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浮世之梦》紫蕴青妍

7、第七章

　　月上树梢时，张起灵又在后院凉亭里找到了吴邪。
　　“你很喜欢这里。”在吴邪身边坐下，张起灵轻声问。他已经习惯了夜晚在凉亭看到这个有些单薄的身影。
　　“没事可做，只好赏星悦目喽。”吴邪靠着亭柱耸耸肩，古代最大的坏处就是夜间娱乐项目太少，偏偏他又是个夜猫子，只好成天数星星打发时间。
　　张起灵没说话，靠着另一边亭柱就着月色星光打量着旁边的男子。他身上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时常会有惊人之语，偶尔还会做些奇怪的事，让人琢磨不透。不过通过几天的观察，张起灵可以确定他没有敌意，完全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
　　“那个，墨镜兄呢？”见张起灵半天没反应，吴邪只好另起个话头，他可不喜欢被人当商品似的打量来打量去。
　　“他回营了。”张起灵淡淡的开口，“你找他？”
　　“哦，没有，只是晚饭后就没见到他，随便问问。”吴邪随意摆了摆手，换了个姿势继续看星星。
　　张起灵看着他，依旧是淡淡的语气。“你很在意他？”
　　“那倒不是。”他总不能说因为这个秣靖像那个墨镜男的祖宗所以有种亲切感吧？“只是跟他挺聊的来的。啊，我不是说跟你没的聊啊。”
　　张起灵并不生气，他一向冷淡惯了，从小到大就没几个聊的来的朋友，连几个兄弟都很少跟他交谈，不然他也不会一个人住到这边境小城来。想来也就云彩和秣靖不怎么怕他，成天绕着他身边，虽然呱噪，却也让他不怎么孤单。
　　将军有机会不妨和吴邪多聊聊，他这人挺简单有趣的，会是个不错的朋友。想起秣靖回营前说的话，张起灵再次看向一边正在数星星的吴邪。看的出来他是挺简单的，至于有趣、朋友什么的，倒值得商榷。既然秣靖这么说了，不妨试试。
　　“没想到，你做饭的手艺还不错。”实在不知从何下手，张起灵随便扯了个话题说。
　　“啊？哦，我手艺一般啦，我老娘手艺才真叫好。”没料到张起灵会跟自己说话，吴邪愣了半天才搔着后脑勺笑嘻嘻地说。说起自家老娘的厨艺，什么蜜汁鸡腿啊、酱汁肘子啦、葱爆大虾啊、蚝油牛柳啊……吴邪口水差点没流出来，好想家啊！
　　“想家了？”见吴邪突然一脸落漠的表情，张起灵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声问。
　　“嗯，是有那么一点啦。人家不常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平常没怎么觉着，如今离家在外，才算真正体会到了。”吴邪靠着亭柱不无寂寞的说。他一向是个外向的人，就算平日里一个人在家宅着也没觉着寂寞什么的，这次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家”，连何时能回去甚至说能不能回去都是未知数，让他难得的犯起了乡愁，连那个他总是觉得唠叨的老娘都让他想念不已。
　　“这么想家，为什么不回去？”见一向笑脸迎人的吴邪脸上一付落漠表情，张起灵莫名的跟着难过起来。
　　“我也想，只是回不去啊。”吴邪叹口气，扯出一摸无奈的笑。他连怎么穿到古代来的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你是说关凭路引？”以为吴邪是说没有通关文牒，张起灵思忖着能不能帮他弄一张。
　　“那倒不是最主要的。其实……我家里出了些变故，我是因为与家人失散才会四处漂泊。”吴邪编了个理由，反正这战国时代兵荒马乱的，家破人亡什么的很正常，再说他也不算说谎，他确实算的上是与家人失散了嘛。“我家人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甚至还在不在这世上都很难说。”一副哀伤模样的叹口气，让自己的话可信性更高些，吴邪在心里翻个白眼。这年代，他家十八代祖宗还不知出生没咧。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见吴邪一脸的哀怨，张起灵也不便再追问他家人的事，转而问他今后的打算。
　　“先走一步是一步了，以后有机会我还是想回禹杭去看看，也许能找到家人的线索。”要是能找到回去的办法就最好不过了。
　　“你今天烧的菜，都是跟令堂学的？”张起灵想着转移话题，转到最后却又转回了最初的。
