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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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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闵之借题发挥,拒不吃药。
叶机拧眉盯着她,半晌才半是威胁半是佯怒道:“不喝?那就让春棠跪到你喝为止。”
侍立在侧的宫女当即跪了下来,很没诚意地干巴巴地道:“皇上饶命。”
柳闵之觉得这场景荒谬得有些滑稽。
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叫“春棠”的宫女,根据叶机的反应来看,此人多半是自己的贴身侍女。可是她已然记忆全失,瞧着春棠只觉得眼生,叶机的威胁并没有在她心中掀起多少波澜。
兴许自己的冷漠能救春棠一命。
“哦。”柳闵之挂着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那就跪吧,记得跪远些——你真是周国皇帝?”
叶机不置可否。
“那你可真是个昏君。”柳闵之总结道。
叶机愣了一下,没有露出她预想中勃然大怒的神色。他深深地看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眉眼却似乎笼罩着某种巨大的悲哀。
“是么?”他终于笑起来,“你还真是一点也没变。”
柳闵之不懂他究竟什么意思。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应该不低。
但既然不低,为什么还要捆着她的手腕呢?为什么要用金属锁环把她锁在床上呢?
二十岁的柳闵之肯定能想明白,但一觉醒来丢失了大半记忆的柳闵之不能。
叶机看着垂头望着手腕上的勒痕出神的柳闵之,忽然问道:“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柳闵之?”柳闵之几乎没犹豫。
叶机点头:“年纪?”
“十三岁?”她看见叶机的表情突然变了,又猜道,“十四岁?——你们周国的公主一般都是多大年纪和亲的?”
叶机的表情欲言又止,显然在消化这个爆炸般的消息。
“周国没有公主。”叶机说。
叶机的眼睛很漂亮,瞳色深灰——或许有一点北地游牧民族的血统,眉眼挨得很近,当他望着什么人的时候,总有给人一种非常深情的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柳闵之想。
“哦。”她说,转念一想,又问,“那你多大?”
“快二十五了,下个月是我的生辰。”叶机说。
那也差得太大了些。做夫君太老,做皇帝好像又太小,真是个奇怪的年纪啊。柳闵之想。
“在想什么?”叶机问。
柳闵之说:“我在想……你这个年纪,应该有皇后了,那我现在是你的贵妃么?”
叶机仿佛听到了一件特别好笑的事。
笑了半天,叶机才说:“可是你还没有答应嫁给我。”
是那种有些委屈的口吻,听着怪让人难过的。
可是他没否认有皇后的事。柳闵之想。
她的心里有些难过,她觉得叶机心里也很难过。
“我为什么没有答应嫁给你?”柳闵之问。
“……我不知道,你没告诉我。”叶机说,“然后你一觉醒来,就把什么都忘了。”
叶机在说谎。看他的表情,他肯定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可是叶机很漂亮,又是周国皇帝,而且心里有自己。柳闵之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或许是他习惯很坏,喜欢捆人吧。
柳闵之想了想,说:“可能是你太老了吧。”
叶机笑着叹了口气,认同道:“或许吧——把药喝了,乖。”
柳闵之脸色一变:“不。”
自己不愿意嫁给叶机一定是因为他爱逼人喝药。柳闵之想。
柳闵之很快接受了自己是和亲公主的事实。
叶机总是很忙,不是在前殿上朝,就是在书房面见朝臣,或者批阅各种折子。有时候他会命来福把折子搬进她的小院里,连同消暑的冰块、冰镇的瓜果、民间时兴的话本子、南地来的香料和玩具一起。
几乎在每一个午后,柳闵之的小院里都是这样的场景:叶机在凉亭里看折子,柳闵之躺在垫着凉席的小榻上吃小食,有时看看话本,有时看看叶机看过的折子,然后和宫女们叽叽咕咕说些小话。可是柳闵之最想说话的春棠始终缄默不言,一句闲话也没多说。
红袖添香是不可能的,起初柳闵之自告奋勇说要替叶机研墨,叶机拒绝得不假思索不容置喙,说什么“公主是来和亲的不是来做仆役的”云云。后来柳闵之背着叶机偷偷用他不常用的砚台试过,发现确实研得一塌糊涂,还害得来福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原来叶机嫌她手笨。柳闵之懒得与昏君计较,乐得清闲。
做和亲公主的日子很快乐,不用宫斗,不用侍君,也不需要早起晚睡地请安。每日的消遣无非是偷看叶机的折子、弄乱叶机的案头、偷溜进叶机的藏书楼、拒绝叶机送来的汤药并和他理论“为什么不喝药”一刻钟、偷吃冰镇的瓜果被宫人向叶机告小状……不得不承认,叶昏君的脾气好的出奇,每回都对柳闵之的无赖行径百般纵容。
所以,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