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芝麻浆糊脑袋

27、第 27 章

　　“爷爷，柳姐姐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他们还来得及回来过节吗？”费尔捧着刚洗干净的蔬菜回来，对着摇椅上的老费斯特姆讲，语气里有一点点不自知的担忧，“早知道上次去的时候就给你多拿两副药了……”

　　费斯特姆眯着眼，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语气却是乐颠颠的：“哎呀几口药而已，少吃点死不了……你担心小云笺啦？早跟你说跟着去，也能过去多挑些衣服过节穿，都说我报销了，你就是闹别扭不乐意去，啧啧啧啧……现在后悔啦？”

　　“你是没见着她拎回家那条狗！趁着姐姐不在意的时候偷偷瞪我呢，眼神吓死人了！我才不要去呢。而且你为什么不去，你这糟老头子身上穿的衣服都多久没换了？还天天水里来泥里去的……”费尔皱了皱鼻子，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头掏出个果子啃了一口，还不忘留下嫌弃的一瞥。

　　“我有我自己的审美，你这小孩不懂……”费斯特姆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慢悠悠地起身朝厨房走，“明明就是担心她，还不乐意我讲。”

　　“不是……谁担心她了！”啃了一半的果子被恼羞成怒的小猫拍在桌上，手的主人犹豫两下，还是重新拿了回去，连着菜篮子一起没精打采地跟进了厨房，“……老头，今天吃什么。” “吃什么……记得之前跟着小云笺一起救下的那个小孩吗？就你说的她拎回家之前的那条狗。” “记得，他断了条腿呢，柳姐姐还给他做了假肢。” “对，他现在能跑能跳的，一边照顾着那户人家家里的生意，一边还在学手艺。他还是捉鱼的一把好手，今天上午他上家里来，拎了两条鱼。小云笺家里没人，他就把她家里那两条也一并先给我们了。我们先帮她处理了鱼，剩下两条一条留着过节吃，一条今天做个一鱼两吃，怎么样？”

　　费尔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回地响亮：“我来帮忙！” 热水哗啦啦地撞入银盆，热气氤氲。 一边刮着鱼鳞，费尔一边跟爷爷聊着天：“这两天有好多人上门来，还提着东西。” 费斯特姆头也没抬：“要过节喽，要么是没钱只能拿东西来换蔬菜的，要么是上门来感谢的。” “我们还是跟之前一样，不收礼，只留人来聊天吗？”见着爷爷点头，费尔眼珠一转，笑嘻嘻地问，“那这几条鱼……” “你不老嚷嚷着想吃鱼吗？”费斯特姆看了身旁的小猫一眼，笑着摇摇头，低声讲，“钱我偷偷塞他包里了，咱家也不缺这点东西，没必要贪人家的。不过这鱼……爷爷我是真没这好本事。” Z11.1.6上虽有鱼类，且皆为淡水鱼，但抛开不能吃的那部分，少部分能吃的也在不浅的水底，重点是那几处总有随机出现的暗流或旋涡，并不安全。早在开荒的时候，许多人就不慎在水中中了招，随着各类作物种植，久而久之就很少人愿意去水里碰运气了。 所以鱼类在星球上虽然能寻到，却依旧算是稀奇物。 “柳姐姐真的能回来吗？说不定白暮老大和穆休卡老大就带她出去到其他星球玩了呢。啧，要是有通讯器就好了。”费尔三心二意地刮了会，嘴还是没闲下。 “你就是有那通讯器也没那信号啊，拿手里就是铁板一块。这过节啊……过去还真不一定，毕竟家里就她一个人，但是今年不是不一样了吗，家里有狗了。我听那个疯丫头讲，小云笺还给他取了名，叫阿时。” “……是吗，她好像没跟我讲，等等，讲了没啊。不对，疯子姝怎么知道的这事，老大跟她讲的？”费尔动作一顿。 费斯特姆接过他手里的刀，看了看费尔的杰作，叹口气：“去洗手，我来吧。” 他头也不抬地接上了费尔的话：“那丫头情报消息一向搞得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旁人骂她一句，都不用过第二天就能传到她耳朵里。什么家长里短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她不是不在意那些东西吗？”洗完手，费尔闻了闻手上的味道，没忍住舔了下。 “她不在意跟自己有关的东西，可她总有在意的人啊。就像小云笺，今年过节终于有人在家里陪着她了，那孩子刚来这星球，身体情况肯定不怎么样，需要静养，那她也肯定不会再想着一个人到哪去了。” 费斯特姆手法娴熟，将鱼的骨肉分离，在爷孙俩突然的沉默里再次开口：“有个人陪着，总归不是坏事。至少过节的时候，不会很冷了。” “有没有人跟冷不冷有什么关系。”费尔嘟囔了句，拿手帕擦了擦手。 “取名这事，跟挂牌一样，有时候不一定真意味着要什么，有什么。更多时候……就是要一份羁绊吧。”费斯特姆调着香料，眼神专注而明亮，“就像我当年第一次碰到你，往那水里跳要摸鱼，不知道下面就是旋涡。把你救上来可要了我一条老命，我给你取名，就是想让你陪我一段路，等什么时候那药也没用了……” “行行行行了！话怎么那么多呢，我虽然喊你糟老头子，但你不是挺有精神气的，就是这胡子头发乱的，看着显老而已，别真给自己帽子扣上了，我至少还得活个几百年呢，你可得长命千岁！你做的鱼我还没吃够呢。” 费斯特姆虽然穿搭老旧甚至有些邋遢，有碍观瞻，然而他的声音却一点不显老态，虽然平常懒洋洋没个正行，可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年轻。 “好好好……你出去再吃点东西吧，这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哎，你帮我把门边那花浇浇水，稍微浇点就行。” 费尔提着喷壶开了门，头也没回地扬声问：“我刚回来就想说——这是鑫哥送来的吗？叫什么花啊？” 费斯特姆将鱼下了锅，在噼啪的响声中扯着嗓子回道：“好像叫——向日葵！” “哎！”一个人影从旁边冲了出来，不小心踢到了门边的向日葵，花盆被大力踢翻，盆中的土撒了一地，把费尔吓了一大跳。 他一抬头，跟活见了鬼似的往后退了一大步，喃喃：“不是吧，我才刚吐槽完，这你也能听到？”

