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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风波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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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陵君要放她走?!”
聂生倒是一脸无所谓,“若是我的宝贝疙瘩被人这么欺负,我杀人的心都有了,丹陵君脾气已经够好的了。”
“这是脾气好不好的事吗?!”
聂生看着连月壁,“前辈以为呢?”
“他们走不了。”连月壁稳坐如钟,“除非他想要那些人的命。”
“...这什么意思?”有人低声嘀咕。
菩提子沉默的看着水镜,心里却在想,燕平镇早就布下天罗地网,若是师弟真的想带她走,除非杀了这些守阵的弟子。
那将会是很多...很多人命。
他眉头蹙起,无声叹气。
可关键是,师弟不会..也不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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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走了。”
萧善玉趴在桌子上,侧着脸,慢悠悠的吃着包子。
“我又没做错事,为什么要走?”她指了指他的腹部,“你这儿还好吗?”
姜陵点头,“已经好了。”
“你用过药了?”
“嗯。”
她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又用力嚼了嚼包子,咽下去又梗得慌,拍了拍胸口给气儿顺了。她站起来,走到姜陵后边,忽然抱住他的腰,用力一勒。
听见他下意识抽气,萧善玉松开手,踮起脚靠在他的肩膀,歪头瞅他。
“你不是好了吗?”
不等他说话,她又道:“我该早修了。”
早修结束,萧善玉听见外面谈话的声音。
是周绣。
“都是我的错!小福呢?小福还好吗?”
“她在休息。”
“对不起对不起,我娘她年纪大了,我哥又刚刚去世,她受到打击太大所以才....”
“你回去吧。”
周绣离开后,萧善玉才出去。
姜陵对她招招手,“过来,把头发洗了。”
他面前已经摆好了小马扎和一盆温水,萧善玉故作轻松坐上去,解开自己早上乱绑的头发。
“木簪呢?”他问。
“在抽屉里。”
“为什么不戴?”
她垂着眼,“暂时不想戴呗。”
一勺温水从她的发根流下去,姜陵帮她顺着打湿头发,说道:“木簪可以做很多,你不用怕弄脏。”
萧善玉沉默了。
姜陵将她的头发洗干净又擦干了,从抽屉取出了她的木簪,挽了个利落又俏皮的发髻。
“如何?”
萧善玉摸了摸,那根簪子正斜斜插在发髻里面。
“挺好看,你什么时候学的?”
“见别人这样梳,自然就会了。”
“那你还真是个梳头天才。”萧善玉笑着夸奖。
她站起来,“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之前对王叔态度不好,我去看看,很快回来。”
她说完就走,补充,“你伤还没好,别跟过来。”
王家距离此地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因为萧善玉这件事,街上人少了很多,很多一遇见她就跑,她不搭理还在背地里吐口水。
一些胆大的小孩还捡石头丢她。
他们敢丢,萧善玉敢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就是躲了?她躲藏的技术这么好,躲几个小石头算什么?
半路上,她还买了一只烧鹅,称了两斤糕点,一罐胭脂,一壶酒。
买这些东西并不容易,要么不卖要么不开门要么又骂又想动手,就这么点东西,愣是跑来转去,花了快一个时辰才弄好。
王家门前,纸钱的灰烬还冒着缕缕残烟。
几个闲聊的老头老太太一见她来,慌忙躲进屋里,可那半掩的门缝、微开的窗后,分明藏着一双双窥探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气,敲门。
“谁啊?”
“是我。”
里面没了动静。
萧善玉又敲了敲,“是我,小福。”
“.....你来做啥?”王婆的声音透着门板发颤。
“来给王叔道歉的,那天我不该冲他发脾气。”
里头传来压低嗓门的争执,半晌,王婆气息不稳喊:“不、不用了!你回吧!”
“.....好,那我把东西放在门口了。”
“我们不要你这些!快拿走!”
