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浮世之梦》紫蕴青妍

12、第十二章

　　边城到王都，快马三日可到，但因为吴邪受伤，马车不能跑的太急，加上张起灵并不急着赶回去，马车硬是走了七日才到王都。
　　马车走的缓慢是一个原因，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张起灵时不时带着吴邪中途下车看看风景休息一下，借以增进感情，七日下来，虽没有突飞猛进质的变化，不过至少吴邪不排斥也不会防着他。起初吴邪总是跟他保持一段距离，不过马车就那么点大空间，就算各据一边，路上一个颠簸车子一晃，两人间的距离直接归零，有时吴邪甚至会被颠的扑到张起灵怀里。
　　张起灵的修养极好，除了那夜在山洞里吻了吴邪一次，之后总是进退有礼，没再做出什么唐突之举。几日相处下来，吴邪早已习惯了他的怀抱，到后来干脆就由着他一路拥着自己，张起灵总是小心的抱着他，偶尔将头搁在他肩上，再没有多余的举动，这让吴邪安心之余总有点小小的莫名的遗憾。
　　从边城出发的第七天，入夜时分，马车终于进了王都。
　　在边城的时候，吴邪几乎一直呆在将军别苑，唯一一次出门就是七天前去山里打猎，赶路的这几天，他一直在猜想王都会是什么样。现在是战乱时期，晚上应该会宵禁吧，电视里不都这么演。不过进入王都之后，倒是多少有点出乎吴邪的预料。
　　街道两边灯火通明，街上虽不至人潮如织，不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入夜的王都显的热闹非凡。
　　“这里……晚上都这样？”吴邪问着身后一直拥着他的人，几天前他说马车里的座位太硬，坐着腰疼，从那以后只要在车上，张起灵就会自觉的当起人肉座椅，还是带安全带的那种。
　　“子时宵禁，在这之前街上都会有人。”张起灵看了眼车窗外的街景。有几年了，他每回都是白天回王都，晚上从不出门，他已经记不清王都的夜是什么样的了。
　　吴邪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点点头。“边城也这样吗？”
　　“边城哪有王都这般繁华，黄昏之后就少有人出门了。”想起吴邪住进自己宅苑后就从没出过门，张起灵耐心的解释。“最近虽然战事稍减，但边城重地大意不得，自是不会有这里热闹。”
　　“大人，去哪里？”赶车的是秣靖手下一员军士，一路上很少说话，这会隔着车门轻声询问着。
　　“柳园后门。”张起灵淡淡回了句，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和刚刚与吴邪说话时判若两人。
　　“柳园是哪？将军府？”吴邪初来乍到，对这里一无所知，只知道按常识来说，奉命回京的官员应该是进宫复命，就算天黑不能进宫也应该是回自家宅子才对。
　　没想到吴邪会这么问，张起灵楞了会儿才缓缓开口。“一会你就知道了。”搂着吴邪的手有一丝轻颤，连声音都有些不稳。
　　吴邪诧异的扭身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你怎么了，不舒服？是不是我坐太久了？反正已经进王都了，我自己坐吧。”吴邪说着就想把环在腰间的手拿开，却被身后的人出声制止。
　　“不是的，就这样就好。”张起灵将头埋在他后肩上轻声说着。他已经习惯了抱着他的感觉，习惯了他身上清新的草木香气，习惯了他温暖的体温，他吃惊自己这么快就习惯了身边多出来的这个人，更吃惊自己已经完全不想放开这个人。
　　吴邪刚握上他双臂的手顿了顿，浅笑着叹口气，双手轻轻覆上腰间那双有力的大手，两人就这样沉默的相拥，却意外的恬静安逸。
　　不过，这份安宁很快就被打断。
　　“大人，柳园到了。”军士将马车停稳，冲车里的张起灵报告着。张起灵没有动，只是轻轻嗯了声，那军士也不再多说，径自去敲门。
　　“谁啊？”不远处传来一声问话，那军士没开口，只是敲了几下门，不一会就听吱呀一声，似乎有扇门轻轻打开，没多久马车又动了起来。