　　来人根本没在意他的一缩一退，只是扫了眼地上的花盆，语速很快道：“放下手里的活，跟你爷爷说一声，整理好家里的行李，下午六点前在星船栈道集合。” “怎么了？”费斯特姆拿着锅铲急匆匆地赶出来。 赵姝皱着眉，收敛了往日的风风火火，几乎显出几分焦躁的严肃：“接到消息，帝国要派人来Z11.1.6，可能是来抓云笺的。我们不知道他们打算对星球上的人报以怎样的态度，只能用最快速度带走最多的人离开这个星球。”
　　“云笺？！” “对了，这个通讯器给你们。穆老大说你们能动员更多的人跟我们一起走。现在这个联络器全星球可用，能联系到所有身边有联络器的人。但是记得通讯的时候，要把柳云笺三个字严格保密，绝对不能说出来！”赵姝从口袋里掏出联络器。 “这么急吗？不能等到节日过去之后……” “费尔！”费斯特姆第一次粗暴地打断了小猫的话，接下了联络器，转而对赵姝道，“我知道了，不过我记得你和沉骁一般跟着白暮，怎么这次是穆休卡直接给你们下的命令？白暮呢？” 赵姝一时语塞。 然而时间不等人，费斯特姆拿着手里的通讯器，道：“我只要帮你们把离开这个星球的信息传播出去就行了是吧，对了……你们那准备了多少架飞船载人？” 她这次的回答不带任何犹豫：“所有。” 无名的狂风吹起，将这座星球上的所有人都赶成了居无定所的蒲公英。 不复往日节前轻松愉快的氛围，细琐而焦躁的言论在人群间传开。有人质疑着消息的准确性，有人犹豫着是否需要听从。 有人出生在这里，从没想过有一天会要他们如此仓促地离开这个安居地。 下午五点，栈道只聚集了整个星球不到三分之一的人。 渔具店的狗狗老远就看到了费斯特姆和费尔，低头跟身后的一个男孩说了几句便上前来打招呼：“费爷爷！费尔！下午好啊！”他的眉毛上有一道不浅的疤，眼神明澈。 “你好啊。”费斯特姆点点头，挂掉手里的联络器，朝他们示意了下，又打了一个新的往旁边去了。 见爷爷忙成这样，费尔主动上前交谈：“你也接到了什么消息打算离开这里吗？” “对。今天沉骁大哥来我家，说他们飞船那边缺人，给我们提供工作，包吃包住。你知道的，渔具店平常也做不到什么生意，家里揭不开锅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就我和阿弟出来干活，到时候每个月托人给家里寄东西。”他四处张望了下，“没想到来的人这么多啊，这生意看来做的真的很大。” “介绍工作？”费尔一愣。 “对啊，小弟，你是费老家的吧，听说这次穆休卡是接到大生意了，要带着整个星球富起来呢，他免费提供飞船载人，还提供移民呢。我把老婆孩子也带上了，想去其他星球碰碰运气。”旁边一个大哥接了话茬，自来熟地递过来一盒不知道什么东西，“自家做的水产品，你们尝尝？” 渔具店的狗狗没能推却大哥的好意，尝了一口后绝望皱眉，大哥却根本没在意，仍在侃侃而谈：“我一直的梦想就是当个厨子，家里开的是水产品店，还是这里的水产品品质不够好，品种也不多，所以我家生意才不好，要是我去其他星球，一定能大展拳脚……” 费尔陷入沉思，沉骁跟赵姝他们似乎在用不同的，最有诱惑力的借口将大家带离这颗星球。 