萧善玉沉默着,把这些好不容易才买到的东西一样样放的整整齐齐,确保对方能看见她的诚意。
“我走了。”
她慢慢走出了那条巷子,一声声细小的吱呀窸窣声在背后响起,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石砖缝隙里钻一簇簇小小的草,挣扎着伸展着,一下蹿成参天大树,晃动着枝丫。她好像又回到当初那个被窥探却要不停奔逃的夜晚。
可当初抱着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挺直脊背,一步步往前走。
直到听见吱呀一声门响。
心中微动,正要回头。
一只手将她拉过去,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鼻尖是淡淡的清香,来不及抬头,耳朵就被捂住。
姜陵和萧善玉躲在墙后,这个视线正好对着王家大门。
打开后,王婆和王仁小心觑着四周,他们发现了那堆摆好的东西,神色惧怕。王仁一脚将那壶酒踢了出去,其他的烧鹅胭脂糕点也是往污水桶一丢。
——赶紧回来洗手!她这些东西莫不是带了什么邪术!
——我和她无冤无仇,她干嘛要来害我?!简直不可理喻!
——你说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洗干净手多烧两炷香多去城隍庙拜一拜!
——说的也是,真倒霉!
怀中的人一动不动,姜陵等那两人彻底关门进屋后,才松开手。
低头一看,发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眼神一沉,“福英?”
萧善玉把脸埋进他的衣襟,“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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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
上官燕把完脉,对着连城微微摇头。
连城脸色一变,“我再去让他们拿别的药!”
“师妹。”郑天溪喊住她,“不用了,我没事的。”
“还没事!你都快死了知道吗?!”连城怒道。
上官燕瞧着形势不对,想悄悄溜走,熟料被郑天溪问道:“你确定自己没有误诊吗?”
“你是在怀疑我的医术?”上官燕惊讶道。
“咳咳咳...听说你只在灵晦君手底下学了几年的医术,后来就转剑修了,我觉得....”
“闭嘴!”上官燕喝道,“谁让你提我师尊的!”
郑天溪往日那么高大威严的一个人,此时蜷缩在床榻上病弱可怜,连城那里看得过去,于是冲着上官燕道:
“你也配凶他?他是活着的病人,你师尊是活着的菩提子!不是死了的灵晦君!”
“嘭!”
“师妹!”
连城迅速闪开,方才所站已经被上官燕一剑劈穿了,地板下传来了其他弟子的疑问声。
“想打架?好啊。”
连城转动手腕,弹出一柄小剑,“正烦着呢,你就来找打!”
顿时,两人从楼上打到楼下,整座客栈都在哐哐响。
郑天溪听的心惊,上官燕不是个好惹的,他生怕连城受欺负,赶紧下了床。
结果一出门,凌端倚在栏杆上正看着两人打,郑天溪心中一怒。
“你就这儿干看着?”
凌端无所谓道:“他们又不会杀了对方,我急什么?”
“倒是你。”他回头,“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
说完,将手里的酒壶往楼下一掷,巨响打断了连城和上官燕。
上官燕和连城各自退开,郑天溪这才松了口气,又见连城要出去,连忙要跟过去。
“你站住!”
他停住脚步,“师妹,你一个人出去?”
“郑天溪,”连城冷冷道,“四年了,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了!”
郑天溪静静看着她走远,没一会,有弟子跑进来和上官燕说了什么,他凝眉,带了些弟子直接走了。
郑天溪回到房间,解开衣衫,看着腰间糜烂恶臭的伤口,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他以拳捶打桌面,低着头,咬牙切齿的念着一个名字。
“萧,善,玉。”
都是你害得我成了如今这般废物的模样,害得我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师妹身边....
他躺回床上,直直盯着床帐。
客栈内几乎所有人都在外面密切搜寻大虫的下落,四周很安静,静的外面那道靠近的脚步声非常明显。
“砰砰。”
“进。”他眼睛都不转说道。
对方走进来,又关上门,郑天溪以为是送饭的,便道:“放在桌上就出去。”
对方走近,却是离他越来越近。
郑天溪这才转眼看去,松了口气。
“是你啊,你怎么没跟他们一起出去?”
床帐垂下金黄色的穗子,一排排的挡住那人的眼睛,只露出一张翘起的嘴角。
“郑天溪,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很废物?”
郑天溪眉头一凝:“你就这么对我讲话的?!”
对方像是没听见,抬手扣住他的喉咙,轻轻道:“你既然是个废物了,不如我来帮你变废为宝吧?”
“你——”
一道清脆的骨骼声响,床上的人瞪大眼睛,脑袋一歪,失去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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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七家门被踹开的时候正在洗澡。
他望着门口这一大堆人,下意识护着下半身,“你..你们想干嘛!”