　　吴邪虽然好奇，但身后的张起灵一直没动，他也就安静的坐着。估计那军士敲的是什么暗号吧，电视里不都这么演。
　　马车走了没多久就再次停下，车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将军。”
　　“知道了。”直到这时，张起灵才缓缓坐直身松开一直搂着吴邪的双手，吴邪立刻明了的起身想坐到一边，却被张起灵握住了手腕。
　　吴邪一脸疑惑的看着身后的人，他已经换上一贯的冰山面容，只是看着吴邪的双眸中闪烁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已经到了，下车吧。”张起灵轻声说完，起身推开车门拉着吴邪一起往外走，吴邪只得跟着他一起动。张起灵先走出马车轻轻跳下，回身时吴邪正好走到车边，张起灵理所当然的伸手握住他腰侧将他扶下马车，顺势将他拥进自己怀中。
　　“那个……我可以自己走的。”虽然对张起灵变着花样的拥抱已经习以为常，不过他刚刚出来时似乎看到周围还有别人，不由红了脸出声提醒着。
　　张起灵没说什么，只是紧紧抱了他一下后才缓缓松开，不过左手一直握着吴邪的右手不曾松开。
　　吴邪四处打量了一下，他们正站在一个小院落中，赶车的军士正牵着马车跟着一名小厮打扮的人离开，不远处是一幢两层小楼，没有雕花门栏，样式古朴简单。小院也很简朴，比起将军别苑的后园小了很多，没有花池凉亭，只是简单的种了些花草，院中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虽简单却有种别样的宁静雅致。
　　“大人。”小院门外缓缓走进一人，一身墨绿长衫，混身散发着一股沉稳气息。“我家主人恭候多时。”来人淡淡看了吴邪一眼后，冲张起灵恭敬的弯腰行礼。
　　“知道了。”张起灵并不急着跟他离开，反倒牵着吴邪的手走向那幢小楼。
　　“呃，张……将军。”吴邪扯了扯张起灵的衣袖，“那人好像在等你，你还是……”
　　“没关系。”张起灵不以为意，径自牵着吴邪走到楼前，熟门熟路的推开一扇木门走进屋中。“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要是累了就先睡。我去去就回，你要是无聊就在院里走走，不过千万别出这间小院。”张起灵点燃桌上油灯，扶吴邪在木床上坐下，轻声交待着。
　　“我懂我懂，你快去吧。”吴邪冲他挥挥手，心里那个别扭，这对话怎么像男人在安顿小情人似的？呀呸！老子才不是金屋里藏的那个娇！
　　张起灵俯身轻轻抱了他一下，在他肩头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离开，吴邪眼尖的看见离开时的他脸上又恢复了初相识时的面瘫模样。这小子明明很温柔很在乎旁人，却成天挂着一张脸冰冷对人，累不累啊？以后有时间得好好改造他一下才行！
　　时间……想到这里，吴邪不由有些落寞。是啊，他在这里会有多少时间呢？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这个世界，也不知自己还会不会回到自己的世界，也许一辈子就呆在这，也许明天一睁眼他就躺在自家的沙发上，时间，对他是个最不确定的未知数啊。
　　吴邪本就不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虽然未来茫然不可知，不过他坚信船到桥头必有路，如今有人照顾他帮助他，他何必去自寻烦恼？一切顺其自然好了。轻笑着叹口气，吴邪起身走出小楼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张起灵说过让他别出这座小院，那他就坐在这看星星好了。自打回到战国，晚上看星星成了他最大的消遣，挺宁神定心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邪正盯着星空出神，身边突然响起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是谁。”

　　吴邪看着眼前的人，美的有种不真实感。
