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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韩越,你想要的得到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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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韩家的排场不大,来巴结的人却有很多,大部分是听闻韩家二少爷终于肯回家,上赶着送人情的,所以即便韩老爷子没吩咐,各界闻风而来的也踏破了韩家的门槛。
韩越一下车就被通知去韩老司令的书房,人群蜂拥而至,簇拥着他走上红毯,又随着保镖拦截堪堪散去,只留韩越一人走上那道熟悉的楼梯、走廊。
周遭杂音繁多,他却只能听见鞋面踩在地毯上的摩擦声,衣摆随风而动的哧哧声,一切都是那么鲜明,以至于这七年的空白似乎从未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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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他叩响门。
不一会,传来一声“进”。
他按压把手,内心恍惚有酸涩的情绪一晃而过。
父亲的声音没以前听着那么明朗了。
打开那扇门之前,韩越自诩做足了心理准备,不论看到什么样的韩老司令,他都不会后悔,这是他自愿的,他自愿断绝与父母的关系,去求楚慈一个心安。但真等看到的瞬间,他的心窝好像被什么人打了一拳,沉重得有些难受。
父亲真的老了,两鬓斑白,身形也不似以前挺立,弯着腰颓坐在办公椅上,翻阅资料的纸张被吹得到处乱飞,后面的窗户却不知道关一关。
沉默须臾,他吸进一口气,“爸……”
韩老司令闻言缓缓抬头,他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人真的是韩越,又或者不敢相信这不是自己年老昏花出现的幻觉,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舒展了眉眼,“韩越回来了啊!来,坐坐,你妈在大厅招呼客人呢,你刚看到了吗?”
“爸。”韩越没有坐下,还是站在原地,一脸严肃,“我不会待很久,今天楚慈住院,我打个招呼就赶回去,您……您保重身体……”说完他朝父亲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就走。
中间甚至没有停一下去关那扇大敞的窗。
韩老司令的笑意僵了一瞬,但马上就笑着点头,“也好,小慈那边你是得照应着,你能来,我已经很咳咳咳……”他话都没说完就开始咳嗽,咳得直不起腰来。
韩越终究还是心软了,着急地回去扶他,“爸,你怎么了?医生呢?”
韩老司令连连摇头,拍拍他的手示意没事,可咳痒占据了他的整个胸腔,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越怀抱着的父亲真的已经步入暮年,垂垂老矣,他只能崩溃地呼唤医生,用大吼大叫掩饰内心的不安。
不多时,一群人过来帮韩老司令控制住病情,韩母也闻声而至,她看到韩越的第一眼是不可思议,紧接着眼中出现愤怒、不甘、委屈,带着浓浓的责备,一声不吭地瞪着他。
韩越自知理亏,“爸他……”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韩母双眼通红地扇了他一巴掌,吼道:“你还知道这是你爸!你爸快死了你知道吗!!这七年来你可曾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想过你还有个爸!!”
周围来人都是韩家亲信,自然知晓韩家二少爷和楚慈那些腥风血雨的往事,但他们各忙各的,心照不宣地不掺和他们的家事。
韩越手指蜷缩,逐渐握成拳,“我自然知道……”
“你不知道!”韩母指着他的鼻子,几乎破口大骂,“那个人杀了你的亲哥哥!他被分成九十七块!整整九十七块!!他每一根骨头,每一块皮肤我都记得!是怎么从他身上切下来的!他就算再顽劣!那也是你哥!纵然我们母子千不好万不好!那也是你血浓于水的亲人!!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冷我们七年!!!”话到末尾,韩母泣不成声,她佝偻着身子捂住嘴,宛如想要维护在众人面前仅存的形象。
韩越静静地看她像个泼妇一样发泄情绪,内心毫无波澜,别说波澜了,他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十分聒噪,没半分豪门阔太的体面,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冷漠,“过去那些都过去了,如今我不想深究,我现在只想和楚慈好好过日子……”
“楚慈楚慈……你永远就知道个楚慈!!!”韩母过于激动,直接上手对他又打又骂,“你可以为了他不要父母不要你的亲人!可我们不能因为楚慈跟你断了来往!!因为你是我儿子!你是我儿子!!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韩母死死地抓着他的肩膀,自下而上地仰望这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极力地重复那一句“你是我儿子”,仿佛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他唤回来。
但显然韩越不吃这一套,他回应母亲的是一脸淡漠和疏离,就和当年拒绝他的楚慈一模一样,永远高高在上,如同一个冷血无情的君主,“你错了,韩强才是你儿子,那个碾死人不偿命的杀人犯才是你儿子,至于我?”他轻笑一声,又道,“您从小把我扔到军校,我是死是活您关心过吗?”