上官燕撇开眼,弟子们连忙给何七披了件衣服拖了出去。
“你们想干嘛!!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何七被推了一个趔趄,差点倒下,好不容易站稳了,前面这个道长又严肃质问:“你什么时候杀了一只妖怪?长什么样子?在哪儿杀的?”
“我我我....”何七吞了口唾沫,努力撑起胸膛,“我凭什么告诉你——啊!”
他被人从后面踢中膝窝,扑通一下四肢着地,差点摔个狗吃屎。
紧接着,剑锋贴着他的脸,头上的人问:“说不说?”
“说!”何七觑着剑,忙不迭道:“道长仙长大神仙别别别杀我,我全都说!”
“但是...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
“赶紧的!”弟子催促道。
“就大概十一年前,我那个老不死的亲爹还没死,但也差不多是要死了,我身为孩子总不可能看着他等死吧?所以我当时就没有在外面胡乱混日子,而是跟着这些捕鱼的出船,捞不到鱼,捞点河虾螃蟹卖点钱,至少给他买两幅药吃....”
“说重点!!”
“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那天,混不吝的何七难得有了良心,想着趁天还能看见,能捞点是点。
他自己没有船,晚上又不可能把人从被窝里喊出来借,只好提心吊胆的偷了一艘小破船上了河道。
那天黑的是真快啊,天上乌云幢幢,月亮都被挡的没影儿了。
他就带了一盏油灯,在透明的罩子里忽闪忽闪的发着光。
他半道出家,技术不好,没捞着什么东西,反而差点用力过猛栽到了水里。
船飘走了,灯灭了。
四周只有漆黑苍茫的河水,深不见底,冰凉又刺骨,耳边刮着呼啸的风。
他怕极了,一紧张,竟然连洑水都不会了,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脚被什么缠住了。
像一只干枯的手。
何七脑子里满是什么河道里死人的故事,这抓住自己的,不会是要替身的水鬼吧!他吓得连忙蹬脚,试图将握住脚踝的东西蹬下去。
他的呼救声在河道上传出老远,他呛了几口水,以为自己要死了,直到他的船桨浮到手边。
何七想也不想就抄起船桨往下钝,好像确实打中了什么东西,沉闷的声音在水的咕噜咕噜气泡声中并不明显。
后来握住脚踝的东西终于松开,他也扒住了自己的船,爬上去后头也不敢回就划船想走,不知道化了多久,他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回头看了一眼。
一道明亮的光从河底发出,将那一片河道照的璀璨如一汪波动的镜子,能清晰看见河底的一切东西。
光芒倒映在何七脸上,他试图看看抓住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看见的却是一个身体扭曲,血肉模糊在河底游荡的怪物。
何七吓得连喊都喊不出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岸,一回家就病了,连躺三天。
第三天,那个废物老爹也终于撑不住一命归天。
从此何七再也不敢上河道,整日打点零工,挣多少花多少。
河道上的事情随着时间流逝也变得没那么恐怖起来,他也在一次酒后急于和酒友争强好胜将此事说了出去,但根本没人信他。
反倒是何七自己年纪大了一事无成,念的多了美化了,自己倒真的信以为真。
“跟我们走一趟。”
上官燕抬脚就走,何七被弟子们拖着跟上去。
他吓得大叫:“总得让老子把裤衩子穿了吧!”
谁有耐心去给他找裤衩子,没人搭理。
何七一路嚎叫,半道上被点了哑穴,干嚎也没声儿,他只好将衣服绑紧,生怕掉了。
到了何七说的那片河道后,弟子们入水搜寻,但是得到的结果都是没有,水都快被搅混了。
“你确定没记错?”上官燕问。
何七用力点头,“肯定没错儿!”
接着他又疑惑道:“你们不会不是来找妖怪的吧?”
上官燕没搭理他,吩咐道:“从这儿为起点,往周边搜,不许有任何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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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陵出去买东西了,因为她说想吃他那天做的汤圆。
萧善玉洗了澡,刚穿上衣服,院子里的鸭子嘎嘎大叫起来。
以为是姜陵回来了,她走出去。
鸭子张开翅膀伸长了脖子叫着,落叶在空中打着旋。
沙沙,沙沙。
院门关着,没有人。
湿发洇湿了衣服,风吹过,后背升起一股冷意。
她反手挥出一剑,对方鬼魅般闪出去,漆黑的长袍将其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