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尘祭》逸辰溪

11、第 11 章

　　关上审讯室的铁门，季淮倚在门边长出一口气，方才，应该装得很像陈归尘吧？
　　话说，自从他们互换后，很久没有分开这么久了，乍一下没了人在身边，还真挺不习惯的。
　　“想什么呢？”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猛一回头，正是顶着他壳子的陈归尘。
　　“你什么时候来的？”季淮惊喜。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一下子就好转了，方才积攒的那点顾虑不知道被丢到哪儿去了。
　　“大概从‘编故事听’来的。”陈归尘带着笑，调侃“我们季法医是越学越像样了啊。”
　　季淮戳戳他肩头：“谁跟你一样，一点长进都没有。”
　　陈归尘痛得抽了口气：“别戳别戳，嘶，你这嘴真是够严的，昨晚问你撞着哪儿没你不说，早上我一过去半边身子都疼麻了，还有这半边脖子，我还以为断了呢。”
　　季淮狐疑：“撞这么严重？我昨天没感觉啊。”
　　应该是昨天没缓过劲。陈归尘无语：“你知不知道你脖子那块伤，是铅笔捅进皮下又撕开的口子，差点把颈动脉整个挑断了，要不是怕你这边再捅娄子，老子今天就应该看着你的身体在医院躺着好好养养！”
　　季淮：“……”
　　“安青应该会松口，”他不自然地转开话题，“要让她指认盛斯澜吗？”
　　“当然。”陈归尘坚定，“不过我觉得玄，安青自始至终都没有过对那个人正面的描述，可能并不清楚他是谁”他顿了顿，苦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那姓盛的小子干的，如果不是，还有点对不起人家。”
　　“那盛斯澜你亲自审？”季淮问，“赌一把，今晚还是8点换。”
　　陈归尘看了眼时钟：“那就还有，十一个小时。”
　　“咚咚咚”，松临大学心理系阶梯教室。
　　讲台下空无一人，一个年过半百的老教授在台上整理着什么。
　　听到教室门口传来敲门声，他抬头看去——又是那个总来旁听的学生。
　　青年腼腆笑笑，白净秀气的脸上全是不好意思：“丛教授，又来叨扰您了。”
　　丛靖和气道：“不叨扰的，等你呢。你上次说想要的那本书，我给你找了本新的，拿着。”
　　青年接过书，轻轻道了声谢接过书。

