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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回八 ...


  •   逐马雁行苇荡天,枫林杨立北风萧。
      悠打马,看遍碎花铺草野。
      蛮笛悠响望城东,征士擂鼓向漠原。
      血未尽,须使暮色染狼烟。
      ——————《金石词》(今日例诗)姚敏霞

      一个时辰前。

      苏珑抱着汪媛越过一处廊顶,忽地停住了脚步,她略一偏身就反手旋转着接住了朝她飞来的箭矢。苏珑一手抱着汪媛,一手抓着箭矢,歪头笑了笑,将箭矢用内力捏断,独留下上面带着的字条。

      汪媛扶着苏珑肩膀的手细微收紧,面上却仍旧冷静地没有出声。

      她盯着字条看,苏珑则毫不避讳地展开给她看上面只写了一个字:来。

      苏珑将字条团成一团塞进小白嘴里,语气漫不经心:“看来要改个方向了。”

      她扶稳汪媛问:“姐姐有没有兴趣跟我去个人?”

      汪媛看向她,发现她脸上露出一种攻击性的笑。

      “干点坏事的那种。”苏珑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语气自然极了,完全就是一幅坏小孩做派。

      汪媛理所当然地点头,即使这种举动对汪妃娘娘来说是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出格,但无所谓了,她心里不爽。

      然后苏珑就抱着她落了下来,裙摆飞舞飘扬像一只翩翩的蝴蝶,美丽极了。可配上她那兴奋的笑容又无端显得危险极了。

      刀光一闪,几束银光从暗处飞出。

      苏珑脚尖在空中轻点,如蜻蜓点水一样轻点刀尖,闲庭信步一样随意地转了个圈,抱着人踢跶了几下就踢飞了刀,寒光旋转着划出几道血线,随之而来的便是人的闷哼声,以及刀砍入物体中的沉重闷响。

      裙摆倾泻一地,鲜血滴答落入地面,一时静极了。

      那少女仍在笑,乍一看人畜无害至极令人见之忘神,细看之下却只余毛骨悚然,少女漆黑的眼眸尖锐竖起隐隐泛红,邪性的眼神让人难免想到在黑暗中注视着猎物的毒蛇。

      她放下怀中的人伸手取下发鬓上的发簪,将手中的发簪轻拔几下然后斜斜切了一个角度,迎面飞来的箭矢就擦着发簪被斜射入汪媛身后的墙柱。

      人常言,钗如刀,簪如剑,西夏之武安兴第一。

      这次,汪媛才真切地感觉到武者的分量。

      苏珑轻握簪花部分充当剑柄挡在汪媛面前,她只是单纯地站着,却没什么站姿,斜斜懒懒散散地,仿佛不将对手看在眼里。

      那些暗处的人果然怒了,索性不藏了,捂着伤口露了脸,是一群太监。

      他们似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前来,脸都不遮,有的闭着眼有的缺胳膊少腿,穿着各色的仆服,这种状态…汪媛忽然想起苏珑初入宫时受罚的那些人。

      仿佛如她所预料的那样,那些人表情狰狞地将武器取下然后便一拥而上,人数多到几乎把苏珑可避开的角落都给堵死了。完全就是毫不遮掩的杀意。

      他们噪音尖利地怒吼着,毫无章法地挥劈着,反倒显得苏珑更加游刃有余。

      苏珑执着短剑斜斜挥切而过,首饰毕竟受力过小,于是苏珑故技重施没有选择用蛮力破开对方的兵刃,只是微微上挑使其偏移方向擦过,宫中的簪子质量上乘,到现在还没有歪的迹象。

      兵刃重击着擦身插入墙面,苏珑墨发扬起,略一矮身扭着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抬腿狠踢,如一只阴冷毒厉的毒蛇一般整个人全身扭动,她将人踢飞阻挡了其他碍事的人的攻击,随后勾腿优雅抽身将他们脱手的武器拎起。

      冷箭再度从一直蓄力的暗处放出,苏珑反身将刀架在身前挡下这一箭,随后才终于锁定那人的位置将力轻轻一掷,不出意外地又一声闷响。

      苏珑下意识将手摸向腰间香囊,忽然意识到什么动作一停。

      她转头笑问汪媛:“姐姐信不信我?”

