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蓝田日暖玉生烟 09 ...
-
这天依然是蓝田一个人去老宅,不过在过去之前,她照样给郁璟言挂了个电话。都说女人心眼比针眼还小,其实男人也一样,郁璟言匆匆丢了句“我很忙”便撂下了电话。而蓝田则对着被挂断的手机无奈的叹气,郁璟言经常说她眦睚必报,小肚鸡肠,他又何尝不是一样,颧骨的伤口早已经结痂,老宅那边也打过几次电话,他大少爷倒是潇洒,一句‘很忙’,就将电话转交给她,而每次,面对薛晴的盛情,也就是郁璟言的妈妈,许多到嘴的话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她到底学不会怎样去拒绝别人的好意,特别这个人还是她的婆婆,整个郁家的当家主母。
曾经听很多同事抱怨结婚后,婆媳之间种种难以调剂的问题,比如观念,饮食习惯等等诸如此类的,有时候她打电话给蓝途和孙秀兰时,也免不了被他们旁敲侧击她与婆婆的关系,就生怕她的不懂事会给对方添麻烦。老实说,薛晴是挺一个挺好相处的人,曾听郁璟言说过,他妈妈早年留学国外,受西方文化影响深刻,因此郁家门风较其他人家开放。
“学校已经开始放假了吧?”一边问她,薛晴一边指示蓝田将她手肘边的那朵香水百合递过来。
“嗯。”蓝田点头,然后将百合递给她。
“那假期里有什么打算吗?”
“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呢。”蓝田应着,低头摆弄起玻璃杯里几朵还渗着新鲜水珠的紫菀。绿叶紫花,倒映在清澈的水里,煞是好看。
“那有没有兴趣跟越越一起报个陶艺培训班?东区那家心绿陶艺室口碑就挺不错的。”说着,薛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对方,因此也没错过那一闪而逝的惊诧。
蓝田的确很惊讶薛晴会提出让她参加陶艺培训班这个话题,而她也隐隐能猜到几分她说这话的用意,但是显然的,她并不想弄清这话背后所掩藏,因为她拒绝了,声音听起来低低的:“我恐怕没有时间去陶艺室,有几个毕业班学生的实验设计还没有完成,趁着寒假这段时间,让他们来实验室做一下实验,早点完成毕业设计,让他们也多一点时间找工作,我们也好放心。”
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样说,薛晴一愣,但旋即浅浅一笑,伸手拂过鲜绿的叶子,半开着玩笑道:“你们学校也真是的,都放寒假了也不让人省心,赶明儿,我可跟你们院的曾院长好好说说,让他给你少派放些工作,再这样下去,我都担心一阵风就能把你刮跑了。”
淡白的光线落在浅紫的花瓣上,印在玻璃纸上倒影出模糊不清紫色的影子,蓝田拿过玻璃桌上几朵浅色的小花,挽了挽滑落到唇边的发丝,唇角若隐若现含着笑:“您可真别这样跟曾院长说,他是老实人,没准以后他还真让我什么事都不做,就等着每月拿工资了。”
这可真不是她危言耸听,也是她应聘江大后,她才知道原来郁家和曾家还带一点亲戚关系的,貌似是郁璟言的阿姨,也就是薛晴的表妹是曾院长的夫人,而听说这位曾夫人自小就很喜欢郁璟言,上次还让曾院长还带话给她,让他们过去一道用个餐,碰巧那天郁璟言有事出差了,也就没答应,后来也没在听双方提起过。但是,总之一句话,如果薛晴真的有意让她减少工作量的话,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敢情好啊。”薛晴抬头瞧了她一眼:“你也不用老拿工作忙借口说没时间生孩子了吧。”似是有意无意,她又说:“我听陆雾说,女人老呆在实验室对身体不好,你也将手头上的工作放一放,过完年璟言三十,你也二六了,趁现在年轻,底子好,早点生孩子,身体复原也比较好。”那陆雾便是那曾院长的夫人了。
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从起初的手足无措到后来的无比平静,蓝田依然让嘴角带了些弧度,拿出之前的那一套说辞,笑笑:“妈,你就不要操这个心了,我和璟言心里有数,再说了他公司才刚刚步入正轨,恐怕抽不开身;而我,现在也还没有做好一个准妈妈应该有的心态。”说着,她又伸手拨了拨水杯里紫色的花瓣,羡慕地望着在经过薛晴一番装饰下愈发显得娇艳欲滴的花束,秀气的脸庞上尽是满满的挫败:“妈妈,看来我真不适合跟你学插花,你还是让越越跟着你吧,不然你的一世英名恐怕真要毁在我的手上了!”