　　“小盛啊，我最近要出一趟国。”丛靖突然开口。
　　盛斯澜惊讶：“怎么要突然出国？丛教授这么快也要到国外发展吗？”
　　丛靖表情晦暗不清：“我倒是想啊，可谁要我这把老骨头，这次就是去参加个活动，十天半个月就回来了。”
　　盛斯澜略显失望：“那岂不是很久都听不到教授的课了，我那个小网站还有许多东西要和教授讨论呢。”
　　丛靖忍俊不禁：“你那个小破网站不是刚被关停了吗？听说还扯上警察了？”
　　盛斯澜蔫蔫的：“连您都知道了，我这事儿办的，好不顺啊……”
　　丛靖拍拍他的肩，神色逐渐严肃起来：“小盛，你听着。”
　　“嗯。”“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事，都不要扯上警察，离他们越远越好。”
　　盛斯澜懵懂：“为什么？”
　　丛靖逆光而立：“无关警方的不一定是好事，但警察找上门了，就不会是好事。”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年轻人，“一定要注意言行和举止，不要牵连了别人。”
　　“……哦。”
　　“好了，”丛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我得回去收拾收拾了，今天晚上就得赶飞机。”
　　“这么急？”盛斯澜皱眉。
　　“要准备很多事嘛！”丛靖笑着和盛斯澜告别“走了！”
　　——
　　“丛靖，53岁，松临大学心理学教授，同时还是个催眠大师。”孙正天将丛靖的照片往白板上一拍，“盛斯澜选了他的选修课。”
　　陈归尘窝在椅子里，手里捧着孙正天供给“季法医”的热茶。
　　“好像嫌疑也不小，他和盛斯澜私交怎样？”
　　“私交不错。丛靖很喜欢这个学生，经常给他一些辅导性资料，盛斯澜为了感谢他，也为了自己的作业分析，就分了一部分权限给他。”季淮合上资料，“这个丛靖也可以看到后台数据。”
　　“催眠大师，拥有数据…私交甚好。”陈归尘反复咀嚼几遍这几个词，“嫌疑很大啊……”
　　季淮翻看着资料：“不如从这个老头儿下手？多个嫌疑人未必不是件好事。”
　　“成，陈队，我们刚好查了他最近的行程。今晚十一点，他有一趟飞往A国的航班，现在去拦还来得及。”
　　“那就行动！”
　　——
　　孙正天去组织人手，季淮正准备一起去，却被陈归尘拦住：“诶，小淮。”
　　“怎么了？”季淮问。
　　陈归尘一手扶着颈间一手拽着季淮：“我也想去。”
　　季淮挑眉：“你去干什么，季—法—医—？”
　　陈归尘笑着轻轻甩了下他胳膊：“臭小子就这点学得快。”
　　笑归笑，他又认真起来：“包围布控，组织缉拿，你会哪个？光会开枪可做不成警察，万一那老头心眼多你两个，给你留个小陷阱，我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你可以和我通电话啊。”季淮不情不愿。
　　“那不一样，现场更直观，反应更迅速。”陈归尘强硬。
　　季淮直勾勾地盯了他半晌，直把他盯得发毛，僵持不下时，季淮突然开口：“你其实就是不放心我，是不是？”
　　陈归尘狡辩：“我这是出于一个人民警察的责任……”
　　“是不是？”季淮不依不饶，眼中带着笑，亮晶晶的。
　　陈归尘败下阵来：“……是总行吧？”
　　季淮毫不在乎，“扑哧”一下破了功，反扣住陈归尘的手笑得灿烂：“陈归尘，我怎么才发现你关心人的方式那么出类拔萃呢？”
　　陈归尘无奈：“得了别笑了，出警去。”
　　——
　　丛靖家在西区，跨了大半个崇山市才到，到时都快日落了。
　　“老大，这个点儿姓丛的不会已经走了吧？”肖乐有点担心。
　　“问题不大，各大机场、车站我们都发了协查通告，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的。”
　　季淮回道，同时抬头确认了下楼号，“17号楼是吧？”
　　“对。”季淮回头看了眼指挥车的方向，被命令关在车里的陈归尘和他遥遥对视一眼，耳麦中传来声音：“别怕，我在。”季淮定了定神，收回目光：“上去吧。”
　　丛靖家就在二楼，季淮敲了敲门：“您好！请问有人在家吗？”无人回应。
　　季淮提高音量：“您好？丛教授在家吗？”仍然没有任何回声。
　　“破门吧。”耳麦里传来陈归尘平静的声音，“大概率不会有人开门的。”
　　季淮冲身后的人招了下手，提着工具的警员立刻上前，俯下身几下捅咕开了锁，“咔哒！”门户打开，一众警员蜂拥而入。
　　“卧室没人。”
　　“卫生间没人。”
　　“阳台没人。”
　　……
　　季淮翻了下电闸和燃气阀，都是关闭状态。
　　“来晚了，丛靖已经走了。”
　　陈归尘似在意料之中：“没事，只要不是‘跑’了，光只是‘走’了，咱还追得上。”
　　季淮简单检查了下屋内设施，丛靖看上去不像个独居的老头，除了书房桌面略显杂乱，其余地方都称得上整洁。
　　季淮随便在书店转了两圈，目光定在一样东西上。
　　——一个磁带展柜。
　　季淮马上想到在崇山大学废弃校舍床板上那个奇怪的印子，当时他就想过，会不会是录音机之类的，现在看到磁带柜，只觉得有什么正在谜团中蠢蠢欲出。
　　他快速翻看了一遍磁带，除去一些歌曲、朗诵、评书京剧什么的，最下面有一排只有编号“#01”～“#07”的磁带，还有一些空缺。
　　他喊来肖乐：“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别瞎动，一起打包送给专家看看，是否与催眠相关。”
　　肖乐接过忍不住问：“老大，你怀疑是丛靖动的手？可哪怕这些带子真的和催眠有关，他作为一个心理学教授，解释清楚也很容易吧？”
　　季淮扫了他一眼：“现在不管怎样，丛靖都和案子脱不开关系，更何况，这里本不应该只有这些磁带。”
　　“啊？”肖乐一愣。
　　“啊什么？这半边盒子明显没装满，看落尘程度和周围明显不一样，基本上没有，所以这里一开始肯定放了点什么，现在不见了，大概率是被丛靖拿走了。”
　　“哦…”肖乐点头，用物证袋装了几盘磁带走了。
　　季淮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沉重，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丛靖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找到，希望是错觉吧。
　　季淮祈祷。
　　然而，老天爷偏偏听不见，装聋又装瞎。
　　丛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