      汪媛这才从置身事外的漠然中抽离,下意识点了点头,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但苏珑却觉得意外地看出了呆的意思。

      于是她笑着说:“闭眼。”

      汪媛顺从地合上了眼睛。

      世界突然变得黑暗,其它感官的感觉就变得明显多了。

      汪媛听见清晰的一声冷嗤,随后便就是那些人尖厉凄哑地嚎叫起来,声音里是遮掩不住的恐惧:“妖女…苏妃娘娘饶命啊啊啊————!!!!”

      然后声音就消失了,一片死寂。

      风的走向发生了改变,有人脚步很轻地走到她身旁,笑音甜美:“媛儿姐姐可以睁开眼了哦。”

      她仿佛闻见了一丝浅淡的、奇异的香味,霎时抚平了焦躁的心境。

      汪媛睫羽微动,轻轻颤着睁开,那双幽深的眼眸流转间带有一丝微光,眼底映照出少女纯净无暇的模样,周遭一切多余的人都失去了踪影,只剩下少女独自站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摊开,仍旧挂着恶劣的笑:“好了,这次轮到姐姐要主动一点了哦。”

      汪媛伸手放在她手掌上面,另一只手环上苏珑的肩,视野微微摇晃,汪媛听到自己说:“走吧。”

      声音一贯的冷静,很好地掩饰了那一时刻失衡的心律。

      重新往行宫的宝器阁走去,苏珑脸上的笑渐渐淡去,但一看到汪媛还在看自己便又扬起唇:“怎么了?姐姐这么认真看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汪媛没说话,她移开视线看向宝器阁。如她所料,那里暂时无人所在。
      她声音很轻地呢喃道:“果然在不开心。”

      苏珑一静,笑容淡了下去:“嗯。”她甚至不想调侃汪媛为什么这么了解她,抱着汪媛手指一紧:“那支箭离你很近。”

      如果不是她发现的及时,那支暗处的箭就会废了汪媛的脸。

      一个女人,尤其是作为皇帝的妃子,脸究竟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苏珑本该为一个敌人消失而感到高兴,但那一瞬间,她心里却是感到惊惧的,她交的第一个不会畏惧自己的朋友就要那么没有了吗?

      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的思考,她承认,她舍不得。

      汪媛轻拂被风带起的长发,闻言一怔,后又缓缓低声笑了,声音里少见地带了些挪逾:“那…还得谢谢妹妹了。”

      苏珑动作一顿,又故作如常越过檐梁,轻轻地“嗯”了一声道:“姐姐可得好好感谢我哦。这次又想拿什么感谢?”

      她脚尖轻点落地,功夫高的人落地都是悄无声息的。

      她将汪媛放下然后拔下先前用的发簪晃了晃,有些抱怨地说:“你得赔我个簪子。”

      汪媛望向她手中毫发无损的碧珠发簪,失笑道:“还有呢?”

      苏珑抿唇皱眉道:“这还用说么?当然是姐姐决定啊。”

      她别扭了一会儿便催促道:“好了好了,姐姐看看霸王弓在哪吧!”

      汪媛知道这是不想多提便依言望向面前如巨型堡垒一样的八角宝楼,八面及地古门皆可打开通行,只是看到什么取决于开的是哪扇门,因此在这种地方连把守的人都不需要,仅凭内部的机关就让入侵者够呛。

      每扇门上题有历代皇帝亲笔题的字,而汪媛看的正好是太上皇的字,安兴没有先皇的说法,只有称前任皇帝为太上皇的习惯,鎏金扁额上锋利嚣张地写着“宝器阁”三个大字,代表这扇门打开是通往藏兵珍宝之地。

      而这种字迹像极了无声的炫耀与示威。

      汪媛仰头盯着扁额好一会儿才道:“那等会一定要跟着我不要乱走。”

      苏珑不解,但还是耸肩点头:“那好吧。”

      汪媛走至门前伸出手推开,难听的声音像极了丧葬时吹的“叭叭笛”,汪媛倒没什么反应,可苏珑却皱眉问:“这门用了多久了,没上过油吗?”

