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爱我》三十的月亮

9、九

　　第二天，莱莱和程刚出发到云南度蜜月，老大和老五也陆续离开了大连，湖湖留到七号。
　　白天，我和雨桥陪着湖湖到处玩到处逛，当然还拉着麦粒儿，晚上则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聊天到大半夜。像大学时一样，我们三个还想着买身一模一样的衣服穿，终于每人选了一件匡威的运动上衣，穿得像姊妹淘一样，麦粒儿在一旁无可奈何的苦笑。
　　毕竟还是一起吃一起住结下的姐妹情谊，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心有灵犀的默契，是别处找不来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欧扬也在，湖湖便像功臣一样在我们两个面前晃来晃去，她强迫欧扬叫她“湖湖姐”，仿佛是一种成就感。
　　湖湖走的时候，只有麦粒儿一个人去送，我们都知趣的让开。麦粒儿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湖湖已经飞了，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悲伤。
　　热热闹闹的五一长假过去，我们又回到各自的平淡生活里，我又回到我的爱情里。
　　欧扬开始忙于奔波他的毕业设计、论文，甚至偶尔还有散伙饭之类的聚会，欧扬每次都想拉着我一起去，都被我拒绝了——出于女性的虚荣，我实在不愿扎到一堆花一样的女学生中间受刺激。何况马上毕业了，就让欧扬当个完整的“白马王子”吧。
　　当然说给欧扬听的，是后面这个理由，才能让他一个人也照样开开心心的去聚会。
　　至于工作方面，他早早的就签了索尼大连，和孙展一样走上了IT道路。欧扬家里对于他放弃考研一直不大满意，我问他为什么不考，他只说了四个字：“我要挣钱！”也许这场姐弟恋，对于他的压力比我大。
　　汪启衡辞了职，我这个所谓的特别助理也就失去了意义。我被调回原来的办公室，做着和以前大同小异的工作，只是薪水涨了一级算是弥补我的落差。
　　六月初，汪启衡和淡西简单的举行了婚礼，没有铺张，只是双方亲属在一起吃了顿饭，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
　　在他们临走前，又单独请我和欧扬吃了顿饭。我送给他们一家三口每人一套黛安芬的睡衣，我还记得这是淡西最喜欢的牌子。汪启衡那天显得很忧郁，他和淡西的父母对他们的婚事都并不赞成，只是孩子都已经出生了，才勉强没有为难而已。
　　“不然我才不会移民，我可不希望小海变成ABC！”汪启衡喝了点酒，不由得激动起来。“我们早晚会回来的，等小海长大了，我要把他送回国内来念书。”
　　我笑，“人家都颠儿颠儿的把孩子送出去，你可倒好，出去了反而给送回来”
　　汪启衡不说话，一个劲的喝酒，欧扬便陪他喝，我和淡西坐到另一边说我们的悄悄话。我知道，除了欧扬，每个人心里都有太多的不舍。
　　汪启衡终于喝醉了，我和欧扬把他们送回家后，才慢慢的往回走。欧扬也喝了不少，执意不肯坐车，走路略微有些打晃，我只能紧紧抓住他一只胳膊，晃不要紧，别被车撞到才好。
　　欧扬的手机忽然间铃声大作，他却毫无反应，我费了好大劲才从他的口袋里把手机翻出来，屏幕上闪烁着“老妈”两个字。
　　“欧扬，你妈妈！”我按了接听键，把电话贴到他耳朵上。
　　欧扬的酒一下子全醒了，两眼怔怔的盯着前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欧扬的妈妈远远的站在小区门口，也是一样举着电话。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也听不到她在跟欧扬说些什么，可是不难想象，毕竟我和欧扬的事情他家里是全然不知的。
　　我的手从欧扬的胳膊上滑了下来，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满心不是滋味。
　　欧扬一声不响的挂了电话，拉了我的手就走：“跟我回家！”
　　“欧扬，不要跟你妈妈怄气，你先回去，有什么慢慢说”我耐着性子劝他。
　　“怎么慢慢说啊，我跟我妈从来都说不通！”
　　“你妈妈现在正在气头上，你不要跟她顶着干，她说什么你先应着就是了”我几乎是哄着了。
　　“她让我跟你分手我也应着吗？”欧扬这倒霉孩子的脾气真让人头疼。
　　“你先应着，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和你妈吵架啊”这倒是真的，自幼只要我一见我妈伤心，便什么错都认什么事情都答应了，但凡看到听到别人家子女和父母吵架，哪怕是电视剧里明知纯属虚构的东西，也都跟着着急上火。
