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咖啡馆》满阶梧桐ff

9、爱梅

　　《爱梅》

　　做生意的人都知道，每天的生意状况是不一样的，一天生意好，一天生意淡，没个定准。实际上，每天的生意又都差不多。但是不论有多少差别，作为老板，天天都要努力，不能懈怠，店是自己的，能赚钱就不会愿意赔钱，能多赚为何还有赚少呢，因此一刻都不敢大意马虎，岫玉就是这样的人。她每一天在咖啡店里都不辞劳苦，对待所有客人都很和气，和气生财的道理她还是清楚的。

　　这天下午，一如平常，有客人来买咖啡，或带走，或在店里坐会儿。

　　有个客人坐在窗下的高台边，喝着咖啡，看样子，他是在等人。

　　岫玉随意地瞟了一眼店堂，正好有人推门，门上的小铃铛响了响。一个女人进来，径直走到窗子边。男人问女人要不要一杯咖啡。女人一转头看向服务台。

　　女人的目光与岫玉对了一下。

　　岫玉轻声低语：“爱梅！”

　　女人看见岫玉后，脸上闪过一丝小小惊讶之色。她立即转头对着男人说：“不，不用了，咱们走吧。”

　　爱梅和男人一起离开了星期六咖啡馆。

　　岫玉看着他们走出去的身影，再一次喃喃自语：“这个男人是谁呀！” 岫玉轻轻地摇了摇头：“哎，管他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呀，我自己已经够忙的了。 ！

　　认识爱梅的人几乎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爱梅。

　　爱梅妈妈喜欢梅花，所以给女儿取名“爱梅”，梅是高洁的植物，这个名字不俗，但爱梅自己不喜欢这个名字。

　　爱梅有一个非常喜欢的女演员， Vivian Lee，所以爱梅给自己选了个英文名字： Vivian，但爱梅几乎不会英文，她连这个名字都读不好，于是她就音译这个名字：薇薇安，再去掉一个薇字，就更像华人的名字了：薇安

　　爱梅的丈夫，付逸，跟老王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移民多伦多之初，在一次校友联谊会上，岫玉、老王和爱梅、付逸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就多聊了几句。 当岫玉和老王得知人家一来就买了独立屋时，心里别提多羡慕了。付逸说他们把上海的房子卖了，就在多伦多买了房。

　　爱梅长得不算好看，皮肤有点黑，额头有点大，龅牙，不很厉害，不影响容貌。但是她个头挺高，身材不错，前胸高耸，屁股也翘翘的，真正的凹凸有致，穿衣裤和裙子都好看。

　　只是爱梅没什么学历，付逸曾说过爱梅在国内是自己开裁缝铺的。

　　岫玉好奇他们俩怎会走到一起结成夫妻的。

　　校友联谊会之后，两家人又联系过几次，后来就熟络了起来。

　　有一次聚会，趁着酒兴，岫玉让付逸说说恋爱经过。

　　付逸说爱梅的裁缝铺离他的学校不远，大四快毕业时，付逸去爱梅那里做条裤子。从一开口说话，俩人就都听出来了，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老乡，便多了几句。付逸无意间说起要去工作面试，没有西装，爱梅就从自己店里拿了一套西装让付逸去试试。

　　西装是一个客人定制的。爱梅知道这个客人要过几天才会来取，就先给付逸穿去面试了。

　　付逸那次面试虽然不成功，但他还是很感谢爱梅的，便请爱梅一起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吃个饭，算是答谢。

　　有借有谢，事情本该结束，可那之后，爱梅隔三差五地打电话让付逸来店里吃饭，都是她自己做的家常饭菜。爱梅的手艺不错，还带着家乡的味道。付逸呢，学校里有活动就会拉着爱梅一起去。 如果没有活动，他也会拉着爱梅去看电影，或去和个咖啡。就这样，爱情悄悄滋生，两人便好上了。

　　付逸毕业后在当地找了工作，爱梅继续开门做生意，裁缝铺吗。

　　两人结婚后，付逸想多挣点钱，有了家，就有了责任。于是他辞职去了上海，爱梅怀孕了，就把裁缝铺关了，去上海生孩子。

　　付逸在上海的工作一路顺风顺水，两、三年的功夫就买了套小房子安家落户，爱梅在喜欢上海生活的感觉，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上海的。可后来移民到了多伦多。

　　在多伦多，把地下室租出去，可以收点租金贴补家用，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更何况爱梅家的地下室是装修完成的。

