点警觉性可怎么混?
龙卷风捞起被信一踹到床下的被子盖好,记下新的训练方向后,又像风一般无声无息地离开这里。
梦中感受到熟悉气息的信一咂咂嘴,凭潜意识在炎热中忍耐了半天,直到那股气息消失后才愤然一脚,倔强的把被子送回了它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