　　大概是看我真的在担心，欧扬终于听话的转身一个人回去，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灰溜溜的背影，忽然好生可怜。
　　直到他们母子从视线里消失，我才慢悠悠的往回走，经过欧扬家窗口的时候，隐约听见里面激烈的争吵声，我皱皱眉头，快步奔上楼去。
　　放心不下，又不敢打电话给他，只能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等，至于等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迷迷糊糊的睡着，又迷迷糊糊的醒来，跑到阳台去使劲探出身子往下愁，欧阳的窗子已经没有了光亮，想是已经睡着了。这个臭小子，竟然连个电话也不给我！
　　只好洗了漱爬到床上接着睡，被子还没来得及拉到身上，已经传来了门锁悉梭的声音。
　　“你怎么这个时候跑过来？”我靠在卧室的门框上问。
　　欧扬不说话，只是走过来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
　　我把头枕在他的肩窝里，伸手环住了他的背，不知是我在安慰他，还是他在安慰我。
　　许久欧扬才松了手，“大半夜的你探个身子瞅什么呢，也不怕掉下去”
　　“你……”
　　“我跟我妈吵了一架，然后就跑出去了。我得让我妈眼睁睁的看着我走出大门去，她才不会上来找你麻烦。所以我在外面转到他们差不多睡了，才敢回来找你，一回来就看到你在阳台，我还以为你要跳楼呢！”
　　“跳什么楼，我就是看看你睡了没。你爸爸说什么了？”
　　“我爸出差了”欧扬倒进沙发里，一脸沮丧。
　　“我不是告诉你不要跟你妈吵吗？”
　　“我不跟她吵她跟我吵啊！我一过去她就开始骂我，我都忍了不吭声，她居然又开始骂你，我就说了一句‘我的事你别管’，然后就吵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沉了脸，欧扬这种态度让我很不高兴，我重重的叹了口气，对他说：“做长辈的骂两句没有什么不可以，你怎么能这样跟你妈妈说话呢！”
　　“我跟她吵还不是为了你！”欧扬的怒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我控制着情绪，尽量和气的劝他：“你还是快点回去吧，跟你妈道个歉，你这么晚跑出来她一定还在担着心。”
　　“你真的要我回去道歉吗？”欧扬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胳膊，“我道了歉便要离开你你也不在乎吗？我为了你跟我妈闹翻都在所不惜，你真的要我回去道歉吗？”
　　我甩开欧扬的手，大声的说：“如果你的母亲你都不懂得爱惜，我又怎样指望你会爱惜我？”
　　欧扬重重的喘着气，瞪圆了眼睛看着我，脸色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然后突然向门口走去。
　　“欧扬！”我叫住他，他停了步子却不转身，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柔声的说：“欧扬，我不想你和家里闹别扭，哪怕是为了我，你懂吗？”
　　欧扬回过身来捧住我的脸，“那怎么办？”
　　“我明天跟你一起回去，我们好好跟你妈妈说，好吗？”
　　欧扬终于点了头，拥我入怀。
　　虽然话是这么说，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忐忑不安。跟欧扬约好下了班他去接我，然后我便一个人出了门，他要等到他妈妈上了班才能从我家出来去学校。
　　一整天都很紧张，我不知道见了欧扬妈妈该说些什么，如果她真的上来就骂，我该怎么办啊？
　　中午吃饭的时候偷偷溜去迈凯乐，买了条丝巾，总不能空手上门。
　　下班时欧扬站在马路对面等我，也是愁眉不展，我故作轻松的走过去。
　　“小荷，你答应我，不管我妈说什么，你都不要放弃！”欧扬握着我的手很郑重的说。
　　我想了想，点点头，然后也很郑重的对他说：“你也答应我，不管你妈说什么，你都不许发脾气！”
　　欧扬也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我们站在马路边上彼此给彼此打了会气，才上了公车。
　　怎么像是革命夫妻奔赴刑场一样？我印象中欧扬的妈妈，是个满面笑容和蔼可亲的人。虽然不熟，也每次遇见我都“小林”“小林”亲热的叫，嘘寒问暖的聊上两句，最后还会说“有空去我们家玩啊”，我完全想象不出她生起气来的样子。这样想想，不由得心里安慰了些，抬头看看欧扬，依旧一脸凝重。