帝国的人确实可怕，他们会给每个居民佩戴身份环，所有人的定位甚至日常言论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据说他们的高层人员几乎从一出生就会在脑中植入芯片，监控他们的思想和情绪波动，随年岁增长几乎没有取掉的可能性。 有小道消息称，曾经帝国上层有人暗中组织过反抗活动，结果还没做些什么，领头的就先脑袋炸开花了。 芯片植入当然有很多好处，无限的知识库调动，武器库的使用权，又是金钱地位的象征，但是它本身也是一种警示，帝国至上。 听说Alpha、Omega跟Beta拥有的身份环和芯片是有所不同的，而所有的人形犬几乎并无身份环的拥有权，身处帝国的有身份证明的人形犬一般都会佩戴由主人亲自授予的项圈，并由主人在身体的任意部位打入“钉子”，以表示所有权。 至于那“钉子”……费尔打了个寒战。 他当初就是听说要被送去给哪个帝国贵族打钉子，才想尽了一切办法从飞船上溜走的。 Z11.1.6上的人早就习惯了自在的生活方式，要是帝国人真来了，还对他们加以管束，不知道得痛苦成什么样，这么多人想跑倒也能理解。留下的要么对这个星球羁绊过深，要么还是习惯了安定一点的生活，兴许也能接受帝国的管理方式。 对这么个小星球，帝国兴许也不会管得太严吧。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费尔身边有三个黄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好像帝国要派人过来掌权。”
　　“真的假的？真要派人过来？” “骗你干什么？” “怪不得那穆休卡急着跑呢，不能在这颗星球上称王称霸了，换个地方当领头。” “我还以为他要带领他的那一帮兄弟对抗帝国人呢，现在看来他也不过如此。” “真要打起来，你真以为他能打得过帝国人？那些武器技术，他穆休卡估计再活个千万年都赶不上。当年我还没被赶出去的时候……” “行了行了，不过话说帝国人要真过来，这个星球的技术岂不是就要发展起来了？” “那可不，绝对不会让那穆休卡一家独大了。” “那我们干嘛要跑？不应该留下来等机会吗？说不定到时候能谋个啥官当当，说不定还能回帝国！” “走了走了。” “我还是想先跟着他们往其他星球看看。” “怂蛋，我们回去了啊……这些钱你留着，自己在外面当心些。”

　　“真发了财别忘了咱哥俩啊！”

　　两个黄毛走了，只留下一个个子最小的，看起来跟费尔差不多大的，注意到费尔的眼神，他不自在地朝费尔笑了笑，主动解释，“他们是我哥哥。” “嗯？哦哦……”费尔收回视线，压住莫名其妙开始狂跳的心脏，却听一旁终于将嘴里的水产品全部咽下去的狗狗出声：“哎？那不是柳医生吗？她怎么……” 费尔根据他指的方向望去——却看见柳云笺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垂着头，看不清状态，衣服上都是斑驳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