      汪媛有些意外:“上油?”

      “对啊,这声音一听就生锈了吧?”苏珑愤愤不平道。

      “…”汪媛忍不住低笑起来,解释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安兴建了四五十座行宫,一年只用一座,就算维护也不一定能用,没人会接这种半辈子都在修门的活的。”

      她说完就叹息一声:“现在很多行宫名存已废,若不是陛下抽中了这里,恐怕这门会锈的更厉害。”

      苏珑明显不爽地撇嘴“啊”了一声,咕哝道:“修这么多做甚?劳民伤财。”

      汪媛好像听到了,又解释道:“其实这些行宫都是修来摆放民间兵器的。全都运到同一处不利于驻兵使用,早期修建的行宫是先祖皇帝治理征服地区的临时居所,因为在这些大大小小的仗里最短都有四五个月,他们干脆边走边建才会形成如此大规模的行宫,统一后更是增建精制,而那时留下的驻兵便会在行宫旁建存放兵器的地方,后面便就是你看的这样。”

      苏珑露出意外的神情:“姐姐你懂得好多啊。”她这感叹是发自内心的。

      汪媛顿住了,她故作冷静地回道:“小事而已,无非是读闲书的时候多罢了。”

      苏珑望着宝楼内部高耸的楼层,从最中间望向四面是可以看见楼房是一层一层的,自然没注意到汪媛耳尖泛上的红晕。

      层层分割的天空之下,如阴阳割昏晓一样分为奇异的太极八卦图的阳光洒落,最高耸的瞭望台单独立在正中,旋转在其上的楼梯伸展着连接二层的阁楼,看其连接方式,好像随时都可脱落转接。

      诚如汪媛所说,这里很危险,也的的确确有可能是霸王弓存放之地。

      汪媛轻车熟路地走着,苏珑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好奇打量四周。

      一如以往的宫殿一样,雕刻华美繁复纹样的砖瓦,以及宫墙内部必有绘制的有关安兴历任皇帝的事迹,他们每人都都举着纹式不同的长弓,骑马搭箭,怒目望向远方的敌人,而那把弓所指之处就是安兴将军带领将士们厮杀冲锋最凶猛的地方。

      安兴壁画多用纸人风格,而这里却是栩栩如生的形意画,甚至民族数量都丰富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不管造访的是何人,第一次见都会被其震撼到吧。

      苏珑后面甚至看到规模庞大的巨型浮雕,这下是真的诧异到感觉兴奋了,她好奇地上前仔细观看这些浮雕的纹路,虽说这些浮雕还比较怪异不够形象,甚至说有些粗糙,但在整个安兴历史上来说都绝对算是顶尖所人才能刻出的东西了。

      这些浮雕或坐或立,或望远或奔跑呼喊,刻绘着众多人貌行为。

      苏垅认出了几个僧人的雕像,都是佛传高僧,在民间享有盛名,甚至还有尼姑。

      后面刻的是他们的坐骑,就是不知道是马是牛还是驴的东西,这种艺术效果像极了她很小的时候给一位小姐姐刻的竹雕娃娃,四不像的程度有的一拼。

      若不是那个女孩收到娃娃的表现异常开心,她都想换掉礼物了事了。

      苏珑看的入迷,一扭头才发现汪媛早就不见了踪影,她大惊失色道:“姐姐!”

      苏珑急的原地转了一周,只看到高耸的楼群以及廊道四周其余华美精致的装饰,忽然从心底涌上一层莫名的、巨大的空茫。

      苏珑后悔地想:现在好了,迷路了!!

