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鸟》没事吃桃

5、谈判

　　云天得承认，他确实被满足了。

　　欲望深似海，被意外填满后，周身无处不自在、舒畅。

　　填海的精卫，在欲海中沉沦了一天一夜，天色刚明，便仓促地飞走了。

　　而云天花了一上午时间，才从餍足的慵懒感中复苏，慢悠悠去了公司上班。

　　总裁秘书阮竹，穿着珍珠白的雪纺上衣，端坐在总裁室的外间，见他来了，忙打招呼：“霍总。”

　　云天点头回应，刚坐定，阮竹已经端来一杯冰美式。

　　“谢谢。对了，阮竹”云天接过咖啡，在抽屉里拿出一只未拆封的苹果手表：“这个送你。”

　　“霍总，这是？”阮竹常年冷若冰霜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诧异。

　　“心理咨询师不错，谢谢你。”

　　“霍总，您客气，我应该做的。”阮竹安心接下，正要离开时，有人敲响了门。
　　霍云天说：“进。”

　　来人是副总裁成远。阮竹与他擦肩而过时，看到成远手上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总裁室的门，轻轻合上。

　　“什么事，这么高兴？”云天慢条斯理地喝咖啡消暑。

　　“你自己看。”成远摁开文件袋的纽扣，取出里面的文件，递给云天。

　　这是一份全英文的芯片订购合同。条款清晰明了，订购额300万欧元，要求三个月内分批次完成产品交付。

　　虽然是对方公司的合同模板，写得相当严谨，也没什么漏洞，却让云天觉得非常不真实。

　　因为甲方一栏赫然写着Echo！一个欧洲乃至全球科技圈奉为神明的存在。

　　“没搞错？”云天的视线一遍遍拼着E-c-h-o，反复确认。

　　“没错。我已经联系过Echo的采购负责人了。”

　　“什么时候跟Echo对接上的？”

　　“寻欢跟我汇报过一次，当时他刚来公司不久。他说有必要接触一下欧洲头部的客户，我就同意了。虽然希望渺茫，总算是个机会。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云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

　　“这两个月，送过一些样品，但不多。”成远回忆。

　　云天将烟灰弹进烟灰缸里。他十分理智地分析，Echo没理由选择跟云芯合作。就算他对云芯的产品再有信心，目前的技术水平和品控拿到国外，也只有被暴打的份儿。

　　他开始怀疑霍寻欢是不是用了非常规手段。

　　如果是这样，这笔订单或许是烫手山芋。

　　作为CEO，他得确保公司的名誉和利益，不受伤害。

　　“霍寻欢在公司吗？”他问成远。

　　昨天，他跟霍寻欢整天都在床上度过。今天一大早，并没见到他人。

　　“在的。文件，是寻欢上午给我的。”

　　“那我们，不，我跟他当面谈谈再决定吧。”

　　“好。云天，采访的事儿，已经确定了。东方财经主持人杨真真，后天下午来云芯。采访的流程和问题，我已经发到你企微上。”

　　“行，我一会儿看。到时候，把高决也叫上。”云天登录企微，把文件保存到桌面。

　　半小时后，霍寻欢走了进来。

　　只见他穿着纯白T恤，蓝色阔腿裤，小白鞋，极简而时尚。估计是为了掩盖吻痕，T恤领口很小，反倒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感。

　　“想跟你聊聊Echo的合同。你是怎么签下的？”云天胳膊肘抵着桌面，十指相交。

　　“很简单，三月初，我去了一趟墨尔本，跟Echo的ceo霍尔见了一面。”寻欢如实回道。

　　“不要告诉我，你全力说服他弃用核心供应商3X的芯片，而选择云芯的产品。霍寻欢，你到底用公司的什么资源换取了这次合作？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任何损害公司的操作······”

　　霍云天一脸严肃，毫不掩饰自己质疑的眼神。

　　“霍总，我想你是多虑了。我只是告诉他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魔都的外资招商政策。”

　　云天没有说话，他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霍尔，是个野心勃勃的实干家。他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态，自动驾驶汽车将成为Echo最核心的新项目。

　　“说下去。”

　　“我曾经在京圈混，听朋友说起魔都的招商政策。霍尔想在全球范围内寻找最便宜的生产基地，最好的行业配套，最优的运输方案和最有潜力的消费市场。而魔都想通过外资招商，带起整个自动驾驶汽车的产业链。我只是抛砖引玉，带着霍尔去了趟魔都。”

　　“再加上。”霍寻欢接着说：“3X在Echo的供应商体系中一家独大，傲气到不把它放在眼里。

　　前阵子，出过一次小批量事故，虽然没造成大损失，Echo依旧想搓搓它的锐气。云芯确实不能取代它，但是产品性能足够适配本批次的低端手机，也足够给3X一个响亮的耳光。”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云天发问。

　　“我可以带你去见霍尔。”

　　“他在国内？”

　　“是，新厂区即将签约。霍总，”寻欢紧盯着霍云天的眼睛：“我想用这个合同，换你的金麒麟。”

