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没事吃桃

6、对家霍野

　　高决离开后，云天仰靠着椅背，花了几分钟将脑袋放空。

　　而后，利落起身，往霍云野的办公室走去。

　　白城大厦属于自建大厦，一共35层半。

　　楼顶的半层建成露天花园，铺设了太阳能板。二十楼及往上自用，二十楼以下外租。

　　35层作为公司高层的核心办公区，云天的总裁室、老爸白城的董事长办公室都在这一层。

　　姑奶奶霍千羽又占去小半层，用作霍氏家族基金会的办公区。

　　末了，还剩一间不大不小的办公间，被厚脸皮的霍云野鸠占鹊巢，还扯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方便向姑奶奶取经。

　　打她搬进来，一分钱租金没交过，还天天以霍家人自居，问总裁办公室要这要那，连办公用品都白嫖。

　　云天边往霍云野办公室走，边给她打电话：
　　“云野，今天在白城大厦吗？”

　　“不在啊。云天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霍野，懒洋洋地回答。

　　下一秒，云天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等下哈，我去开~”个门二字没说完，握着手机的她，就看到霍云天那张板正的脸。

　　云天也不说话，径直走到里面。

　　“哎呀，云天你看我，刚上楼拿个包的功夫，你就来了。”

　　她秒换表情，撒起谎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怎么，不欢迎我这个便宜房东？”

　　云天一屁股坐到她马克龙草莓色的老板椅里，还刻意原地转了半圈。

　　“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你来，我开心得很。正好刚淘来一罐佛手，煮给你尝尝。”

　　她把玻璃茶壶里装满水，放在电陶炉上加热，又翻弄出边柜里的茶。

　　一切都妥当之后，她慢悠悠走到云天旁边，靠坐在胡桃木的办公桌边。

　　她本就长了张比男人还英气的脸，又穿一身干练的黑色套装，脖颈上配一条花生大小的珍珠项链，妥妥的老钱风。

　　“霍大总裁，今天来，有何指教？”

　　她半弯下身子，一刀切的发丝垂坠下来，遮住小半张脸。

　　“也没什么。主要聊聊霍寻欢。”云天不露声色。

　　“你终于受不了了，是不是？”霍云野浅笑：
　　“就说你俩八字不合，硬往一处去，没半点儿好处。还是我帮你收了他，省得再劳烦你。”

　　“水开了。”

　　云天指指咕噜噜叫的玻璃壶。

　　霍野三两步走过去，泡茶、分茶一气呵成：“云天，来茶台上喝吧。”

　　茶台细细长长，与办公桌一码色，外观更像书法桌。

　　两人相对而坐，茶香四溢。

　　“霍寻欢是个挺奇怪的人。”
　　云天饮了一口，只觉清爽尖锐，回味后又品出些雪梨的甜爽。

　　“你看不惯，当然觉得奇怪。”这茶与当下的好心情，相得益彰。

　　“他从国外回来是哪年来着？不太记得了，回来就嚷嚷退休。”

　　“还不是小叔心疼他，怕他上班猝死？让寻欢二十四岁就退休，也就只有小叔这样的怪咖才办得出。”

　　“上班猝死是什么情况？”

　　云天皱眉，他突然想起来，小叔曾经跟他说过，不要让霍寻欢加班。

　　当时，他还嗤之以鼻。

　　“你不知道？寻欢出国的后两年，不是跟着导师伊桑做项目嘛。

　　那个老头，压榨员工像榨橙汁一样。

　　还得过普利策奖呢，就是个大魔王，没有半点儿仁爱之心。”

　　霍野见云天的茶杯空了，又斟了些。

　　“他不是没毕业吗？”

　　“伊桑是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的客座老师啊。寻欢有两门课程，是他教的。

　　他挺欣赏寻欢，让寻欢参与他手头上的项目，也给足了授权。在项目中后期，基本是寻欢一个人主导。

　　可惜，自己也累到快猝死，急救得当才保住一条小命。

　　后来，毕业论文都没提交，就被小叔拽回了国内。”

　　霍云天：“······”

　　所以，自己脑子里那个不学无术的废柴，完全就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吗？

　　霍野见云天脸色微变，立即安慰道：
　　“其实，寻欢心脏没什么问题。只是长期熬夜工作导致的急性反应。他回国后这一年多，不一直都挺好嘛。”

　　也是，霍寻欢能顺利入职，说明体检没问题。云天心想。

　　“伊桑还大老远追到国内。但小叔不准他再见寻欢。伊桑事务所只得赔了寻欢一大笔钱，十几万美金吧。”

　　“那确实也足够他退休了。”

　　“那钱，寻欢用去买了个配方，入股了一家化妆品公司。上次，他还送了瓶公司产品给我。”

　　霍野走到办公桌边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方盒。

　　方盒掌心大小，薄荷绿色，摸上去有磨砂质感，压印出的竖排文字颇为雅致——

　　无忧。

　　盒后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写明了品名、成分和生产厂商。

　　这时，云天才看明白，这是一瓶急救面霜。

　　至于什么是急救面霜，就不属于他一个IT男能理解的范畴了。

　　“不过，这事儿，小叔不知道。他是真的把寻欢当宠物养。你也别多说啊。小叔那倔脾气，你晓得啦。”