韩越说得理所当然,以至于韩母一时半刻都不知道要怎么怼回去了,短暂地愣了愣,刚想说点什么,就被韩老司令一句“你闭嘴!”呛进去了。
韩越见父亲大动肝火,赶紧上前道:“爸,您没事吧。”
韩老司令握住他的手,安慰似的收紧了,“孩子啊,没关系的,是咱们家欠你们的,你小时候我们没管过你,一直是我这么多年的遗憾,你妈偏宠你哥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楚慈……如果可以的话咳咳咳……”他没说完又开始咳嗽,医生连忙推大剂量,但还是有血痰咳了出来。
一大滩暗红的血浸在手帕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韩越觉得有一股气哽在喉腔,咽不进去也吐不出来,只能无力地道:“您别说了……别说了……”
韩老司令却摇摇头,“或许是这么些年,我疏于对你的照顾,导致你脾气一直很差……咳咳咳,我害了你,害了你哥,害了楚慈他们一家……我对不住你们……”
韩越听着这些道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他不知道父亲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自己的权势、产业、人脉,哪一件不是父亲赐予,若没有父亲的头衔,他能耀武扬威到如今吗?
“咳咳咳……”韩老司令的咳嗽已经到不能控制的地步,医生建议把人挪到医务车上做雾化。
一群人前呼后拥地把韩老司令扶去外面,而就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老人忽然回头一望,语重心长地道:“不怪你,韩越,这不是你和楚慈的错,所以请你们……”
韩越怔然,眼眶随着他嘶哑的话音越睁越大。
“不要责怪自己。”说完这句话,他垂老的身影淹没在人群中。
送行的动静从一楼传到二楼书房,韩越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韩箐的声音传过来,他才堪堪回过神。
“伯伯和婶婶走了,宾客们也准备离场了,哥哥,你不去机场送送吗?”
韩越装作若无其事地放松身体,反应过来才发现手心已经被握出了血,他掩饰性地别过头,笑道:“有你们招待客人就够了,我该回去照看楚慈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韩箐眉头微蹙,不敢置信地望着他,那眼神就像在说你爸都快死了,你竟然还能惦记别人有没有吃饭。
韩越不再和她多说,正要出门,可忽然,窗外一缕凉风刮起了书桌上的资料,吹到他脚边,他好奇拿上来一瞧,顿时瞪大了瞳孔。
这是一张遗产赠予书,是韩老司令亲笔。
——韩家名下房产大大小小共五十三处,除了本家别墅,全数赠予楚慈,自韩老司令死亡之日起生效。
韩越的心悸落在耳畔,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握着纸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纸张发出哧哧的抖动声。
门外传来脚步声,韩箐见他整个人都呆呆的,忍不住提醒道:“哥哥,有人来了,不能让外人看见。”
韩越赶紧把纸放回桌上,用书本夹好。
结果来的人是任家远,他慌慌张张的,身上还穿着白大褂,头发也没打理,一进来就疯狂喘气,“我终于……终于找到你了……你电话……打不通……我真是……日了……”
韩越拿出手机,居然关机了。
任家远一上来就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快,快回去……”
韩越:“出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不见……不见了……”任家远喘一口气说一句话,最后大声道,“楚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