知道她有故意转移话题的嫌疑,薛晴也不戳穿她。拿起喷雾瓶边往花束上喷水,边冲她淡淡地笑了笑:“你这哪是没天分,只是你没有将心思花在这件事上。”
到底推辞不了吴越和薛晴的左右夹攻,蓝田最终还是留在老宅吃了饭才回去。想起早些时候医院刘医生打来的电话,她决定还是先去趟医院。只是没想到的是她一说自己要去医院,薛晴竟说要跟她一同前往。一问之下才知道是去医院探望住院的朋友。
“凯翔的宋夫人,你还记得吗?三月中旬我们不是一道参加过一场慈善拍卖会,后来你还说身体不是很舒服,提早退场的那次。”薛晴提醒她。
“你说在寰宇的那次?”蓝田低头盯着脚尖,神情显得有些恍惚。
其实她跟薛晴很少一起出席这种场合的,仅有的几次,大概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倒不是因为吴越,她本身就不喜欢热闹,至于那次她之所以会答应,很不幸,当时她和郁璟言刚好在老宅,而又正逢吴越在坐月子,老太太怕寂寞,硬是将她拉了去。不过,貌似那次之后,她便不曾再陪她去过酒会了吧。
“就是那次,那位凯翔的宋夫人就坐在我们斜对角上,后来还上前跟我们打招呼,就是那位一见面就直夸你长得漂亮的太太。”
“哦。”蓝田点点头,却没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皱起了眉头:“那…她怎么了?”
在寰宇的那次,她看起来气色非常好,穿了一身枣红色呢子大衣,更是显得精神抖擞,风华尽显。连看人的眼神也一如既往的让她觉得敬畏和…害怕。
“偏头痛,是老毛病了。”薛晴叹气:“她也实在是不容易,不仅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而且一介女流担当起夫家的家族企业,好不容易将唯一的儿子拉扯大,前些年又听说在外上大学时交了一个女朋友,为这事,还差点跟家里人闹翻。”她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没察觉到她身边的蓝田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前段时间,听宋家那边说子辰回国要接手宋氏。哦,宋子辰就是那宋太太的儿子。”
“听起来妈妈似乎跟那个宋太太很要好?”
听她这样问,薛晴却笑着摇头否认:“算不上很要好,只是宋先生在世时,曾经帮过你爸爸,所以便对宋家上了几分心。”见她脸色有些苍白,她又担心道:“蓝田,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不好,是不是在花房里受凉了?”
花房里一年四季温暖如春,怎么会受凉?蓝田摇头,伸手用力地捏了捏脸颊,“大概今天天太冷了吧。”正说着话,迎面匆匆过来一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只见他在距离她们几步远的地方站定,神情恭敬:“夫人,大少奶奶,车已经备好了。”
说话的是郁家的司机老江。
“你送妈妈过去吧,我自己开车过去。”
蓝田的话刚落下,就听到薛晴一口反对的声音:“不行!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过去。”说完,不顾对方的反对,伸手搂着她的胳膊就往门口走去,老江见状,快走了几步,赶在她们前头,已经替她们开了车门。
蓝田有些无奈:“那我的车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停在这儿吧?晚上我还想去趟实验室。”
“打个电话让璟言把你的车开回去好了。”说话间,薛晴一把从身后将她塞进了车里。动作看起来有些用力,但是却丝毫没让蓝田觉得粗鲁。“可是,他应该很忙,估计没有时间帮我把车开回去吧。”她讪讪的,犹在做着垂死挣扎,用手撑着车座,企图支起身子。
听她这样说,薛晴伸手按住了她的肩头,将眼一睨,表情似乎有些动怒:“整天说自己忙啊忙的,不会真的忙得连这一点时间都没有吧!”