　　“算是吧。可惜很多东西这里没有，要不然我可以烧一桌大餐的。”吴邪耸了耸肩，想到晚饭那几道菜，吴邪算是知道了古人为啥都活不长，菜的种类太少，营养跟不上，活的久才怪。
　　“哦？是什么？”吃了刘师傅那么多年菜，他倒还头一次听说自家厨房缺东西的。
　　“也没什么啦，可能跟各个地方的口味有关系吧。”吴邪摆了摆手不想多谈，他也没法谈啊，让他说啥？他想做咖哩鸡块，可是咖哩和土豆还没传进中国，只好烧了个大豆烧鸡；他想做西芹牛柳，可是现在只有芹菜，牛柳也不是那么容易切出来，只好弄了个爆炒芹菜；他想烧个蒜泥空心菜，可大蒜也还没传到这来，只好炒了个手撕白菜；想说做个最简单的麻婆豆腐，可人家发明豆腐的老兄这年代还没出生；想弄个西红柿蛋汤，可西红柿也还没传到中国，最后只好弄了个白菜汤。唉，为什么是战国不是大唐？就算是明朝也比现在好啊！
　　“这几天可能都要麻烦你做饭了。明天打猎，想打些什么？”吴邪不愿意谈，张起灵也不追问，厨房里的事他从不过问，就算吴邪说了他也弄不明白。
　　“这附近的山林里都有些什么？要是能找些野兔山鸡之类的，咱们可以烤肉吃。”想起小时候三叔带自己吃过几次烤野味，那味道还真是让他回味无穷啊。
　　“你会？”连生个火都不会，张起灵可不信他会烧烤。
　　“生火我是不行，不过烤肉我还是会的。总之，只要你明天能打到野味，我就能烤给你吃。”听出张起灵语气里怀疑的味道，吴邪不满的瞟了他一眼。小爷我是没玩过钻木取火啥的，不代表小爷不会玩烧烤，BBQ啥的小爷可是常去吃的。
　　“我打？”张起灵斜睨他。“什么叫我能打到野味，你呢？”
　　“我不会打猎，要不我喊你们一起去干吗？”吴邪说的理所当然。要是有只□□什么的，他也许能打几只麻雀，这种舞刀弄剑射飞镖的年代，让他去打猎？他被猎打还差不多。
　　张起灵总算明白了秣靖口中的有趣是什么意思了。会做菜却不会生火，提议去打猎却只是旁观，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早点休息吧，明天你不是要去打猎吗？”觉着时间不早了，张起灵站起身，见吴邪还坐着没动，张起灵提醒他。“别又在凉亭里睡着了。”
　　“哦，好，我过会就回屋。”吴邪冲他笑笑，心里则老大不以为然。这会最多九点钟，让他去睡觉？他睡的着才怪。
　　张起灵不再多说什么，他该提醒的也提醒过了，总不能把人家拎屋里去吧？冲吴邪点点头，便径自回屋去休息了。吴邪继续看着星空，小风吹着凉意袭人，一扫白天的闷热，不知不觉就打起了盹来。唉，就说古代太无聊，害他这夜猫子的生物钟都乱了套了……

　　张起灵睡的并不沉，眯了一觉，醒来时不过子夜时分。习武之人身体较常人健康的多，平日里他也比较注意休养，一顿浅眠抵的上常人睡三四个时辰。看看时间尚早，这会又睡意全无，便想去书房看会书。一出房门便下意识的看向凉亭的方向，连他自己都吃惊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
　　自嘲的撇撇嘴，亭边那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靠着亭柱微微蜷缩的身影，不就是之前说过会就回屋的人吗？
　　干练漂亮的眉峰微微皱起，原本迈向书房的脚步早已下意识的转向凉亭，月色下那人睡的正香甜，偶尔还会咂吧咂吧嘴。又梦到什么美食了吧，想起上次听到他梦呓的什么五花肉，张起灵不禁觉着好笑。看来他挺爱吃的，怎么长的如此单薄？
　　也不知吴邪梦到了什么，靠着亭柱蹭了蹭，大概睡的不太舒服，俊秀的脸微微皱了皱，喉间溢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吼。
　　张起灵差点失笑。早叫他回屋上床去休息，他偏要在这坐到睡着，明明难受的紧却不肯醒，要是这样一觉到天亮，明早的打猎直接就可以取消了。张起灵缓步走到他跟前，轻轻握着他肩膀摇了两下。“吴……邪，醒醒，回屋睡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叫出那声别扭的“吴公子”，只是叫出全名却也费了些气力，想想秣靖都已经小邪小邪的叫了，他这声吴邪叫的倒也算有了些底气。
　　吴邪睡的正鼾，口齿不清的不知咕哝了些啥，挪了挪身子后继续睡。
　　张起灵见摇不醒他，下意识的就想一巴掌抽上去：在军营里哪个不是一叫就醒，睡成这样的早就被军士长大嘴巴子招呼上去了！硬生生压下动手打人的想法，他又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一界儒生又怎可用军营里的规矩对待。