      她烦躁地咬起唇,试探性地抬手想叫出小白,可自从踏入这里,高浓度的硫磺味就始终盈绕在鼻尖,小白还真意料之中地不想出来。

      苏珑懊恼极了,她一向依赖小白带路,虽然总是在心里骂它死蛇,但它真死了一样不肯动的时候苏珑就倒霉了。

      她原地跺了跺脚,结果地面一个凹陷下去,“咯咯”机关运转,苏珑就直接掉了下去。

      ******

      李崇申推开门就忽然有所预感地后倾身体腰弯下来,皇帝陛下的身体出乎意料地柔软极了,轻而易举就让腰弯了下去,弧度弯至极为惊心动魄的程度,像一张漂亮的弓,躲过了擦面而来的东西。

      苏淳于手腕翻转卸掉那东西的力然后才伸手接住,另一只手拦着李崇申防止他弯过头栽倒。

      低头一看,脸上绷着的表情就松了。

      他慢慢把扶着李崇申腰的手往上移,帮李崇申把腰直回去,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看,李崇申不出意外地眯起眼说:“又来。”

      这些工匠为了满足绝对安全的要求真是煞费苦心,设计门的时候想了不少机关,这样这些地方除了知情者谁都打不开,只是这样,对于后来人来说实在是麻烦极了。

      苏淳于接住了一个苹果,看起来像个恶作剧但却是这次能不能解除机关的关键,上次出来的石头可是给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弄出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苏淳于望向推开的门,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跟苹果有什么关系,李崇申思索了一下,暂时顾不得腹部传来的麻意,上前将门打量了一遍,然后将苹果试探性地伸进门内。

      忽然灯火逐一熊熊燃起,亮如白昼。

      李崇申愣住了,耳边传来一阵机关的运转声音。

      苏淳于“蹬蹬”猛冲上前将他挡在后面然后对着掉下来的红色“物体”想也不想就抬手使出一招擒拿,那红色“物体”却在瞬间伸展翻腾身体伸出手挂了一下他的臂膀然后倒挂金勾伸足踢去。

      苏淳于眼神一凝几乎是习惯性偏移身体猛退几步,而那个红色“物体”却被他捞住脚甩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自行弹速立起。

      苏珑发鬓难得乱得狼狈,胸脯起伏了好几下才平息,眯起狐狸眼厉声道:“你做什么打我?!!”

      苏淳于也没好到哪去,他明显嫌弃地“啧”了一声:“你这疯子怎又乱走!”

      他捂着胸口脸色难看地望着苏珑,另一只手下意识挡住了后面的人。

      苏珑正气头上,想也不想骂道:“我疯子你傻子!护着后面做什么?!怎么?你后面有宝贝?”
      苏淳于想也不想反驳道:“就是宝贝又如何?!你管那么多做甚?!”

      一旁的李崇申原本还愣着,闻言脸上即刻泛起红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

      那两人立马回神噤声望向他。

      苏珑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喜道:“陛下?!!”
      她蹿前挪开苏淳于,仿佛一只小兽摇着欢快的尾巴一样开开心心地看着李崇申:“陛下你怎么在这?”

      然后她忽然一愣,脸上露出忧心忡忡的神情疑惑道:“咦?陛下你的脸好红啊,是生病了吗?”

      苏珑眼睁睁着着皇帝陛下脸更红了,更别提耳朵了。

      她心里“啊”了一声想怎么更红了?

      苏淳于闻言也望了回来,抵唇皱眉担忧地看着他,李崇申在两人的目光中连忙退后道:“咳,朕没事。”

      “真的没事吗?”苏珑狐疑地问,她想去拉他的手把脉又被他迅速甩开了。

      苏珑歪头疑惑道:“陛下?”她上前一步李崇申就又后退一步,苏珑无奈道:“陛下不要讳疾忌医啊,臣妾略懂医术可以把脉看看的。”

      她说完又不解地道:“我们不是已经成婚了吗?陛不必对臣妾如此男女大防啊。”

      李崇申一僵,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苏淳于,苏淳于回以摇头。

      他又低头看苏珑,苏珑小脸还挂着理所当然的神情。

      李崇申进退维谷,从没这么强的想从这里逃跑的欲望过。

      他闭眼叹息了声自暴自弃伸出手给小姑娘把脉。

      苏珑没查出什么异常,奇怪地咕哝了一句:“没毛病啊?”

