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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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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闵之的婚事延期了。
司天监的筮官为皇帝陛下的婚期占卜了三次,次次都是大凶。
几个肱骨老臣一手提着筮官,一手提着自己的脑袋跑到御书房呼天抢地地死谏,吵得叶机想把他们通通拉出去砍了,好遂了他们的意。
但要砍的人似乎太多了,如果真的都砍完,半个朝廷都得瘫痪。
叶机没再多说什么,摆摆手示意他们爱滚多远滚多远,老臣们暗自交换了一个让彼此安心的眼神,麻溜地退了出去。
其实君臣之间都清楚,司天监的卜辞不过是阻止废后的借口,商国公主只要不做皇后,做皇帝的贵妃还是做皇帝的太奶都与他们没什么关系。
柳闵之坐在叶机身后的屏风后,枕着玉枕翻话本。听见叶机走过来的脚步声,才翻了个身对着叶机,眼睛瞄着话本,漫不经心地笑话叶机这个皇帝做得真没意思。
叶机把纳凉的冰鉴推远了些,道:“立秋已过,周国夏天短,公主殿下还是贪凉得好。”
柳闵之往冰鉴的方向拱了拱。
叶机见状,压着嘴角道:“来福,去把公主宫里的冰鉴都撤了。”
柳闵之坐起来:“凭什么?”
“御书房的也撤了。”叶机端水道,“房里的玉枕也撤了,换成软枕。”
来福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的脸色,又看了看柳闵之殿下的脸色,缩了缩脑袋道了声“是”,像提着脑袋死谏的老臣们一样滚了。
“凭什么?”叶机说,“自己身体好不好自己心里不知道吗?着了风寒是很好玩的事么?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柳闵之呛他:“陛下被老臣堵在前面数落了半天,只好到我这里彰显天威了吧?”
叶机显然被戳到了痛处,他深吸了一口气,在柳闵之身边坐下,没再说话。
柳闵之往叶机的方向挪了挪,侧着脸看他:“你生气了吗?”
叶机顺势摸了摸她的头:“没有。”
柳闵之抬眼瞧着叶机,叶机真好看。可是叶机不高兴,叶机几乎每天都不高兴。
即使他不说,没有发作,柳闵之还是知道他几乎每天都不高兴。
“那我允许你撤我房里的冰鉴了。”柳闵之靠得近了些,叶机身上的安神香的气味重了些,“条件是,我想去司天监,可以吗?”
“怎么?”叶机笑,“你还想大闹司天监不成?”
“我不会妨碍公事的,我就想瞧瞧。”柳闵之说,轻轻拉着叶机的袖子晃了晃。
瞧瞧自己与叶机的婚期为什么卜出了个大凶。
“好。”
“那你写个手谕给我。”
“好~”
柳闵之由着叶机捏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是个吹枕头风的天才。
柳闵之去司天监为两件事,第一件是打听叶机的生辰,筹备生辰礼;第二件才是找筮官麻烦。
拿着叶机给的手谕在司天监转了一圈,司天监的筮官们多半是发须斑白的老人,见了柳闵之立刻期期艾艾,不敢直视。本打算狐假虎威的柳闵之忽然觉得实在大逆不道,没了借题发挥的兴致。
于是她坐了正监的位置,薰了香又煮了茶,点名要看那三份“大凶”的卜辞。
卜辞是看不懂的,但既是卜婚期,势必要写上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可以借机看叶机的生辰呀。
等柳闵之拿到卜辞的时候愣了一下。
为了掩饰慌乱,她随手指了一个小令上前释辞。
接着翻了翻第二份,又翻了第三份。
一模一样。
叶机的生辰是七月廿二,过完生日就二十五岁了。
柳闵之的生辰是正月初六,过完生日……就二十一岁了。
可是她分明记得自己只有十三四岁,刚离开故土,不远千里来到周国和亲。她是商国皇帝不受宠的女儿,她还有一个同样不受宠的胞兄。离开皇宫前一天晚上,她的胞兄似乎正计划着把柳闵之送出宫去避祸,可是她到底来到了周国。
柳闵之陷入了空白。
既是占卜婚期,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必不会有错。
既不会有错,那么,这六七年的记忆都去哪里了?
柳闵之看着座下战战兢兢的筮官,忽然觉得自己可笑了起来。
叶机,究竟还瞒了自己什么?
叶机在校场练箭,忽然打了个喷嚏。
来福在一旁侍候,听得战战兢兢。
“昨天在司天监,她都做了什么?”
来福道:“殿下把正监、副监、判官连同下面的几个小令史都叫到一处问话,看了三份卜辞,还叫了个小令史在一旁解辞。”
叶机一箭正中靶心。
“还有呢?”
“殿下还逼着所有会占卜的筮官替陛下算婚期。”
“可算出什么了?”
来福笑:“是算出了,但算出了许多日子,没个定数……”
叶机嗤笑一声,一箭射偏。
“还有呢?”叶机问,“没罚什么人么?”
来福擦了擦汗道:“倒是没罚,就是让司天监的所有官员都去占星台观了一夜星象,说是要筮官们‘统一口径’,不长于占卜的就替大周和陛下祈一夜福。”
叶机笑了:“亏她想得出来——夜里寒气重,让人去给司天监那几个老东西送点御寒的衣物汤药,就说他们祈福辛苦,特许三天假。”
“是。”
又一箭正中靶心。
叶机:“还有事?”
来福道:“过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了,礼部拟的章程陛下还没过目……”
叶机抽出箭杆:“他们看着安排就行,不必铺张,朕就走个过场。”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