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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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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意白暮二人控制住这个男人,云笺上前观察实验室的整体情况。
刚恢复视野的时候,她就发现这个实验室似乎并没有装备监控,她无法排除可能会有隐藏摄像头的情况,于是回头谨慎地询问那个男人:“你们实验室的监视器呢?”
“没有监视器。”男人脱口而出,又紧接着解释,“我们的实验过程都要求不留痕迹,任何能留影像的设备都不允许进来的,如果进来……”
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慌慌张张地闭上了嘴。
“嗯?”白暮冷笑着朝对方的心脏处顶了顶枪,男人腿肚子打着哆嗦,松口很快,“如果有影像设备,入口的门会自动警报并落锁,除非设计者不然谁都打不开……”
“设计者?这个实验室的设计者吗?叫什么名字?”云笺追问道。
“叫常啸,一直跟在……我们头身边,这里的机器运行程序都是他编的,虽然挺有本事的,但是清高得很,基本上不怎么说话,也不乐意跟我们打交道……”男人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继续道,“你们要见他的话,今天……今天应该不行。”
“为什么不行?”
“他犯错了……差点害死最里头那个试验品0号,之前又不愿意提供实验样本,我们长官——呸,我们头……”在几人的眼神下,他自知说漏了嘴,声音越来越小。
“长官?你们是军队的人?”穆休卡语气沉沉,Z11.1.6星球上很少有人知道这个掌握了绝对武装力量的老大的来历,没人知道他被流放到这里的原因,但是他对于军队和帝国有着显而易见的汹涌恨意,他带领星球上的人开荒与生活,也同时促成了星球与帝国之间的隔膜。
很少有虾兵蟹将会把自己的队伍称为“军队”,上级称为“长官”,因为那些是只属于帝国的代名词。
加上云笺之前听到的帝国语言,以及这里远超于这颗星球上的所有技术设备和实验器材,男人的一句“长官”是把帝国势力在无声无息中侵入Z11.1.6的可能性彻底变成了板上钉钉。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疑惑带着未知的惶恐与愤怒漫上穆休卡的心头,就好像自己时时擦拭的枪支在不经意间被人留下一个又一个手指印,可他无知无觉地继续使用着,瞎子一般任人耍弄。
这一趟简单的出门采购早就成了无法轻易结束的战争,原本可以简单解决的几个小兵成为了看不清全貌的庞然大物,带着压倒性的技术优势和捉摸不清的最终目的,在这颗星球沉睡的时刻滋生,最终蔓延成整颗星球的毒瘤。
他的产业早已发展得足够令人满意,又拥有了惺惺相惜的爱侣。在积年累月的满足中浸泡的人,早就失去了刚来星球时的一腔孤勇和拼个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与事都在这颗星球上了,而此刻的他确实也不再年轻。
而此刻最紧要的一个问题,穆休卡压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终于得以问出:“你们的实验室,只开在了这里吗。”
男人一时语塞:“主要……应该是在这。”
“那信息网呢?这里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
“我不知道啊……这种事我不过就是一个跑腿的……我真的不知道啊……”男人缩起了脖子。
云笺猜测这个男人平时接触的是小部分的实验资料和小道消息,真正涉及技术的机密研究他应当确实并不知晓,于是转移了话题:“刚刚你说试验品0号?那是什么?”
“具体情况我不大知道……它好像被拿去做了很多实验,这几个月来倒是好像没人再接触过它了。不过我听说了。”男人压低了声音,隐隐有些兴奋,“那是个能正常跟人交流的人形犬Alpha。”
云笺心一凉,脑中浮现的是一双红色的眼。
是银,舜华曾救助过的那只银发人形犬。
“他在哪?带路。”云笺的脸色彻底冷了下去,“不然我现在就让你死。”
“我不知道密码啊,带你们去也没用啊……只要输错了,实验室所有的门都会关上并且触发警报,五分钟内不解除就全都会炸掉的!我真的没办法啊……”
确认他实在是帮不上任何忙了,云笺上手弄晕了这个男人,并示意穆休卡他们将他拖到一边。
穆休卡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我得想办法查清这股子势力到底扩散成什么样了,并且联系沉骁和赵姝,做好一系列应急准备。”他将目光投向白暮。
白暮则心照不宣:“我去联系所有线上的人,一起配合你。”
“我留在这里。”云笺看向那些未生亦未死的存在,“给他们的实验留痕,并且搞清楚所有被抓进来的人形犬的情况,我等你们的消息。”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
小柑橘在安静的实验室里艰难地翻了个身,又撞到了冰冷的牢笼。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身上刚扎了管子,里面是令人强制稳定再带一些治疗作用的药剂,保证他至少不会死去。只有确认他受孕后,实验室的人才会着手对他进行治疗。
安静的实验室里都是他昏睡的同类。
小柑橘知道,他们也许永远都不会醒来,也许他们明天就会醒来。
他将脑袋搁在铁笼旁,感受冰冷的液体在他身体中蔓延,安安静静的。
他看向雾蒙蒙的被封死的窗。
在麻醉作用起效之前,在睡着之前,他还想看一会月光。
而此刻终于结束了狂欢的人们三三两两,懒懒散散地离开残暴的刑场。
常啸蜷缩在墙角,一声不吭。
下三白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笑了笑:“我是不是说过,所有人都要听从命令。你好歹也是军队里的,怎么着也该知道要听从长官的命令吧?”
“既然没有清高的命,就别装出一副清高的样子。”他冷冷的,“我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也别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拿乔。这次就看那个小崽子能不能怀上,不能的话,你还得来。”
他们随着黑夜从这里离开,留下一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常啸的左眼青紫,是因为反抗被打的。这几乎让他一下子就老实了。
他怕疼,性子从小内敛,也不怎么会拒绝别人,在上学的时候遭受过几场欺压后就彻底变成了个懦弱的哑巴。
他原本出身在帝国一个最普通的人家,因为科技方面的才能进了军方,最后成了技术岗。
他原本不至于在这里的。
只不过因为好欺负,他的同事里没人愿意离开帝国去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他连拒绝的口都没张开,就来到了这里。
他本以为虽然条件差了些,也不至于太辛苦。可上天偏要让他跟一堆穷凶极恶的人混在一起,过上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言语不通,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起先那帮人将他的不知如何跟人交流看作有本事的冷漠,倒的确敬重。
可在发现他除技术之外在拳脚功夫上毫无建树后,再加上对于这颗星球愈发了解,这些人的态度就愈发张狂。
他们曾经自以为的恐惧成了一种变相的恼羞成怒和恶意成倍地打压来,终于在今夜爆发,压垮了他。
他勉强支起身,拽了拽裤腰带。脑子里是一片空白。
或许,如果当初他活络一些,或者他一开始就加入他们的狂欢,就算不是作为什么领导者,他至少不会被强迫成这样。
他的手无力地松开。
可倘若他本身就是活络一些的人,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他能正常地结婚生子,根本不用关心、在意、见证、参与这些人形犬的生死。也不用把自己搅进去,一切都乱了套,也看不到他能够设置好的有希望的未来和理想中的生活。
他试图抚平皱巴巴的衣服未果后,艰难地撑着地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去。
突然想起那双橙色的眼睛。
明明应当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却突然觉得至少不该现在就死。
至少有些事情是他知道的,有些事情是他可以去做的。
比如他应该先回去打个疗愈剂,好好洗个澡,睡个觉。再去打听打听消息,找找那个孩子。
那孩子有一双橙色的眼睛,干净清澈。所有的情绪在那里都一目了然。
他顿住了脚步,抬起眼看向天空。
白日又照常到来了。
而那孩子的眼睛,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