蓝田知道她说这番话自然是跟郁璟言生气,想当然了,父母都打电话过来了,摆明是主动求和了,做儿女的,至少也给对方一个台阶吧,他倒好,每次都冷冷地将电话塞给她,要不然就直接说“没空”。她也清楚公司刚上市不久,忙自然是忙了点,但总归有空闲的时候吧,还是他当父母是傻瓜,听不出他话里的拒绝。
想起之前在吃饭时,郁镇槐见她孤身一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她当时忍不住张了张口,想要安慰他几句,但开了口,她才发现,她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想必由来而久,她真的没有什么立场多说些什么,而且祸从口出这个道理她也不是不懂。孙秀兰自得知她先斩后奏嫁的人是郁氏的大少爷后,一直耳提面命让她注意小心言辞,她老说大户人家规矩多,多做事少说话总不会有错。这话听起来活似整个郁家就是一个土财主,而她就是那个受闲气的小媳妇!
不过话说回来,当初孙秀兰说这话时,可见有多么的不情愿,如果当初她没跟郁璟言领了证,生米煮成了熟饭,孙秀兰和蓝途想是一百个一万个不愿意她踏进这个金丝牢笼吧,虽然无数事实证明郁家不是“金丝牢笼”,她也不是养在金丝笼里的“金丝雀”,但总归还是有所顾虑的吧。
薛晴心里的确有气,打了好几通电话给儿子,以为这次总会跟媳妇一同回家吧,不料这次又是蓝田一个人回来,一问,又是公司有事抽不开身,公司哪有什么大事,摆明了就是借口。不过,见蓝田低着头,沉思着不说话,她又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说的有些过了,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莫名沉寂下来的气氛,这时蓝田却抬头开口说:“就听妈妈的,待会儿我让璟言过来一趟。”
语气轻快,神色自若。薛晴不由地应了声嗯。
“是去市医院吗?”老江关好车门,扣好安全带,转过身问她们。
薛晴冲他点头,又偏过身子说:“我还没问你为什么去医院呢?”
“一个学生住院了,我过去看看。”
本不想解释太多,却没想到薛晴又问:“那个女生现在没事了吧?”见她似是很困惑,她又解释说:“前些天我跟璟言他姨妈通电话时,她说你们班上有一个学生出事了,正好昨天我看周刊上有报道,就猜报纸上那个女生就是你班上的。”
原来是这样,蓝田了然:“人已经清醒了,过段时间应该就可以出院了。”
“人没事就好。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自重呢,想是我们那个年代,男女生之间牵牵手都会被人视作是异数。”薛晴感慨。
虽然留过洋,对这些事,骨子里还是保守的。蓝田沉吟了一会,才若有所思问:“妈妈,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那些在婚前乱交朋友的女孩子?”
“怎么会这么问?”薛晴困惑地看了她一眼:“我看起来是这么不通情理的人吗?”
“不是,只是刚才这样听你说,我以为你会有什么…看法。”蓝田有些口吃。
见她这副模样,薛晴忍不住笑话她:“我不是还没说什么嘛,你用得了这么紧张?”
蓝田愈发觉得尴尬了。
“好了,你脸皮薄,我不作弄你了。”薛晴拍拍她的手背,“而且就刚才那个问题,我想纠正一下你其中的一个错误,不是我看不起她们,而是她们将自己看低了。我不否认比起现下的年轻人,我很传统,也很保守,我想这点上,你们得原谅我,毕竟我已经没精力去追赶这个时代了。”说着,她笑了起来:“而且话也说回来,人不轻狂枉少年,每个女生自己心里都有一个度,只要不要超过这个度,那么即使是做错了,还是值得所有人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