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起琵琶》宿华阴

15、第 15 章

　　乔绫儿六岁之前，和爹娘生活在淮南的碧霄谷内。父亲和母亲因琴结缘，成亲后便搬到了碧霄谷内，再也不问江湖事。

　　乔绫儿在碧霄谷出生长大，她出生在一个月圆皎洁的晚上，爹娘为她起名叫金月凝。她是春天第一个摘桃的人，溪水里捞出来的小鱼要养在家门口的水缸里，摸到的漂亮光滑的鹅卵石就让娘亲串起来，会爬树掏鸟蛋，想要自己孵化养大一只小鸟儿，夏夜的晚上睡眼惺忪地盯着知了怎么变成长翅膀的蝉，一到秋天就缠着爹爹要把讨厌的柿子树全部砍掉。冬天下雪的时候，毫不留情的爹爹会把雪球塞进自己的衣领里，然后他就会被娘亲劈头盖脸地骂，旁边是鼻子里吐泡泡还一脸乐呵的小金月凝。

　　小阿凝熟知碧霄谷里的一草一木，一鸟一兽，这山谷给她提供了无穷的探索和欢乐，她还知道爹爹在山谷哪里布下了阵法，里面放着盖世神功的秘籍——《九溟乐典》，谁练成了就能成为最厉害的江湖高手之一。小阿凝总是偷偷去闯阵，直到天黑时还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爹娘只好亲自去山谷里捞她回家吃晚饭。

　　有这样一座可以随意玩闹的山谷，但小阿凝的内心还是充满了寂寞和忧郁，她想要一个伙伴，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可以陪自己一起玩，可惜娘亲在生她时差点丢了性命，爹爹说这辈子只会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了。如果要在弟弟妹妹和娘亲间选一个，小阿凝当然是选娘亲了，她再也不说想要弟弟妹妹的话了。

　　小阿凝六岁的时候，不摸鱼，不捉鸟，不熬夜看知了变成蝉了，就连最爱的闯阵法都变得兴致缺缺。大大的山谷里就生活着她们一家三口，日子年复一年都没有变化。小阿凝不断从山坡上滚下去，稚嫩的童音在山谷里回荡，她觉得日子真的是好无聊啊！

　　老天爷应该是听到了小阿凝憋闷的呐喊，有一天她在晚饭前跑回家时，看到了家门口突然多了一个男孩，比她高，比她大，但也是一个和她一样的小孩！就在小阿凝愣愣地看着男孩时，母亲和一个陌生的但和她长得很像的阿姨走了出来，让金小阿凝喊她姨母，喊男孩哥哥。

　　老天爷啊，自己突然有了个哥哥，被冲昏头脑的小阿凝一下子就躲到母亲身后去了，惹得大人们都哈哈笑了起来。小阿凝从母亲身后探头去看自己的哥哥，他看来可真难相处啊，也不笑也不躲，他会不会不喜欢我啊。

　　姨母带来的哥哥总是在练剑，小阿凝就有意无意地在他练剑的地方晃，又好奇又不敢接近。有一天，看着他练剑，小阿凝突发奇想抱来了自己的琴，那是爹爹给她亲手制的第一把琴，而爹爹则是江湖上的第一用琴高手，还有个西山琴魔这样厉害的名号。小阿凝努力拨动琴弦，想象自己的琴音也变作了一把小木剑，和哥哥手里的那把木剑打来打去。小阿凝拨琴拨的非常努力，头上都冒出汗来，直到哥哥停了下来，对她说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他让她不要再弹了，因为真的好难听。

　　小阿凝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就这样她和这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开始说话了。哥哥练剑的时间越来越短，后来索性就抛下了剑整日和小金月凝玩在一起。小阿凝也就知道了，哥哥不是冷淡，不爱搭理人，而是非常非常非常害羞，比她还要害羞，才一直不肯和自己说话的。

　　哥哥是一剑山庄洛东流的儿子，哥哥说他父亲是江湖上是厉害的人，小阿凝很是不服，自己的爹爹才是最厉害的，为此两人从私下里争论到饭桌上，还请了爹爹、娘亲、姨母来决断，最后得出的结果时，洛东流是江湖最厉害的剑客，而爹爹金万仞是江湖上最厉害的琴客，这才勉强止住了这对兄妹的干戈。

　　所有无聊的事情，有了哥哥的加入后，又重新变得有趣万分，甚至比以前更有趣了，小阿凝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基地，带他爬到山坡上面再滚下来，扮演侠客和土匪的故事，小哥哥不管是演侠客还是土匪都很蹩脚，因为他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放不开，远不如小阿凝演起来那样活泼生动。

　　还有爹爹的阵法，一次比一次复杂了，小阿凝却还是坚持不懈，小哥哥也总是和她一起破解阵法，想要帮她拿到哪本《九溟乐典》，等到两人气喘吁吁被困在阵法里，只能等着家里人来捞他们时，两人就躺在草坪上，看漫天的星子对他们眨眼睛。夏夜的星空下，小阿凝和他的小哥哥有了约定，她总有一天会拿到爹爹的秘籍，然后炼成神功，成为世上最厉害的琴客，而小哥哥则会练成世上最厉害的剑，代替他爹爹成为世上第一的剑客。他们会一起闯荡江湖，一起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做顶顶厉害的人。

　　于是小阿凝就盼着自己快快长大，能早日出去闯荡江湖，在她这个小人儿的梦里，有着爱恨情仇，有着冒险怪物，有着扬名立万，有着死里逃生。在他的梦里，她是最最厉害的一代女侠，江湖上人人都爱她敬她，她的名头是顶顶的响亮。

　　后来这个梦终究是碎了，年幼的一切格外不真实起来，倒像是如今的乔绫儿的一场幻梦。想要做一代女侠的金月凝在七岁那年死了，活下来的是一身戾气的乔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