      抬头看李崇申还是满脸通红,正想抬手试试他的额温,然后苏淳于就冷冷道:“苏珑。”

      苏珑动作一顿,收回了这“不知礼数”的手,心想好险,然后便退开一步行礼道:“是妾身逾距了。”

      李崇中只答应了给她把脉,可没答应摸头。

      摸龙头不是她可以做的事。

      李崇申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提起正题道:“苏爱妃何故在此?”
      要是她来的再早些,恐怕就得考虑如何去堵她的嘴了。

      苏珑自是不知刚刚究竟是何种危险的想法诞生,她目光一移:“陛下要惩罚臣妾吗?”先把话题引开,绝不能两个贵妃都被罚。

      李崇申有些无奈:“擅自离宫,你说呢?”

      他把人接进宫中为的就是确保苏府内部没有其他影响因素,结果果然就如苏淳于所言他妹妹不是个善茬,一进宫就弄出了那么大阵仗,搞得后宫鸡飞狗跳的。

      而且刚刚他没看错的活,她的武功竟然可以与苏淳于打的有来有回的,这要是进了军中一定能混个好职位。

      只是可惜,她进的是后宫,而且是那位赐婚的。

      李崇申想扶额,处罚贵妃在宫中可是件头事,保不定后宫那群女人怎么想,而且汪媛又要求他对苏珑做的事尽量忽视,但既然闯祸闯到他面前来了,做个面子还是必要的。

      于是他只好说道:“抄经书三遍,抄完给汪爱妃检查。

      苏珑当即如遭雷劈:“抄…抄经书?!”

      苏拢虽说会读书,但真的对读书这件事并不感兴趣,更何况是晦涩难懂的经书,看一眼都头大,更何况抄?!

      苏珑可怜巴巴地表示:“不能…换一个吗?”

      上杖刑都好过抄书!
      更何况她早就习惯皮肉之苦了,真的不需要怜惜她!

      李崇申疑惑皱眉,刚想继续说什么就听见汪媛清清冷冷的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陛下,是臣妾带苏妹妹来的,要罚就一起罚。”

      李崇申抿住唇,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顺着声源望过去,那人清冷如雪的双眼回以注视,声若冰玉:“陛下安好。”

      她拎起裙摆行礼,一如既往的完美无暇。

      汪媛从来都如此,她看人永远都像读诗一样沉静,但却在规则里傲视一切,在她身上,梅花傲骨都显得轻了。

      哪怕是那时候,精钢制成的铁链环绕身周,自那纤细如玉的脚踝上锁紧、扣住,窄至三寸天地的金色线栏囚笼里,始终模仿母亲扮演着一个早已死去的人,脆弱如金丝雀的少女看见他的第一眼也是安静的、冷漠的,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位公子,可是皇子殿下?”

      李崇电不言语,他走进门内转移话题道:“机关是解除了吗?”苏淳于试探性地护在周围伸手去碰烛火,烛火穿过手的温度却不高,于是道:“好像是。”

      李崇申顺势道:“那便不罚了。”

      苏淳于熟练地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才闷着走出去对苏珑和汪媛行礼说:“请两位娘娘进来。”

      苏珑脸色古怪地看着苏淳于,表情活像是见了鬼:“你中毒了?”

      苏淳于给了她一记白眼道:“不抄书了你走不走?”

      苏拢连忙点头:“哦…哦!”

      不管怎么说,陛下不罚她了总归是件好事。

      苏珑愉悦地扬起唇角脚步轻快地跟在恩人背后,要不是苏淳于那敛风景的玩意儿一直在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她都打算再次用那“不知礼数”的步伐来表演一段“如何上蹿下跳滑溜的跟个泥鳅一样了。

      汪媛表情有些不开心,即使其实从她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但苏珑就是知道。

      也许是为没发现自己跟丢了有些不高兴。苏王牵起汪媛的手笑了笑拉着她一起走,她高兴地凑到汪媛耳边跟她咬耳朵:“多谢姐姐帮我解围啦!”

