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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传闻中的霍寅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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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怎么又盯着簪子发呆了?”
仪式即将开始,沈兰奴身着采衣静待良辰,屋外的热闹仿若与她无关。
她摇摇头,将手中的簪子递给丁香收好。
这是父亲送的那支,近日总会拿着仔细瞧,只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出有何特别,就连脑子一抽滴血上去试也毫无反应,始终想不明白那天那道大概只有自己听见的声音从何而来,甚至开始怀疑沈清荷那番阴灵论的可能性。
不过那日父亲说要给她补办的及笄礼没有食言,其虽不在府中,但心中仍有惦念,仔细叮嘱下人操办,也即将到时辰开始了。
因是补办的礼数,没邀什么宾客来,也就府中亲人和些许亲戚,还有就是霍府。
也就是说,她的未婚夫——霍寅君,今日也会来。这也是沈兰奴发愣的原因之二。
及笄礼为沈兰奴定下的有司与簪者是荷双姊妹俩,而正宾是霍夫人,也就是霍寅君的母亲。
她倒不担心那姊妹俩会惹事生非,事关沈清荷自身,她们巴不得在霍夫人面前做个透明人,自然不会做拎不清的事。
沈兰奴怕的是这个霍夫人。
霍夫人有五个孩子,同样最是宠爱次子霍寅君。只因其幼时曾被绑架险些丧命,失而复得的后怕让她过度溺爱,不论好坏事事顺着,只要他想,便皆竭所能去满足,最后养出了纨绔跋扈、嚣张风流的性子。
霍寅君还未娶妻已经纳了几房美妾,霍夫人一边心软纵容,一边操心婚事,前后游说了几年才松口愿意娶妻。
原先挑中的就是沈清荷,人如其名,明眸皓齿,荷韵悠扬,见多了烟花之地的妩媚女子,更易被其清纯姿容勾心。
临安城美人多,烟花楼里收进府的就不少。各大世家娘子也是个个出挑,一些权贵喜欢给美人排号,像黄楚阳、唐茗都是排在前茅的出水芙蓉花。而沈兰奴遗传西域血脉,其姿容是最出挑的一个,才让霍寅君仅凭画像就换了未婚妻。虽然其中少不了宋恒出彩的画技。
但是对于沈兰奴,霍夫人是看不上的。
她理想的儿媳就是沈清荷这样的大家闺秀,出身高贵,温婉端庄识大体。沈兰奴虽同为嫡女,但谁不知她是在府外无规无矩长大的,她看不上沈兰奴的成长环境,只怪运气好,生了副好样貌入了宝贝儿子的眼。
很快,时辰已至,仪式从简,也顺利完成。撤去多余摆设,亲戚们入席开宴。
“沈尚书,周某不请自来,还望各位勿要见怪啊!”
一道爽朗声从厅外传来,身旁还跟着位正在劝阻来人但明显没劝住的小厮,还在做最后的阻拦。
沈棠沣摆手让小厮退下,眯眼笑道:“周公子乃贵客,是我做东家的有失远迎,怎会怪罪?一道入席就座便是。”小厮连忙添了个位置,让他落座,“小宴席而已,随意坐。”
这个嚣张的气焰沈兰奴有印象,正是上次将父亲叫走的罪魁祸首。
周迎在一众人群中找到沈兰奴并颔首行礼以表祝贺,沈兰奴起身回礼后,方才落座。
“哼!周公子好雅兴啊,一个小小的及笄礼都将你引来?”说话的是霍寅君,坐得歪歪扭扭,手中捏着酒杯轻晃。
“哪有寅公子这么好兴致,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在这儿碰到才稀奇呢。”周迎睨着笑,将手中折扇往手心一砸,“噢~我倒是忘了,沈大娘子与你定下婚事不久,今日又是她及笄礼,你是该来的。唉~可惜了……”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沈兰奴说的。
“……”沈兰奴常往霍寅君那边看,自然也没错过周迎的目光,眉毛一挑,回以礼貌一笑。
一直看那边也不为别的,只为记住霍寅君的“音容笑貌”,免得下回见着人认不出来,闹了笑话来数落她丢脸,不记得未婚夫长相总归是不礼貌的。
她“深情凝视”的动作自然也被各夫人和小娘子关注到了,无声鄙夷:“这是急不可耐想引起注意攀高枝呢,心里指定乐开花了!”
