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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   城外的庄子里,月氏抱着她的女儿缩在灶台里瑟瑟发抖,在这灰污的灶房里,还站着仙子般出尘的姬雪焰,以及在她背后的杨惊风和乔绫儿。

      姬雪焰不带感情的眼神落到月氏和小女孩身上,乔绫儿观察着姬雪焰的神色,猜测姬雪焰是会斩草除根,还是手下留情?

      而在庄子的门外,有一辆马车,站在马车旁边的是姬月生。他留在了庄子外面,没有进来,他此时心中又是何种滋味?想来定是不好受的吧。

      姬雪焰的话最终沉沉响起,就像是暮春时候雪花寂静地落下,“杀”。

      寒冷,无情。

      乔绫儿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一个从明辰教的血雨腥风中爬上高位的人,绝不会有多余的仁慈之心。

      被月氏死死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没有人注意她藏在母亲臂弯下充满仇恨的双眼,也没有人注意到她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小刀。

      这个女儿听着她母亲的苦苦哀求,听着杀父仇人淡淡地说出杀字,忍不住她心里的仇恨和愤怒,就在她的敌人转身离开了那一刻,她挣脱了她的母亲,举着刀向敌人冲了过去。

      一脚踹在了女孩的胸口,女孩顿时飞出去摔倒在地,口中咳出血块来。方才小女孩冲向姬灵焰时,杨惊风下意识一脚便踢了出去,他情急之下并没有收力,这一脚也就踢破了女孩的脏腑。

      月氏爬过去抱着她濒死的女儿痛哭,那哭声能让最心硬的人也忍不住落泪。杨惊风在感到悲戚的同时也在提防这位母亲可能性失去理智的报复,乔绫儿往门外看了一眼,站在院外的姬月生应该也听到了这哭声吧,他尚为幼童的表妹死掉了,他会将痛苦转变为恨意而对准姬雪焰吗?

      丈夫和女儿都死了,小女孩手里的那把小刀,被绝望的母亲刺入了自己的胸口。血从母女的身下漫出来,染湿了灶房的泥土。

      姬雪焰走出这间庄子的时候,对着院外的姬月生道,“去收尸吧。”

      一大一小两个坟堆挨在一起,姬月生站在坟前,谁也看不透他的神色,他站在那里,仿佛也化作了一块碑,和那新立的两个墓碑对望着。

      失去了世上最后的两个亲人,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乔绫儿走了过去,将手中的篮子交给姬月生,“我买了一些纸钱。”

      “多谢”。他的声音有些哑。

      在姬月生接过篮子时,腕上的一截红豆手绳露了出来,乔绫儿注意地瞧了那红绳一眼。

      纸钱发出噼茲的燃烧之声,姬月生跪在墓前,将一张张的纸钱丢进火中。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留在姬雪焰身边?”乔绫儿问道。

      姬月生烧纸的动作一顿,他沉默着,并未回答乔绫儿的问题。

      “你恨她吗?”

      风声窸窣吹过林梢,纸钱燃烧的声音细微,最终,姬月生暗哑的声音响起。

      “我不知道。”

      姬月生静静地跪在那里,乔绫儿在他身边放下一个白色的小瓷瓶。

      “这是一种名为曼陀罗的毒,无色无味,几滴就能夺去一个武学好手的性命。我把它留给你,至于怎么用,就看你的了。”

      乔绫儿离开时,看了那泛着泥腥味的大小坟茔一眼,小女孩手里的那把刀,让这对母女失去了性命,让姬月生失去了仅存的亲人,却恰恰成全了她乔绫儿的筹谋算计。

      乔绫儿回到姬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今夜难得月色皎洁,翠竹的叶尖泛着银光。乔绫儿往对面洛明河的房间看了一眼,房内没有点灯,一片安静。她静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着洛明河那漆黑的房门,一丝惶惶在心里生出,他会不会是走了?

      寒气自四面侵袭过来,乔绫儿最终没有选择去推开那扇门,她抬步往自己的房间而去,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是否也离她而去,她的报应来的是否如此之快,她在此刻不想知道。

      就在她将要踏入自己的房间时,刚才被她注视着的那道门,“吱呀”一声开了,有欣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乔绫儿停住脚步,回头望去,两人在夜色中对视。

      洛明河自门口走出,一步步走进月光中,清晰地出现在乔绫儿眼前。他的神色很冷,比月光和寒气还冷。

      “是你做的吗?”他的声音是同样的冷。

      “什么意思?”乔绫儿心知肚明他问的是什么,却要装作不懂。

      “是你泄露了月氏母女的行踪,让姬雪焰找到了她们。”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乔绫儿心想,她的报复还是来了,来的还真快。于是她对着青年一笑,“你猜的不错,是我故意将庄子的所在透露给了杨惊风,那两条人命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乔绫儿真切地看到了洛明河眼中泛起的失望,那失望将她的手脚连同整颗心都冻住了,而她笑容的弧度却更大了一些。
      “洛少侠这是什么表情,倒像是没见过恶人似的。”