      她的眼睛在开心时很明亮,哪怕眼睫纤长也挡不住里面的光芒,有的时候纵使只是伪装,她也适合去当个小太阳,

      汪媛嘴角扬了下,然后平直唇线。

      她自然明白刚刚是李崇申给她面子,但是理由…这个可就不是能随便找的了。
      天子毕竟是天子。
      于是汪媛问:“我跟你分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吗?”
      苏珑一怔,然后回想起之前语气就不爽了起来:“我看了一会儿雕像,然后就跟丢了,谁知道脚下那木板正好不稳,一掉就掉这里来了。”

      她说这话时相当生气,还委屈,一下子就忘了控制音量,连前面的李崇申和苏淳于都望了过来:“苏淳于那憨批还打人,一点道理都不讲!”

      苏淳于很想瞪这个文盲一眼,那能一样吗?!谁知道掉下来的是人还是一堆红色不明物体?!

      于是他忍不住对李崇申吐嘈道:“这个闯祸精没想到正好误打误撞踏中了匠人留给自己用的机关通道,不然还得对着苹果想半天解法。

      李崇申觉得好笑,他举着苹果晃了晃小声调说:“那这个苹果怎么办?苏将军。”

      那一声将军的尾音比较长,听着不完全是调侃的意思。

      苏淳于是个正经人,他提了一下背后的无痕刀,拿过苹果对着半开锋的光痕刀就切了下去,然后确认了一下苹果是新鲜的就再切一次四个人平分。

      苏淳于递过来一个苹果:“陛下,给。”

      李崇申:“…”好吧,这个榆木脑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有时候他真的很怀疑他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苏珑接过苹果的那一刻是狐疑地问:“哪来的?”

      苏淳于反唇相讥:“跟你一样天上掉下来的。”

      苏珑当即阴了脸。

      就在苏家兄妹准备开始第二轮的争吵时,李崇申转头叫道:“苏爱卿。”

      而汪媛则用修长的指节点了点苏珑的手背,这才避免了又一出家庭“核”睦。

      苏珑看向汪媛的手,她也染了指甲,只不过是剔透一些的瑰金色,没有苏珑的红蔻丹那样鲜艳张扬,但也相得益彰。

      汪媛轻轻动了手指,摇了摇头。

      苏珑恍然回神,她低下头咬了口手上的苹果,离汪媛靠的更近了些,做出一个类似于依偎的姿态。苏珑低声道:“陛下是不是讨厌我了?”
      她缓缓鼓着嘴巴移动牙齿,仿佛嘴巴里的苹果就是她此刻恨不得千刀万别的亲哥。汪媛还是摇头,轻声回道:“他不会生你的气的。”

      苏珑不解:“为什么?”

      汪媛在她旁边似乎是笑了下:“因为他在生别人的气。”

      苏珑露出了然的姿态道:“生苏淳于的气?那他活该。”

      苏珑肯定地道:“该看眼色的时候不看人家,气到陛下活该。”

      汪媛觉得苏珑也挺奇怪的,你要说她不对,她偏偏个中原因结果都猜得大差不差的,可要是说她对了,她之偏偏只是因为不曾了解偏离了事情的原本起因。

      她也咬了口苹果,但是只是含着,口齿仍旧清晰:“是挺活该,但也要怪陛下自己还在闹别扭,至今还倔着。”

      她看到少女的狐狸眼大了些,似乎是感到不可思议:“陛下在别扭?”

      汪媛的桃花眼微昧起,吃掉了嘴里的苹果:“是。”她浅浅抵了唇:“很意外?”

      苏珑咬了口苹果:“倒也没有。”她很干脆地将苹果吃掉了,在袖子里面摸索着找帕子,然后就看到一只修长白皙染着瑰金色指甲的手拈着帕子伸到面前,替她擦了嘴。

      汪媛动作轻但也有力,苏珑一时竟没法提出拒绝。

      她偏开头道:“没想到陛下的别扭姐姐那么清楚。”她找到帕子擦着指节问:“媛儿姐姐与陛下相识不止嫁给他后这四年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回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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