　　又盯着熟睡中的吴邪片刻，总不能就这样放他在这睡一晚上，既然叫不醒，只好扶他进房间，一辈子没照顾过人的张起灵这次是破了大例了。
　　弯腰将吴邪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左手揽着他的腰，张起灵试着将熟睡的吴邪扶起，没想到看着挺瘦弱的男人重量倒不轻，光是将他扶起就费了不少劲，凉亭到客房的距离一下变的遥远起来。
　　揽着吴邪腰侧的手下意识的捏了捏，单薄的夏衣下微热的体温传到指腹，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男子意外的肌肉结实，虽然不像练武之人那般肌肉纠结，却也不像一般儒生那样一身赘肉。难得好奇心起，张起灵多捏了几下，手感不错。
　　不知是被张起灵捏的难受了还是站着睡不舒服，睡梦中的吴邪扭动了一下，惊的张起灵立刻停了手小心的看着身侧的人。吴邪扭动了几下后，大概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双臂环住张起灵的脖子，脑袋一侧搭着他的肩，继续睡。
　　这下张起灵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他是小婴儿吗？居然睡的这么安心这么没防备，他就不怕被人卖了？再说以他的长相，这要是遇到那些喜好男色的家伙，他岂不是要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不知为何，一想到吴邪被人压在床上的样子，张起灵竟没由来的生起一把怒火，瞬间便被自己这把无名火吓到。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想些不着边际的事不说，居然还为此大动肝火，自己一向冷静沉着，如今怎么变的如此冲动？
　　转头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睡梦中的容颜平静安适，嘴角还挂着一丝透明液体。看着这样的睡颜，张起灵心中的怒火全消，心情竟渐渐平复了下来。果然又梦到吃的，馋的口水都出来了。漂亮的唇形扯出一丝弧度，修长的手指轻轻抹去吴邪唇角的液体，让自己的睡袍免遭荼毒。
　　撇开有些混乱的思绪，张起灵将吴邪打横抱起，就当是扛麻袋好了，冰山将军如此自我安慰着往客房走去。果然还是双手使的上劲，这会抱着他倒不觉得有多重了，张起灵边想着边踢开客房门进了屋，将吴邪轻轻放在床榻上便想起身离开，却被他牢牢环住了脖子差点栽倒在床榻上。
　　试着将吴邪的手拿开，吴邪却下意识环的更紧，张起灵急忙伸手撑在榻上才没被他拉倒，只是这样的姿势难免让人想入非非，至少咱们这位冰山将军这会便闪了神。
　　柔和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棂洒满床榻，睡梦中的人一脸幸福表情，上扬的唇角满是甜蜜的味道。想起刚刚为他拭去唇角液体时的轻柔触感，张起灵魔怔般缓缓伸出手，略有些粗糙的指腹轻轻抚上那轻阖的眼睑，滑过光洁的脸颊，最后停在那上扬的双唇上。
　　厚实丰润如女子般的红唇，不知尝起来味道如何……我在想什么！张起灵被针扎了般迅速收回妄自流连的手，震惊的看着还在熟睡的人。这是个男色盛行的年代，男男之间的事他也略知一二，他父亲的众多宠侍中就有几个是男人，二哥更是个只喜欢男人的人。可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对男人动心的一天，他虽不近女色，但也从未觉得男男之间有什么好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张起灵正兀自烦恼，榻上的人却终于有了动静，扭动了两下一个翻身，一直环着张起灵脖颈的手终于松开了，张起灵急忙趁此机会站直身。看着侧卧在床上的吴邪，张起灵不禁怀疑他是不是在装睡，正思忖着，吴邪却开了口。
　　“霍秀秀你要敢再抢我的鸡腿吃，我就去跟你奶奶告状！”
　　张起灵几乎是傻在了当场。这小子都在做些什么梦啊？不过拜他这声梦话所赐，刚刚的尴尬气氛全消，就算自己真对他有什么想法，被他这么一吼，什么兴致都没了。
　　取过一边的长袍给吴邪披上，张起灵缓步走出客房向书房走去，他需要好好静下心来理清思绪。不过，不论他对吴邪到底是什么想法，至少有一件事他可以确定：他找到了一条可以留下吴邪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