      “我以为你本性不坏。”竹影投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像是提笔画就的水墨。洛明河其人,便也如这修竹一般,劲节有高致,清声无俗喧。他的世界里,容不下污秽和丑恶。

      乔绫儿一笑,“看来洛少侠是拿我当朋友了,可惜你并不了解我,我就是这样一个恶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不伤你,不过是对你有几分好感,我若以为我对别人也是如此,可就大错特错了。”

      洛明河拔出了腰间的饮雪剑,剑尖在月下荡出清亮的弧度,随后对准了乔绫儿。“做了错事,就该付出代价。”

      乔绫儿静默,院中不闻一丝声响,她的思绪忽然飘到了十几年前,年幼的她和哥哥扮演侠客与土匪的游戏,扮演侠客的哥哥就是用木剑这样指着自己,那时的玩闹放在今日成了真。

      乔绫儿没有再多说什么,她解开了背上的琵琶,先前断裂的两根琴弦已经修复。

      剑刃割破月色,割破寂静,向着怀抱琵琶的少女刺来,“铮然”一声,琵琶声响,注入内力的乐声与剑刃在空中相接。

      经过这几日昼夜不停地练功逼毒,洛明河的功力也已恢复了五成。五成的功力不是乔绫儿的对手,可洛明河胸中有一股郁气,或许他已将乔绫儿当做了朋友,才会在她犯下恶事时这般失望愠怒,让他忍不住对她拔剑相向。或许他也是在对自己生气,生气自己大意疏漏,才让她有机可乘得以作恶。

      如水的月色被割破了,成了婆娑剑影。剑气与乐声相撞,撞的细韧翠竹相互拍打。战斗的两人不发一言,将一腔的不甘愤懑都发泄在层层攻击里,竹叶相撞、瓦片裂开、水缸破碎等各种由打斗引起的声音不绝于耳,噼里啪啦响彻在院中。
      斗得如此凶狠,如此声势浩大,两人却并未受到什么重伤,最多不过是臂上腿上破了几个伤口,到底还是舍不得真伤了对方性命。

      月亮隐于云层之后时,洛明河内力不足,剑尖稍滞,乔绫儿抚弦的手一顿,她眸中飞快闪过些什么,接着猛然拨动丝弦,这一次她的出手不再留有余地。含着内力的琵琶音突破饮雪剑,打入洛明河的体内,洛明河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胜负已分,乔绫儿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有脚步声自茂密的竹林后传出,乔绫儿心中猛然一惊,抬头看见,只见姬雪焰缓缓从竹林后踱步出来,美如九天玄女,款款踏月而来。

      “舵主。”乔绫儿低低唤了一声。

      姬雪焰的视线扫过洛明河嘴角的血迹,“绫儿,洛少主是我的客人,你动手伤他,传出去只怕别人会说我明辰教不懂待客之道。”
      洛明河的神色依旧冷硬,那冷传递到乔绫儿身上,让她也一寸寸地冷下去。

      洛明河不再看她一眼,他对着姬雪焰道,“多谢舵主这几日招待,在下要离开了。”

      “洛少侠要走,我也不好强留。眼下天色已黑,何不明日再走呢?”姬雪焰扫了旁边的乔绫儿一眼,抱着琵琶的少女面色沉沉,盯着洛明河一言不发。

      “既已决定要走,又何必多留。“决然的话语自洛明河口中吐了出来。

      看着眼前要与自己割席之人,乔绫儿神色更冷更硬,“舵主何必再留,跟我这种人同一屋檐下,洛少侠怕玷污自己的名声还来不及。”

      洛明河冷厉地扫了乔绫儿一眼,提着饮雪剑,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在洛明河走出这小院时,一瓶药砸到了他的脚旁,身后乔绫儿冷硬的声音响起。

      “解药给你,你我以后还是不见为好,你做你的正人君子,我做我的奸佞小人。”

      在洛明河带着解药走出院门,消失在乔绫儿的视线后,乔绫儿终于强装出来的冷硬终于卸下了,她忽然觉得很累,也很冷,月光像是变作了冰冷彻骨的寒泉,让她忍不住发抖。

      目睹了两人决裂的姬灵焰走到她身边,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感怀,“他和你不是能走在一条道上的人,何况他还有婚约在身,一味强求反倒伤人伤己。还是说,你想毁了他?”

      乔绫儿不语。

      她的哥哥说的没有错,桥归桥,路归路,才是两人最好的结局。不是今日洛明河抛下了她,而是她不要洛明河了。惦记那一点过去的情分,只会让自己变得可笑。

      乔绫儿的沉默也勾起了姬雪焰的几分怅惘,她看着悬于夜空之上的莹润月盘,想起自己也曾有过一个想要并肩之人。可惜那人名满江湖之时,她是辗转于私宅间的卑贱女子。而当她名满江湖时,那人却已携夫人退隐江湖。而如今……想到那人,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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