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装圣父的师尊》南栀暖

42、曲文州

　　对方没有说话，反而纵身跃入墙头。
　　大风将黑袍卷起，他回头看她，似乎在说有本事你就追上来。

　　萧善玉盯着他，嗤笑一声。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追就追？”她顺势坐在凳子上，“我偏不追。”

　　话虽如此，她握剑的手依旧用力。

　　对方又是一声怪笑，闪身消失，萧善玉心里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

　　忽然，熟悉的叫声响起。
　　是周绣。

　　她蹭的一声站起，几个翻身爬上周家墙头，一眼便看见周母倒在院里，几个僧道跑的跑死的死，喷溅的血将白帆染成红色。

　　周绣被那人拎在手中，死死掐住脖子。

　　“铮！”
　　射出去的剑被他抬臂挡住，又转身躲开萧善玉飞身而来的袭击。

　　周绣求救的眼神看着萧善玉，她张着嘴呼吸，脸已经泛上青色。
　　萧善玉咬着牙攻击黑衣人，但对方像是在耍着她玩，转来转去闪来闪去，像抓不住的泥鳅。

　　“绣绣！”周母从昏迷中醒过来。

　　她看见萧善玉，又看见那个抓住周绣的黑衣人，愤怒道：“你放了我女儿！！”

　　此时萧善玉一剑刺出，黑衣人拿周绣来抵。
　　她偏过剑锋，熟料黑衣人虚空抓住周母，正好撞在她偏开的剑锋上。

　　萧善玉飞快收剑，那黑衣人又将周母推到她怀中，自己则拎着周绣再次离开。

　　她正要去追，却被周母死死抓住。
　　“你放了我女儿！！”

　　萧善玉要推开，周母忽然张嘴咬住她的手臂，眼睛像是蒙了一层血雾，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看着着实渗人。

　　萧善玉打晕了她，提剑爬墙，却再也没了黑衣人的身影。

　　她在各家屋顶穿梭，终于，她看见黑衣人跳进了某家人的院子。

　　一直追逐的萧善玉后知后觉，那是王家。等她到达的时候，王婆倒在地上，额头一道血痕。

　　但还好，还活着。

　　黑衣人一手周绣一手王仁，静静站在前方，好像一直在等她似得。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事冲我来！”

　　“呵呵呵.....”他阴沉的笑，像是在讥讽她的痴心妄想。

　　他身形飞快，萧善玉立刻追过去。

　　对方身上阴气很重，不出所料就是邪修，但是她的仇人太多，一时根本想不起到底是谁。

　　漆黑的天空只发出微微的光，途径河道，对方几个纵身踏水而去。

　　萧善玉气的劈开岸边船的绳子，撑船追过去。

　　好像是知道她现在无法踏水而行，那黑衣人故意一会远一会近，手里两个晕过去的人被他像洗菜一样往水里扔了又拎出来，人很快就醒了，哭喊着救命。

　　萧善玉不知道黑衣人将她引到哪里来了，周围全是茂密的芦苇和黑色的滩涂，穿过一条细长的水道，前方出现了一片更为宽敞的水域，深不见底，黑的渗人。

　　她好像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提剑跳出船，一脚踩在滩涂上借力一蹬，趁着那黑衣人还没落脚，一把抓住了边上的王仁，与对方的手只有短暂相接，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手臂炸开。

　　萧善玉被击飞出去，连带着王仁在滩涂上滚了好几个圈，压倒了一大片芦苇。
　　她五指盛开扣住芦苇制止身体，又如箭矢弹出去。

　　黑衣人拎着周绣浮在水面上空，她的哭声沿着宽阔的水域扩散，忽然，一把利剑贯穿她的身体。

　　“绣绣！！”

　　黑衣人松开手，任凭周绣掉入水中。

　　萧善玉纵身入水，水底很黑，黑的她几乎看不见周绣的身影，但是她能闻到水里传来的血腥味。

　　水里很冷，她冷的牙齿打颤，像一尾没有方向的鱼横冲直撞。
　　她不断寻找着周绣的身影，波动的水流不断挡住她的眼睛，她看不清，找不到，连那股血腥味几乎都快闻不到。

　　一股强烈的怒火穿过四肢百骸，萧善玉提着剑，正要游出水面去找那黑衣人报仇，忽然，河底亮起了一道刺眼的光。

　　五彩斑斓的光线穿透水流，将河底照的一览无余。
　　她看着发出光亮的中心，眼前光怪陆离的闪过各种画面，有脚底下的大虫张开的巨口，有她在蠕动的肠胃里挣扎，还有她落进腐蚀性液体里，不得已踩在别人的尸骨上垫脚....