沈兰奴无视那些目光,心中猜测:那两人是对家吧?
霍寅君怒目瞪了周迎许久,不知是场合不适还是其他什么,明明怒火中烧却没有继续与之呛声,这和传言出入很大啊。
传言里的霍寅君可没什么耐心,性子一上来:管你是谁,老子爽了最重要!
只见霍寅君一个扭头结束了这场互瞪,视线随之往沈兰奴那边转去,四目相对。沈兰奴没有躲,大大方方地直视,眉目一弯,礼貌地笑。
美人总是最能讨他欢心的。收到笑脸,霍寅君就能将所有的不爽一并抛之脑后,回以风情万种能迷倒万千少女桃花般勾人心魄的眼神,心情愉悦。
“你!”霍寅君伸手一指,“可会奏曲?”
他声音不大,但一出声大家都能听见,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望过来,又看看被指的沈兰奴,看她如何应对。
霍寅君似乎很享受被注视的感觉,舒服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阿寅,莫要胡闹。”霍夫人看氛围不对,先象征性地呵斥了一句。
见沈兰奴很快收敛笑容沉默不语,霍寅君又不高兴了,啧了一声,还一脚踹歪桌子腿:“问你话呢!会不会吱一声啊!”
这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倒是与传言对上了。
沈兰奴无奈地如愿吱了声:“我不会。”
“啧!”又是一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旁边的人都默默往后挪,“琴棋书画不是世家娘子的必修项吗?弹个小曲儿都不会?没学过?”
“学过,没学会。”沈兰奴放下手中筷子,彻底没了食欲。
“既然学过,那就是会的。”秋夫人左右看看,适时开口,“兰奴,别耍小性子!既然二公子要听,你就去奏上一曲又有何妨。水秀,去取琴来。”
“……”
霍寅君挥手示意赶快,身子往后一仰就等着听曲儿。见水秀搬来古琴,又皱眉不高兴道:“没有琵琶吗?”
闻言,水秀立马要去换琵琶,沈兰奴赶紧开口:“就古琴吧。我没学过琵琶,真不会。”丢脸的事还是挑个熟悉的来吧。
霍寅君凝视片刻才作罢将就,摆好琴后,招手让她过去弹。这手势当真是招呼人惯了,信手就来。
说不会弹可不是说假的。沈兰奴不通乐理,幼时祖母为了她学琴也是下过一番苦功夫,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奈何她没有乐根,手指也不灵,剪纸翻绳这类的倒是简单,偏偏沾上乐器弹出的乐声总是磕磕绊绊,不甚顺畅,怎么勤学苦练都差点意思。
是的,弹顺都做不到,弹完一首曲子更是艰难,更别说什么评判造诣了。
祖母恨铁不成钢:“你父亲从小弹得一手好琴,怎么到你这儿就一点都学不会?”至此以后,对乐理方面算是放手不管了。
坐到古琴前,抬手抚琴。先是试探着拨弄了两下琴弦,弦音一出全场即静,众人纷纷注目,不由紧张起来。
仔细回忆了一番曲谱动作后开始弹奏,然而没弹多久就出现卡顿。沈兰奴头也不抬,认真盯着琴弦势要弹完。而越往后越是不堪入耳,众人纷纷捂住耳朵,哀叫连连。
“停!快停下!”霍寅君被魔音折磨得额头青筋直跳,忍不住吼了一嗓子,“你这弹得什么烂玩意儿?”
沈兰奴不理他继续弹,手指忙乱地加快速度弹完,这才心安理得地收回手,正坐道:“我说了我不会,并非推脱之词。”
言外之意就是:“你们不信还非要听,听了又要嫌弃,怪谁?而且有这么难听吗?前面还是能听的,至于全场捂耳朵吗?”
霍寅君揉了揉耳朵,怒拍桌子:“刚让你停为什么不停下!”
沈兰奴眼睛一转,狡黠道:“祖母教过,做人要有始有终,再不济都得弹完了。”
“你当真学过吗?”霍夫人提出疑问,“沈夫人不是说她会弹?莫不是胡诌?我们阿寅用膳时都得听点曲儿,就这水平,嫁过来怎么伺候夫君?”