　　这人一身白袍，乌黑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白晰的肌肤，一双妖媚勾魂的桃花眼，身材高挑匀称。嗯，这就是传说中的伪娘吧，原来战国时就有了啊。吴邪在心里下了定论。
　　“你是谁。”来人往吴邪身边一坐，一双会说话的桃花眼上下打量着吴邪。这是他给张起灵准备的小院，没他的吩咐柳园的人绝不敢擅自进来。这人从没见过，莫非就是刚刚阿福说的张起灵带来的人？
　　“呃……我叫吴邪。你是？”被这样一个美人打量，即便是个男人，还是让吴邪红了脸。
　　“我叫解语花，你叫我小花就好。”一见吴邪腼腆的模样，解语花一下就对他有了好感。这人还真是可爱的紧，吴邪吗，名字起的真贴切。
　　“小花……”连名字都像个女孩子，莫非他从小就被当成女孩子养？古时候不是常有说男孩命太硬得当女孩养才能长大的事？“那个，你是男的吧？”话一出口吴邪就后悔了，哪有这样问的！
　　解语花看着一脸懊恼表情的吴邪，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是头一个问我这种问题的人，这里是柳园，我当然是男的啊。”解语花笑的轻柔，连月色都被他比了下去。
　　柳园跟他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吴邪有点摸不着头绪。“那个，柳园到底是什么地方？”他问过张起灵，可张起灵什么都没说，他当时的反应也很奇怪。
　　解语花一愣。“你不知道？”见吴邪茫然的点头，解语花倒真的意外了。这世上居然有人不知道柳园？“天哪，你还真是极品了，起灵怎么会舍得带你到这里来啊！”解语花笑弯了腰轻拍着石桌，他有点理解为何阿福说跟这个吴邪在一起的起灵有些不一样了，看来起灵很宝贝他呀。
　　“那个，我才来没多久，不太了解这里的事。”吴邪挠了挠头，不明白他的问题为什么会让眼前妖艳的男子笑成这样。
　　“你不是吴国人啊？你们那没有柳园的吗？”解语花坐直身以袖捂嘴轻笑着问，见吴邪茫然摇头，解语花斟酌了一下才开了口。“那个，妓院，你知道是什么吧？”
　　妓院？吴邪一愣，脸刷的一下通红。“你是说，柳园是……”吴邪有点口齿不清地问。
　　“柳园不是妓院，不过跟妓院差不多，这里都是些伶倌。”解语花一手撑头好笑的看着脸通红的吴邪，心里越发喜欢他——逗他真有趣！
　　“伶倌？”吴邪纳闷地重复着这个词，记得古时的伶倌应该是指戏子仆役一类，跟妓院怎么会扯上关系？
　　“说好听是伶倌，难听点就是男妓，只不过这里不是普通的柳园，这里大多都是些清倌，只有极少部分会接客。”解语花轻轻挥了挥衣袖，微敛的双眸悄悄注视着吴邪的反应。
　　吴邪有点反应不过来。伶倌是这种意思吗？“那……张……将军……是这里的……客人？”吴邪有点结巴地开口，不知为何，一想到张起灵曾经是这里的客人，吴邪的心里就闷的难受。
　　“怎么可能。”解语花轻笑出声。“起灵那张冷脸你没见过吗？谁敢轻易靠近他啊，有时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那方面天生残缺了。”解语花说到后来几乎是大笑出声。
　　吴邪觉着自己脑门上滑下斗大一滴汗。这个解语花还真厉害，居然敢这样说张起灵，他们是什么关系？“那个，你跟张将军很熟吗？”就算是成天跟在张起灵身边的秣靖也不敢这么说顶头上司，听解语花说话的语气，应该是熟人。
　　“我吗？”看着吴邪几乎写在脸上的问号，解语花又想逗他了。“你觉得我是什么人？”解语花不答反问。没问他是不是柳园的人，倒问他跟起灵的关系，看来这个吴邪挺在意起灵的。
　　我怎么会知道，在心里翻个白眼，吴邪还是乖乖摇了摇头。虽然第一次见面，不过吴邪对这个解语花非常有好感，果然一个人长的好不好看还是挺重要的。
　　“我是柳园的人，柳园里都是男人，没有女人的哦。”解语花冲吴邪眨眨眼，语意不明的说着。
　　“嗯。”吴邪点了点头，看着解语花的眼中没有一丝杂念，正直无邪。
　　“就这样？”解语花有点吃惊，很多男人第一次见到他时都像刚才的吴邪一样被他的容貌迷住，可一听说他是柳园的人，不是露出鄙夷的神色与他划清界线，就是一副惋惜的假道学模样，只有吴邪，一脸平静，好像他刚刚说的不过是天要下雨这种平常小事，一点都不在意。