　　她还看见了大虫体内一道璀璨的华光。

　　但后来，那道华光随着大虫逐渐缩水，黯淡着，渐渐淹没着漆黑的水流中。

　　胸口忽然一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萧善玉捂着胸口，终于发现了水里的周绣。
　　她咬着牙游过去，看见了周绣惨白的脸，还有穿透她腹部的东西，竟然只是一根树枝。

　　她抱着周绣的身体往上游，河里那东西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身体的本能驱使她赶紧逃。

　　谁知那东西竟然自己跟了过来，光华收敛，她爬上岸的时候，那东西跟着掉在手边，她一挥手就将其甩了出去。

　　“绣绣！”
　　萧善玉试探着周绣的呼吸。

　　周绣忽然发出尖利的笑声。
　　她倏地睁开眼，嘴角咧开，在萧善玉震惊的眼神中，一手插进了萧善玉的肚子，狠狠一搅。

　　“啊！”

　　萧善玉刚发出叫声，紧接着就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她浑身一抖，睁开眼。
　　一张雕花木床，淡青色的纱帘，绣着小花的枕头，窗边的梳妆台，插着花的瓶子.....

　　“福英，没事了，只是噩梦。”

　　萧善玉看着姜陵，试探性的摸了摸他的脸，是温热的，软的。
　　她松了口气，浑身被冷汗浸湿。

　　“我怎么了？”

　　姜陵擦了擦她的汗水：“我买完东西回来，发现你趴在桌上睡着了。”

　　萧善玉连忙下了床，鞋都不穿就冲了出去。她来到周家门口，用力拍门。
　　里面诵经敲钟的声音一停，门被拉开，周绣戴着白绢花，神色疲惫，瞧见她眼睛一亮，随即连忙挡住她低声道：“你赶紧走。”

　　说完便立刻关了门。

　　里面传出争执的声音，但很快，诵经声再次响起。
　　萧善玉松了口气，往后退，被姜陵扶住。

　　她撑着额头，发现他的手指要搭在她腕间，连忙道：“我饿了。”

　　他打量着她，暂时没发现什么脏东西，这才拉着她回去。

　　萧善玉跟在姜陵屁股后面，他做什么她跟着做什么，但是她既不会做饭又不会烧火，心不在焉的还差点把厨房点燃，便被按在摇椅上休息。
　　她盯着黯淡的天空，竟然连一颗需要数的星星都没找到。

　　鸭子在静谧的夜晚中嘎嘎叫了两声。
　　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没多久，闻到了一股香气。

　　姜陵将碗放在她面前，“吃吧。”

　　碗里的汤圆又白又胖，汤里漂浮着醪糟的米粒，还有几点金黄色的桂花。

　　萧善玉吹了吹热气，吃了一口。

　　忽的，她手一抖，死死盯着碗里漂浮的白色物体，那一颗颗米粒，不断扭曲着身体，密密麻麻的在汤里蠕动。
　　汤圆开始翻滚着身体，露出背后的青色的瞳仁，一颗颗眼睛躺在蛆虫堆里看着她。

　　“呕——”

　　萧善玉摔了碗，跪在地上不断呕吐，吃进去的食物还没消化，白白的一团团蛆虫挤在一起。
　　她眼睛发红，手伸进嘴里，想要把吃进去的东西都掏出来。

　　“福英！”

　　姜陵制住她的手，但她力气大的惊人，他只好点了她的睡穴。

　　他将她放在床上，虚空画出一道符咒，朝她挥去，金色的符文没入她的体内，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姜陵皱着眉，握住她的手，正要分出神识查探。

　　[师弟，阿燕让你过去一趟。]

　　“何事？”

　　[他们发现碎片的踪迹了。]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离开。

　　-

　　“呜呜呜....”