　　下了车，我轻轻挣脱了欧扬的手，他愣了一下，也不再坚持，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往回走，谁也不说话。
　　欧扬拿钥匙开了门，低着嗓子叫了声“妈”。
　　欧扬妈妈端坐在单人沙发里，看到我的时候有点惊讶，冷冷的说了句：“林小姐，欢迎。”
　　一声“林小姐”，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尽量笑笑，说：“阿姨，您好。”
　　欧扬拉我在长沙发上坐下，“妈，我为昨天的事跟你道歉，你别再生气了。”语气不算很诚恳，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但总算态度良好。
　　欧扬妈妈不理他，径自对我说：“林小姐，看来还是我们家欧扬面子大，我请你来家里玩可从没见你来过啊。”
　　“阿姨，其实我早想来看看您的，只是不好意思冒然来打扰”，我从皮包里拿出丝巾递上去，“前两天逛街的时候看到这条丝巾很漂亮，希望您会喜欢。”
　　欧扬妈妈并不接，我有些尴尬，欧扬一把抢下来，打开包装，把丝巾摊开在他妈妈眼前晃了晃，“妈，你戴肯定好看”
　　我在心里暗笑，我和欧扬这一唱一和的，颇有些献媚的味道，但我也知道欧扬妈妈怎可能被一条丝巾收买。
　　果然，她只扫了一眼，轻轻的说了句：“你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未必喜欢。”不知她在说丝巾还是在说我。
　　我故意装作糊涂，拿丝巾平铺在茶几上，“您不喜欢，拿来当作餐巾也好，我叫您一声‘阿姨’，总该表示一下小辈的心意。”
　　“林小姐，我们不用绕圈子了，今天你为什么而来，我也不是不清楚。本来欧扬跟谁谈恋爱，我是不该干涉的。我也不是迂腐的人，只是看你是个好女孩儿，不想你受到伤害而已。欧扬还年轻，不定性，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女朋友我都没管过……”
　　“妈！”欧扬喊了起来，我赶忙拍拍他的手背，“你这不是挑拨离间嘛！”后半句明显温和多了。
　　我松了口气，再看欧扬妈妈的表情，竟然有点诧异。
　　“阿姨，我虽然一定没有您那么了解欧扬，但是他交过多少女朋友，还是听说过的。您这样为我担心，我很感激”我微微笑笑。
　　其实欧扬在认识我之前的事，我知道得不多，因为原来不想向他说起乔维，便对他的过去也从不过问。我心想：欧扬，你究竟有多少女朋友，我们回头慢慢算。
　　“既然你承认我比你了解欧扬，那么你也该相信我，你和欧扬并不适合。”欧扬妈妈也微微笑笑，然后转向欧扬：“欧扬，你在学校里怎么玩怎么闹我都随了你，人家培培一心一意的对你，你爱搭不理的态度虽然生气也随了你，我给你自由但不代表着放纵！你把林小姐大摇大摆的带回家来是想给我个下马威吗？”
　　培培？我想起那个晚上躲在欧扬背影里的女孩，居然还骗我是他姑姑家的孩子。
　　“什么自由什么放纵？我喜欢谁不喜欢谁不是我的自由更不是你的放纵，我就是喜欢她，难道是谁说得算的事情吗？”欧阳腾的站起来，声音也跟着高了八度，我拽拽他的衣角，他毫无反应。
　　“还说什么跟我道歉，还不是回来跟我吵架的？”
　　“不是我想回来的，是林荷劝我回来的，你看不顺眼我们就走！”欧扬拉起我就往门口走。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欧扬的态度让我不能容忍，“欧扬，你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我不对你妈妈发脾气的！你要是这样，以后也不用见我了！”
　　欧扬显然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一把揪住我的胳膊，火气更大了，“你又答应过我什么？你答应我不会放弃的！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你居然跟我生气？”
　　“林小姐，我说过你们不适合的，现在就吵架，以后有多少好日子过。”欧扬妈妈依旧坐在沙发里，只是说这句话的时候慢条斯理，甚至有点得意洋洋。
　　“我们走！”欧扬又来拽我。
　　我站着不动，尽量让自己平静，“欧扬，我不想跟你分手，但我更不想你和你妈妈吵架。我一个人回去，你留下来跟你妈妈好好谈谈。”
　　“你也看到了，怎么好好谈？”
　　“我答应你我不会放弃，你也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情。”我握了握欧扬的手，然后回头对欧扬妈妈说：“阿姨，很抱歉因为我弄得这么不愉快，希望你不要生欧扬的气。我先走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