见秋夫人一下不知如何作答,沈兰奴开口道:“霍夫人,母亲所言非虚。兰奴确实自小勤学苦练,奈何天赋不济,练再多还是这样,让大家见笑了。”顿了顿,“二公子若少不得这项消遣,找一位精通曲艺的美人来就是,不会拂了二公子雅兴的。”
言下之意也表态,只要霍寅君想要,她可以亲自为他寻美妾。
这番话哄得霍夫人眉头舒展,对沈兰奴稍稍满意了些。
“也就寅公子金贵,吃个饭还得听曲儿!这种没断奶的巨婴,也就霍夫人宠着当个宝贝吧!”
一旁周迎鄙夷的声音响起,只见他刚夹了两筷子肉下肚,吃得津津有味:“沈尚书家的饭菜就是格外香啊,从前没上门来做客真是亏大了,我得多吃点。”
沈兰奴对他大胆的话语感到惊奇,见父亲与霍氏母子皆面色不佳,却都忍着没有反驳,看来这人的身份大有来头。
不知到底是哪户人家的公子,如此嚣张地当着正主的面儿戳人家心窝子,听着真是畅快。
“周迎!你是专门来讨骂的?”霍寅君不忍了,把桌子一掀站起来指着他,“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阿寅阿寅阿寅你冷静些……”霍夫人被吓到了,赶紧拉住边给他拍背。
“世侄先坐下。”沈棠沣总算开口了,霍寅君意外地很听父亲的话,真就憋着满腹怨气坐下了,同时甩开拉着他的霍夫人。
“周公子,今日是为小女设宴,小女初次露面,还请好好享受宴席。”
周迎又送了几筷子菜到嘴里,细嚼慢咽吞下,优雅地擦了擦嘴,道:“沈尚书,我可是很捧场的,吃好也喝好。拂您面子的可不就是你那未来的好女婿嘛,赖我头上可说不过去啊。寅公子是吧。”
他一开口,霍寅君歘地又站起来了,两人再次四目相接,电光石火间,一触即发,谁也不让着谁。
身为主角的小透明沈兰奴趁机逃回自己位置上看戏,只要事不关己,戏码可是很足的。若不是丁香扯她袖子提醒,就差来点零嘴边吃边看了。
霍寅君指着他鼻子吼:“我看你就是找打!”
周迎的目光从他头扫到脚又从脚扫到头,满脸不屑:“就你这虚样,我一根手指就能赢你!”
“你!说!什!么!”霍寅君最听不得这种侮辱性极强的话,一点就炸。
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立马挥了出去。周迎快速闪避,一把折扇从手腕处隔开了他的拳头,另一只手趁着空隙敲了他脑袋一个棱角。
正是幼儿做了错事被家长发现后会来这么一下当作惩罚的那种。拿他当小孩子逗,侮辱性更强了。
这不,霍寅君被这一下激得暴起,直接放开手脚打了起来,手法之快,显然是个练家子,全然不虚。周迎同样功夫在身,一招一式间游刃有余地来回,双方不分上下,一时之间恐怕难以分出胜负。
众人被这场打斗逼出屋外,更是为他们腾出一屋空地,里面盘碗翻飞,哐哐当当作响。
屋外吵吵嚷嚷,却没人上前阻止。而且父亲是文官,在场的除了女眷也没几个习武的男子,仅有的几个又打不过,都不敢贸然上前。
“这……沈尚书,你怎么也不阻止一下,要是阿寅受伤了该如何是好啊?”霍夫人在外面急得团团转。
秋夫人是个落井下石的,见沈棠沣笑而不语,只是看戏,并不在乎毁了个小厅,便道:“你快别说了,权当两个孩子打一架热闹热闹,助助兴好了。我看周公子下手是个知道轻重的,总不会出什么大事。”
霍夫人无言以对,更无心怨怼,只是忧心忡忡地往里望。
犯难之际,一名衣着规束,腰侧佩着长剑的少年,拽着一个奋力反抗却怎么都甩不开手的男人进来了。
一进门听见里面乒乒砰砰的打斗声,看清状况后男人赶紧推着那名少年进去:“我的……别拽着我了,快去阻止你家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