　　“不这样还怎样？”吴邪耙了耙一头短发，“这里是柳园，你在这里自然就是柳园的人啊。”原来这么早就有妓院了，还是男馆，哦，中国的古老历史啊。
　　“你到底知不知道柳园是什么？”解语花怀疑吴邪根本就没听懂他的话。
　　“知道啊，就是男的……那啥嘛。”虽然知道，不过让他说出口他还是不太好意思，就算在二十一世纪的杭州，他也总是绕过红灯区，他实在是没那种兴趣。“再说，你也说了，这里清倌居多啊。你也是清倌吧？”吴邪是直肠子，脑子里才闪过的念头就说出了口，说完了才懊恼的想撞墙。怎么可以问这种问题啊！
　　“……我要说不是呢？”依然一手撑颊，解语花凉凉地问，摆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却在长袖中握紧了拳。果然，他也是一样吗？
　　吴邪看着解语花的双眸没有一丝鄙夷的神色，依旧是那样纯净自然。“不管你是不是清倌，解语花就是解语花。做你自己就好，何必在意别人怎么想。”这里是战国乱世，多的是无家可归没有活路的人，被生活所逼而做了自己不愿意做的事其实也是需要勇气的，谁又能苛责于人？何况吴邪从解语花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丝世俗污秽，这样的小花一定是个很高傲的人，说穿了就是眼高于顶绝不屈就的主！
　　“哈哈哈！”解语花大笑出声，吓了吴邪一跳。“眼高于顶吗？说不定真是这样哦。”解语花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啊！”吴邪吓的一捂嘴，坏了，他又顺嘴把脑子里想的话给说出来了！
　　“没事没事，我倒挺喜欢你的直率的。”解语花笑着用长袖擦了擦眼角，“就像你说的，我很高傲的，就某种意义上说，我确实是清倌哦，还没人能压倒我的。”被我压倒的就不算了，解语花在心里补上一句。
　　“不好意思，我这人有时说话……”吴邪一张娃娃脸红扑扑的，月光下煞是可爱诱人。
　　解语花有瞬间的闪神。吴邪的长相算不上惊艳，成天泡在柳园各种绝色中，解语花对长相的标准异常之高，可眼前这个吴邪却让他越看越喜欢。起灵啊，你还真是捡到宝了。
　　“你还想知道我和起灵的关系吗？”解语花轻语着，随意摇摆的手状似不经意的握住吴邪交握的双手。
　　没发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吴邪挣扎于要不要知道他们的关系，最终还是点了头。他想多了解张起灵的事，不论是哪方面的事。
　　“我啊，”扯出一抹好看的笑，解语花倾向吴邪，轻柔的话语淡淡逸出漂亮的薄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起灵的人。”在你出现以前。
　　虽然心里有些准备，不过解语花话一出口，吴邪还是呆住了。其实听说柳园是男馆时，吴邪就想过这个世界同性恋什么的大概是件较为正常的事，那些有名的断袖啊、分桃什么的，不都是古已有之的事了，真要说起来，古代人可能比现代社会的人对于同性之爱什么的更宽容，加上张起灵长的那么妖孽，这个小花长的又这么惊艳，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也不稀奇了。不过想归想，真听到别人这么说，吴邪还是有些受打击，至于为什么受打击，吴邪就想不通了。
　　唉呀，这孩子不会被吓到了吧？看着呆愣住的吴邪，解语花脑中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小邪，你该不会还没被起灵吃掉吧？”不是说他们坐马车来的吗？
　　“啊？！”好不容易缓过神的吴邪被解语花问的心里一惊，条件反射就往后倒，没等解语花出手去拉，一个人影迅速闪到吴邪身后将他抱个满怀。
　　“解雨臣！你不呆在落雨轩等我，跑到这来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