　　幽泣的哭声在耳边萦绕，萧善玉缓缓睁开眼睛。

　　王仁倒在地上，身体破了个大洞，眼睛和嘴巴瞪得大大的，乌黑的血不断溢出来。

　　王婆扑在他身上嚎啕大哭，萧善玉下意识往前一步，她立马护住丈夫的尸体，恐惧道：“你别过来！”

　　“你杀了他不够，还要杀我吗？！”

　　她随手抓住一块转头丢过来，“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又没害你你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夫妻俩！”

　　“你为什么要杀我丈夫！”

　　萧善玉愣了，“我没有。”

　　“还说没有！”她指着她的手，“人证物证具在，你还狡辩！！”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萧善玉握着蛇骨剑，剑身上的血迹尚未干涸，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落。

　　滴答，滴答。

　　她下意识松开手，剑身当啷一下掉在地上。

　　“我....我没有。”

　　她抱着头，“我肯定是在做梦..肯定是做梦！”

　　萧善玉用力剌了自己一刀，不痛。
　　她点点头，又挤出一抹笑对王婆道：“你别怕，等醒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婆哭嚎着一把扑过来抓起蛇骨剑，“我要杀了你！！”

　　但是蛇骨剑并不听她的使唤，左扭右扭，脱手飞出，又回到萧善玉手里。

　　萧善玉心神恍惚，晃着头，一脚一个血印往外走。

　　“我没有...我没有....”

　　不知道该往哪而走，梦里的世界好像没有方向，但是又过于真实。她看见了好多躲在窗户，门缝里偷看的，瑟瑟发抖的，又充满恐惧和憎恨的眼神。

　　她眼皮抖了抖，一剑挥出去，将那些门窗劈的净碎。
　　“看什么看！！”

　　漆黑的夜吹着刺骨的风。
　　平白浮起了一片薄薄的雾气。

　　萧善玉捂着头，跌跌撞撞乱走。
　　她喃喃道：“有什么好看的？为什么要盯着我？我有那么奇怪吗？”
　　“为什么还不醒...为什么还不醒过来？！”

　　一道黑影从前方闪过，她眼神一变。
　　“站住！”

　　对方停下，古怪的笑着，萧善玉冲过去后，黑衣人下一秒就出现在更远的位置。

　　笑声在脑子里钻来钻去，她跑一段就得停下来用力敲打着脑袋。

　　“别笑了！！”
　　“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倏忽停在不远处，阴风猎猎。

　　“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对不对？王叔和周亭都是你杀的对不对！！只是为了嫁祸我？为什么？！我和你无仇无怨！”

　　“无仇无怨....”
　　黑衣人的嗓音带着磁性的阴柔。

　　他念着这四个字，斗篷下黑漆漆的面容里，似乎有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眸死死盯着她。

　　“你是不是忘了，一个叫曲文州的人？”

　　萧善玉怔住。
　　曲文州？

　　......！

　　“你是阿冕？！”

　　黑衣人冷笑，眼看又要跑。

　　“嗖！”
　　剑身在空中划出一道白光，嗖的一下钉了个空，剑身入地，发出不断的嗡鸣。

　　“萧善玉！”

　　萧善玉停住脚步，回身一看。
　　是连城。

　　她打量了她一番，“你又杀人了？”

　　“我没有！！”萧善玉反射性道。

　　连城眯着眼睛，“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往常连城见了她都恨不得立刻除之而后快，如今竟然连剑都没拔。
　　萧善玉确诊自己是在做梦无疑。

　　她趁着对方走神，飞向追着黑衣人消失的方位而去，在一座酒楼门口再次遇见。对方披着黑袍飞身上楼，她闯进去，将柜台打瞌睡的小二吓了一跳。

　　“你是？”小二瞅见她的脸和身上的血，撑着柜台打着摆子，“你...你你！”

　　都是梦中无关紧要的人物，萧善玉没理他，紧跟着跑上楼。

　　“嘭！”

　　她一脚踹开那扇门，房间里还点着灯，床帐上带着金黄色的穗子，像麦穗一样，床上躺着一个人。
　　萧善玉一把掀开被子，躺着的黑衣人发出怪笑，眼看又要跑掉，她重重踩住对方的腰腹，提剑就砍。

　　“萧善玉！”门口传来震惊的喝止。

　　她没有管，耳朵里黑衣人的讥笑声越来越大。
　　好像在说，你永远也杀不了我。

　　“噗嗤！”

　　斩断了他的头颅，笑声终于停下来。

　　萧善玉呼哧呼哧的喘着气，嘴角咧的大大的，眼睛里像有星星在闪烁。

　　“终于...终于....”

　　她径直坐在床边，回头看着脸色煞白的凌端，轻松笑道：

　　“我可以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