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拿起琵琶》宿华阴

10、第 10 章

　　此次出行，毒手孟婆要她杀两个人，一是宜阳的董怀善，二是明辰教开封舵主姬雪焰。

　　比姬雪焰身份更响亮的，是她欺霜赛雪的美貌，而在她入明辰教以前，因为这美貌吃过不少苦头，受过不少屈辱。这世上不缺黑心之人，为了一己私利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干得出，也如济善堂龌龊不堪的王堂主，也有将好人家年幼的女儿抱走，等着日后卖出赚钱的拐子。姬雪焰便是被拐子抱走的女童，在她尚不知事时就被当个猫儿狗儿的养在了拐子家，拐子家还有几位和她同样遭遇的女孩，如今的明辰教教主路扶摇便是其中之一。

　　姬雪焰和路扶摇年龄相仿，在吃不饱穿不暖，遭受怒骂和苛待的情形下相依为命地长大，等到十三四岁的时候，即便单薄瘦弱，也能看出二人出挑的容貌，站在一处时，恰似清冷的梨花与艳丽的虞美人相拂摇曳，那拐子将二人以大价钱卖给了城内的一个富户。

　　在富户玩了两人一年多后，又在一次酒席上醉醺醺地将两姐妹送了人，之后，姬雪焰和路扶摇在豪绅圈中几经转手，又不知受了多少屈辱和痛苦。万念俱灰之时，幸好身边还有彼此相互支撑着。几年后，两人被送进了一个姓月的当官的老爷当私宠，据说，这个月老爷床第间有些爱折磨人的癖好，每次都把人弄得半死不活。姬雪焰这对姐妹进了月宅后就没什么消息了，大家都猜应该已经死了，没想到一年后，月家出了桩几乎灭门的血案，月老爷、月老爷的儿子、儿媳、管家护卫都死了，唯一活下来是当时还只有七岁的月老爷孙子月生。而杀月老爷一家人就是这对娼妓姐妹。

　　事发后，官府下了海捕文书，姬雪焰和路扶摇一路逃亡，也是两人命不该绝，她们碰上了上一任的明辰教教主殷笑离。殷笑离将二人带进了明辰教，这对姐妹经历过这种种变故惨痛变得心韧卓绝，她二人苦练武功，用尽心计，竟然也一路从教内最底层慢慢爬了上来，坐上了高位。路扶摇在当上教内左使后，便设计杀了当时已是她丈夫的殷笑离，镇压了教内众人，登上了教主之位，而姬雪焰也凭着本事成为了明辰教的四大舵主之一。

　　而要乔绫儿去杀这么一个人，无异于是要她去送死。但对乔绫儿来说，死在姬雪焰手里，比活着受毒手孟婆折磨轻松的多。
　　宜阳离开封不远，以马的脚程两三日便能抵达，晚上的时候，乔绫儿投宿在客栈时，她的房间里进了一个贼。

　　一把寒光凛然的剑横在了推门而进的乔绫儿的脖上，是饮雪剑。
　　洛明河从门口的暗影中转出。“解药”，他开口道，声音和眼神仿佛含了冰碴。
　　乔绫儿的目光从桌上被翻的包裹上扫过，心里是一片了然，“解药嘛……”她慢吞吞地作势要从腰间拿出解药，却不防闪身一避，洛明河尚来不及动作，便被她一掌劈晕。
　　乔绫儿架起昏迷的洛明河，将他放到床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道，“中了我的毒，该是无法调用内力了吧，就这样还想威胁我呢。”

　　洛明河醒来的时候，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里，而对面坐着乔绫儿，正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见他醒来朝他笑了笑。洛明河扫了一眼，见饮雪剑就在旁边，自知现在不敌乔绫儿，他掀开帘子，见马车行驶在城内，两旁是沿街叫卖的商贩和熙熙攘攘的行人，街后的屋宇楼阁等鳞次栉比，不乏典雅大气之营造。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想来应该是到了河南久负盛名第一城镇——开封。

　　洛明河放下帘子，乔绫儿那双灵气流转的美目仍然看着他，“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给你下毒了吗？”

　　洛明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碰过梁小雪给我的那块饼。”

　　“是了是了。”乔绫儿拍起手来，“我知道你一直防备我，觉得我不是个好人，怕我给你下黑手。但是呢我也知道，我递的糕点你不吃，梁小雪那块又干又硬的饼你却是一定会吃的。”

　　“你用毒逼我来找你，到底有何目的？”

　　乔绫儿狡黠一笑，“我对洛少侠一见如故，像是认识了很久似的，忍不住就想亲近。可惜洛少侠不太喜欢我，我呢也就只好出此下策了。再说洛少侠帮我除掉了董怀善，你我配合如此默契，何不再帮我一起杀了姬雪焰呢？”

　　知道再说什么也是无用，洛明河索性不再理会她，他闭了眼睛，专注感受经脉中凝滞的内力。乔绫儿师承毒手孟婆蓝玉烟，她下的毒不是轻易能解的。洛明河运起一剑山庄的独门心法，调动仅能活动的几缕内力，去冲刷阻滞的经脉。此法虽然可行，却收效甚微，想要恢复一半的内力，至少需要二十天左右。

　　“你如果答应帮我对付姬雪焰，我现在就可以把解药给你。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怎么样？”

　　见洛明河仍然闭目运动，并不理会自己，乔绫儿撇了撇嘴，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一片喧哗之声。车夫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女侠，前面的寺庙门口有僧人施平安粥，咱们要不要也弄一碗来尝尝，求个平安顺遂？”

　　乔绫儿掀帘看去，只见前方排了长长的队，都等着从僧人手里接过一碗粥喝，寺庙门口的石狮子上还覆着薄薄的冰霜，而那装着粥的大木桶却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和香味。

　　“今天是……”
　　“腊八，快过年了。”洛明河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幕。

　　“喝了腊八粥，吉祥又如意。车把式，我们也去讨一碗腊八粥来。”乔绫儿跳下马车时，不放心地把饮雪剑攥进了自己手里，对着洛明河道，“你的剑在我手里，休想趁机溜走。”

　　乔绫儿一身黄衣绿裙，生机勃勃地挤在嘈杂又热闹的人群中，快活而精神地等着从僧人手里接过一碗甘美温热的腊八粥，任谁看不出她这副皮囊下的心狠毒辣。洛明河心想，若她不是毒手孟婆的弟子，若能成长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想来就会成为这样一个快乐活泼的小姑娘吧。

　　乔绫儿额上带了一层薄汗，捧着热乎乎的腊八粥钻进了马车里，她把粥给洛明河手心里一放，兴冲冲道，“喝吧！”

　　粥的温度传到掌心，洛明河难得发愣，“给我吗？”

　　看着洛明河一副怔愣的模样，乔绫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当然是给你的，老天爷对我刻薄的很，才不会让我吉祥如意。但我愿洛少侠吉祥如意。”

　　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洛明河垂眸看向掌心的温粥，心头一时泛起几丝复杂情绪，乔绫儿看他没有迟迟没有动勺，以为他是怕自己下毒，补充道，“若是那施粥的秃驴没使坏心在粥里下毒，那这碗粥就是没毒的。”

　　洛明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放入口中，很香，应该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