　　出租房子，大多数人会在星报上登一小豆腐块广告招租，或是在当地网站上发个广告。

　　爱梅出租房子却不是这样。

　　实际上，她是还没来得及在等广告。

　　有一天，爱梅去见家庭医生，在候诊室里等着见医生，等的时间长了，她就跟另一位候诊病人聊天。

　　这么巧，这个李姓病人正在找房子，于是爱梅赶紧说家里真好有房子出租，便邀请李先生先去家里看一眼。李先生对爱梅家的地下室挺满意，所以没过多久，李先生就搬过来了。李先生跟太太分居，就是一个人。

　　不知道李先生是做什么营生，他有时一直在家里，仿佛无所事事，睡到日上三竿，外出溜达一圈，就回来了。有时他要出差，一去两，三周。付逸曾经揶揄：秘密的生意，神秘的生意啊。

　　李先生在爱梅家住了两年多，本来他没有搬家的计划，他还要继续住下去的，直到有一件事情露了马脚，李先生就匆忙地搬走了。

　　李先生就是爱梅家的一个租客，而且住在楼下，又是分门，说起来他跟爱梅和付逸一家人不会有什么瓜葛。

　　有一天夜里，付逸因晚饭吃咸了，起身去一楼厨房里喝水。他见通向地下室的门没有锁，就走了下去，一到楼下，他就听到了爱梅和李先生的声音，那是巫云楚雨的声音。付逸顿时很恼怒，但是他没有发作，也没有冲进房里去作奸，b将奸夫和□□捉奸见双，的确是可以一解心头之怒，但是，还是保留最后一点体面吧，他付逸毕竟是个受过优秀教育的读书人啊。

　　此刻，他已毫无睡意，蹑手蹑脚地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一件陈年旧事从付逸心底倏地跳了出来。那时付逸和爱梅在上海，爱梅想找找工作，就把孩子被送去了老家。

　　找工作也不是说有就有的，是急不得的事情，更何况爱梅没有什么学历，那能找什么工作呢！ 她有大把空闲时间，就在家里做做饭什么的。

　　小杨是付逸的同事，在同一个办公室里，跟付逸关系不错，付逸时不时地请小杨到家里小酌几杯。

　　小杨呢，也不白吃付逸家的饭，有时带条真丝围巾送给爱梅，有时是真皮票夹，或羊皮手套，或是高级香水和化妆品。 东西送的多了，就会改变人的眼光，会在人的心里激起波澜，浪花大了，就会将原本平静的生活淹没了。

　　是小杨对爱梅感兴趣呢！ 还是爱梅撩拨小杨！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俩暗地里约会。

　　这是一种上不了台面的关系，爱梅与小杨偷偷约会。时间一长，就被付逸知道了。好在那时付逸已经申请了移民，后来， Landing Paper 来了，付逸就带着爱梅和儿子离开了上海，并把上海的房子也买了，付逸说：再也不回来了。

　　都说往事如烟，可付逸的往事是浓烟，是呛鼻子的烟。

　　付逸走出房间，就坐在二楼的楼梯上，等着爱梅。

　　爱梅从地下室上来了，一眼看见坐在楼梯上的付逸，心里就已然明白了。

　　夜深人静，付逸没有说话，站起来走回房间，爱梅跟着。

　　付逸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怒视着爱梅：“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爱梅脸色平静，没说话，只是走进卫生间去洗澡。她洗完出来时，付逸已经不在房间里了。爱梅屏住气，家里很安静，她确定付逸没有冲到楼下李先生那里。 然后，她便安静地上床睡觉了。

　　接下来几天里，付逸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家里一如既往，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爱梅从付逸的脸色和表情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周末，付逸建议一家人出去吃饭，家庭环境需要一缕洁净的新鲜的空气。吃完饭，就去超市购买一周的食物和蔬菜。当他们回到家后，才发现，楼下的李先生已经搬走了，钥匙留在一楼厨房的餐桌上。

　　爱梅拿起钥匙，盯着付逸。

　　付逸脸上有一抹嘲弄的意味：“怎么，你舍不得他离开？！ 你不会想要继续留着他住在家里吧。” 付逸脸上的嘲弄之色更深了一层，眼神滑过爱梅的脸，他接着说：“难到，你和他，除了弄玉偷香，还有所谓的爱情？！你想做什么呢，楼上楼下都是你的男人吗！”

　　付逸没再跟爱梅多说什么，两个人陷入了一个 Silent treatment。

　　时间就是个奇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良药，时间能抚平伤口，也能淡化心里怒气。

　　只要爱梅安分守己，付逸也不想怎么样她。离开了故土和亲人，在多伦多，都没有亲人，一家人还得相互包容。只要日子能过得去，付逸决不会为难爱梅。

　　付逸和爱梅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就好像他们刚到多伦多时的样子。

　　爱梅在星报上看到一则广告：赌场发牌员培训班，结业后有证书，有工作。

　　爱梅报名了，去上学了。

　　这个培训对于多数人来说那是很容易的，可对爱梅不容易，因为爱梅不会英文，连数字都念不好。 培训老师真是太好了，太有责任心了，他让爱梅在学校里上了两轮培训，并每天陪她练习：见到数字要能一口读出来。