　　云天没搭腔，想了想，又说：“既然他是学建筑的，怎么着也应该做个相关行业。”

　　“咱们国内的房地产行业，你还不晓得？姑奶奶干了大半辈子，现在也不想趟这浑水了，国内业务也只保留了北上广和鹭岛几个核心城市。”

　　霍千羽早年发迹就是搭上了房地产行业飞速发展的风口，也因此成了家族的当家人。

　　霍家人也跟着她，赚得盆满钵满。

　　还在鹭岛组团，买了好几层新华城的房子。

　　至今，好几位霍家老人都是上下层邻居。其中也包括云天的老爸霍白城。

　　话说回来，霍寻欢看起来也不讨姑奶奶喜欢。

　　“他没去找姑奶奶，也算他有自知之明。”云天喃喃道。

　　“姑奶奶找过寻欢啊，让寻欢到设计院工作，被小叔毫不留情地拒了。

　　哈哈哈。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霍野苦笑。

　　她又想起，姑奶奶年初把霍寻欢安排给霍云天的情形，心情又陡得一落。

　　明眼人都看得出，姑奶奶想将霍云天推到霍家的主座上去。

　　可凭什么？

　　就凭他霍云天是个男人？

　　严格按照霍家的规矩来，霍野当仁不让！

　　拼他个三百回合。

　　“这么说来，霍寻欢很听小叔的话。”

　　云天把小叔霍白石的名字写到心里的小角落，惦记着哪天拿出来作为压制霍寻欢的尚方宝剑。

　　“那当然。寻欢很孝顺，好吧？

　　为了照顾小叔，学了按摩，学了保健，还特地学过做菜。

　　这么好的儿子，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霍云天：“······”

　　“小叔的哮喘，也很少犯过吧。要是脾气再好一点，简直是父慈子孝，能上中华传统美德榜单的。”

　　霍野脸上流露出明显艳羡。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安排，给她安排的人生诚如其名——野。

　　父母早逝，她就是个野孩子。

　　因而，她被姑奶奶霍千羽亲自抚养，长成个小千羽。

　　“霍寻欢没少让小叔操心。”霍云天给她泼了盆冷水。

　　“那很多事情也不能怪寻欢啊。”

　　霍野本能地偏向寻欢一边：

　　“就像他高中时的好朋友，谁能想到他喝了半瓶白酒，就得了急性胰腺炎呢。

　　进了ICU，愣是没救回来。至今那孩子的弟弟，还牛皮膏药一样，赖着寻欢呢。”

　　她看霍云天不言语，继续说道：

　　“寻欢也真是，少年运太差了。妈祖娘娘也不知道多关照一下他，明明他连·····”爸妈都没有，跟自己一个样。

　　霍野闭了嘴。

　　她不允许自己再说任何一句负能量的话了。

　　以后，必须以霍家家主的身份要求自己。

　　“知道自己运气差，还去赌，把小叔买的跑车都压上。胆子也是挺肥。”

　　云天刻意补了一刀。

　　霍野双臂抱胸：“你有什么证据呢？我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即便做了，也一定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你们果然是穿一条裙子长大的。”

　　云天起身，淡淡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霍野瞥他一眼，也不多留：“行吧。那什么时候把欧洲项目的授权书签给我？反正，寻欢也要过来了。”

　　“哦，这事。忘记跟你，还是不牢你费心了。现在这么小的市场份额，你哪里看得上？”

　　云天回过身，难得给霍野一张冷淡的笑脸。

　　“什么意思？”

　　霍野的火气噌地上来，但她尽量克制，走近云天说：

　　“之前不是谈得好好的，等你忙完这阵子，就签合同吗？

　　是你自己说的，想把销售外包出去，以后专注于研发吗？”

　　“再说吧。”

　　云天要走，却被霍野拦住去路。

　　“那什么时候寻欢办完离职、交接完工作？”

　　“我没说他要离职。你之前打到公司账上的钱，这两天原封不动退给你。”

　　云天回得云淡风轻。

　　“霍云天，你出尔反尔，是男人吗？”霍野冷嘲。

　　“商业社会，也就是你还相信口头承诺。至于，我是不是男人，

　　你还看不出来？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云天脸不红，心不跳，稳如老狗。

　　“流氓！我告诉你，我会打败你，成为霍家新一任家主。到时候，你就是手下败将”

　　霍野振振有词，胸口微微起伏。

　　“那你继续做梦吧，最好这辈子都不要醒。”

　　云天不多跟她废话，潇洒地拍上办公室的门。

　　总体来说，不虚此行。

　　通过霍野，对霍寻欢做了次背景调查。

　　云天施施然行走在宽阔的走廊上，透过玻璃幕墙，向外眺望。

　　以鹭江道为绸带，大半个鹭岛被系为两半。

　　一半海浪翻滚，一半都市繁华。

　　世界真大，变幻莫测。

　　一天之内，霍寻欢的形象，颠倒重塑，判若两人。

　　他才发现，原来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真正地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