　　云天先是一愣，而后哼地一笑，一巴掌猛拍在办公桌上：

　　“霍寻欢，作为一个职场经理人，你觉得公司是跟你扯私事的场所吗？

　　你以为拿回来的订单，是你一个人的成绩？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条件？

　　离了公司后台的支持，整个欧洲项目部员工的共同努力，你能做成什么？”

　　霍寻欢被怼得半句话也说不出。虽然他知道霍云天不会夸赞他，却也决计预料不到，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最让他难受的还不只是这一顿骂，而是他心底承认，霍云天骂得对。

　　“合同拿去给法务审核，走盖章流程。”云天把文件丢给霍寻欢：“私事，我们晚上再聊。”

　　云天看着霍寻欢灰丧离去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一个优质的职场经理人，应当在达成超高绩效之后，得到赞许。

　　但他是霍寻欢，是云天极力想要排除的异己，轻看许久的人。

　　这之间如此不对等，不协调，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没一会儿，总裁室的门，再次被敲响。霍寻欢，去而复返。

　　“多给我两个人，总可以吧？我需要有专人服务Echo。技术部有个叫文柒的，就很不错。”

　　“走编制申请流程，雷霆会做客观评估。”霍云天并不是冒进的人，对于加人这件事，他更加保守。

　　从老爸一手创办的白城科技到云天的云芯、云游，向来严卡人员编制，追求人才复用和效率提升，而非简单的员工规模。在职员工，经常是1个人拿1.5倍工资，干2个人的活儿。

　　“知道了。”寻欢头也不回地离开，仿佛身后有个讨债鬼。

　　文柒，这个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云天拼命回忆，直到他突然想起高决曾提过一次。

　　四年前，云天刚买入云芯项目，团队急缺一名领导技术的总监。云天向高决递出橄榄枝。

　　“高决，我非常真诚地邀请你到云芯工作。咱们相识相当长的时间，从白城科技与樊高科技的初次合作，我们在优质的硬件上实现了软件层面的极致展现，出色交付了如此重要的ZF分包工程。彼此的合作、磨合十分顺畅，相信在云芯项目里，只会更好。”

　　“谢谢霍总赏识，我会慎重考虑。”
　　第一次聊，高决只是客气地应承。

　　毕竟高决是樊高科技的创始人之一，让他离开樊高这个平台，近乎于不可能。

　　而半年后的第二次面聊，高决有些松动。

　　那时他开始与合伙人樊离产生隔阂，樊离越来越热衷于处理生意上的人情关系，不再全力拿新项目。

　　公司内部人员又长期稳定，人才停止了向上流动。

　　樊高科技，成了温水中的青蛙。

　　“霍总。如果你能承诺，我拥有云芯技术研发方向100%的话语权，我可以考虑加入。同时，有件事情，我必须跟你坦白——我是个GAY。”

　　云天至今仍记得自己何其欣喜：“我要你来，就是做领头羊。另外，我想，性向与研发工作没有直接联系。”

　　“云芯技术部员工文柒，曾是樊高的员工。他从樊高离职后，入职云芯。而现在，我们已经确定了恋爱关系。”

　　“你这么刻意说明，是要我把你们安排在一起，还是说要提拔这个人？”云天不是特别明白。

　　“不。只是坦白。即将成为合作伙伴的话，坦白是前提。”高决认真地说。

　　“你的私事，我没必要过问。”云天紧握住高决的手：“欢迎你的加入。有你在，云芯的前途一片光明。”

　　文柒。文柒。
　　云天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

　　他从人事系统调取了文柒的资料，他过往的工作履历是在樊高。这就对得上。

　　不过，此人婚姻一栏，写的是已婚？看得云天满头问号。

　　他拨通了高决的电话：“高决，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高决难得没去科研室，没一会儿就到了云天办公室：“怎么了，云天？”

　　“坐。”云天把窗户打开，散散烟味。

　　“有个事情，想跟你商量下。关于文柒——”他接着说。

　　高决没想到是这个话题：“他怎么了？”

　　文柒这两天刚从福州厂区回鹭岛，工作进度正常。能有什么事情呢？

　　“欧洲项目部的霍寻欢想把他调过去，专门负责大客户Echo的对接。你怎么看？”

　　高决听后，放松地笑了笑：“这是文柒自己的事，我想他会做出明确的选择。”

　　“撇去你们的关系，单就销售口要挖你们技术员工这事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云天一向尊重高决。

　　“文柒目前的工作偏工艺而非研发，是研发端到生产落地的衔接环节。他技术方面可以，也懂生产。我自然希望他逐步走到研发的核心岗位。

　　不过，如果销售口要人，文柒同意的话，我可以给。再培养一个工艺工程师，并不困难。”高决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明白了。”云天把香烟摁到烟灰缸里：“能顺便问了个私人问题吗？”

　　“请说。”

　　“我看文柒已婚。你们是去国外登记了吗？”云天好奇。

　　“没有。他娶妻了。”高决解释。

　　“······”云天脑海里闪过“同妻”“独守空房”等关键字。

　　“云天，不是你想的那样。事情有些复杂，我一时也不好解释。只能说，他是出于责任娶了妻子，而非义务。”

　　责任？义务？一解释，谜团更浓了。不过，他看高决不想多说，也不便继续问下去。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对一下，东方财经后天的专访。”云天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