　　爱梅有工作了，在赌场发牌。新来的人都是夜班。每天下午，爱梅精心打扮，浓妆艳抹，然后，她步履婀娜地去上班了。

　　爱梅的手里提着一只LV的A货手提包，走出了家门，付逸看着她的背影，他清楚，无论再有什么事情，都是他掌控不了的。只要这个家还像个家，只要她每天好好回家，只要她还能像个家庭主妇那样照顾自己，和儿子，他将不会主动过问她在外面的事情。

　　时光如水，付逸和爱梅的这个家仿佛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论外面怎样改变，家里都很平静。儿子读高中了，快要上大学了。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付逸收到一个电话，是他大学同学打来的。原来他同学也移民了，付逸很高兴地跟同学聊着在多伦多的生活。

　　半年多以后，付逸的同学，杨帆，来多伦多了。付逸去机场接他，并让爱梅把地下室整理了一下，让杨帆一家人暂住。

　　可杨帆是一个人来多伦多的，家中婚变，他跟太太离婚了，所以才移民出来。这样的事情，定会是搅乱人心的，如果当事人不说，最好不要探听。

　　尽管经过婚变，杨帆脸上有明显的沧桑感，但是依旧能看出他曾经的英俊。杨帆有时差，整天黑白颠倒地过。有时夜里，付逸隐约能听见他在楼下打电话，那口吻仿佛电话那头是个小朋友，是的，那是杨帆在跟儿子聊天，儿子和他前妻在北京。

　　一个月之后，付逸请了假，专门陪杨帆去办各种证件，比如健康卡，社会保险卡，这些都是立即要用的。还去考了驾照，又陪他去银行开户，终于把杨帆的现金都存进银行了，付逸也放心了。

　　事情都很顺利，于是心情就好，杨帆请客，请付逸一家人去吃自助餐，爱梅还要了瓶酒。

　　喝了酒，话就多了，杨帆说想买房子。

　　付逸说：“你看看地图，想买在什么地方，买什么价位的房子。以前帮我买房的那个经纪的电话，我还留着呢。当然，在多伦多房产经纪人很多，你也可以找其他人。 ”

　　杨帆又说：“但是买车比买房着急，我看了一些广告，我想买辆卡宴，还得辛苦你，陪我去车行、 看车和选车。 ”

　　爱梅一直是安静着吃东西，只竖着耳朵听两个男人聊天。一听见保时捷，她顿时眼里有了光彩：“我可以陪你去选车，保时捷车行，离咱家不远处，就有一家。 ”

　　杨帆笑着看向爱梅：“嗯，不远就有一家保时捷车行。那太好了。你，有空吗？付逸陪我去买车吧。”

　　付逸也微笑着望着太太，脸上的表情有点特别，有些意味深长，然后说：“我们一起陪杨帆去买车吧。”

　　杨帆买车很快，很轻松，三个人喝着车行的咖啡，签了合同，所有配置杨帆都事先选好了，订好了黑色的卡宴，下周提车。

　　有了车，杨帆活动的范围就大了很多，看房子，选房子也容易些，他最终选择了新房，在多伦多北面的一个小镇上，房子很漂亮，前面大门边有两根高大的罗马柱子，有三个车库，二楼有露台，后花园里有游泳池，是爱梅十分钟爱的那种房子。

　　杨帆从付逸家搬走了，尽管离房子的交割还有半年多，杨帆自己说是先搬到那个小镇去了、 他想熟悉一下自家周围的环境。

　　付逸没有挽留他，没劝他等拿到房子再搬。

　　杨帆搬走前，送了一份礼物，给付逸一只Philip 剃须刀，跟爱梅的，是一只LV 手提包，这是正版的，爱梅高兴极了，爱不释手。

　　半年后，爱梅要求跟付逸离婚，非常坚决，付逸说：“你可以自由来去，但是，看在儿子的份上，不要离婚，让孩子感受完整的家庭生活。不用在乎我，儿子可是你亲生的，你不会不顾念吧。”

　　爱梅拒绝了，她一定要离婚。

　　她立即就搬走了，只带上她自己的东西，她甚至没有等到办完所有离婚手续。

　　付逸不用问，也无须猜，他知道她去了哪里，他太了解她了。

　　实际上，等离婚手续结束之后，爱梅结婚了，新郎是杨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