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蓝田日暖玉生烟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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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蓝田擦着湿发从盥洗间出来时，郁璟言已经将汤圆盛好放在餐桌上了，只见袅袅热气沿着气流蜿蜒盘旋而上。而郁璟言则一身灰色V领线衫，交叠着双脚，非常认真地侧躺在短沙发上对着三步远的液晶屏。似是觉察到她的走近，他偏了一个大约30°的角冲她点了一下头，蓝田明白他这是跟她示意桌上冒着热气的瓷碗。
温热的气流一阵阵直喷她的脸，蓝田捏着汤匙，托着腮，似乎并不准备吃东西，倒是像在纠结一些事。郁璟言状似漫不经心般地扫视了一圈，最后才将目光缓缓定格在她脸上。
大约是洗过澡，只见一向苍白的脸颊竟难得染上几分淡粉红色，特别是那双被热气熏得湿漉漉的漂亮双眸，似是被秋水荡涤过般，清澈明亮。
论外貌，她的确比不上他之前的几任女友，还记得第一次带她回家时，吴越观察了老半天，最后才偷偷地拉拉他衣袖，揶揄说：“真没想到你喜欢的竟然是清丽淡雅，柔弱似柳型的，难怪当年邵大MM那样绝色倾城重口味的美人都入不了你的法眼啊！”嘲讽完了他后，她一边看着不远处跟郁母有些拘谨聊着天的蓝田，一边又非常中肯地点头，说：“不过，她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呐，属于那种耐看型的。不错啊，你最近的眼神可是越来越好了！”
吴越自小对他就跟属狗一样，是归于“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那类，难得她这次会对他带回来的女人能有如此高的评价。他虽然有些小得意，但还是掩着笑，只是说：“一般一半。”
“真是给点你阳光你就灿烂，给你根竹竿就往上爬！”吴越非常受不了他这副春情荡漾的模样，哼哼唧唧。
而他当时只是笑，对吴越的挑衅丝毫没放在心上。其实倒真不是他过分谦虚，或是矫情，蓝田的外表给人的第一感觉的确是清丽素雅，但是她的性子却绝不是‘清丽柔弱’，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甚至有时候顽固地如同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主。吴越说对的另一半是她的眼睛很漂亮，不是很大，用翦水双眸这个词来形容似乎也并不过分。
收回飘远的思绪，郁璟言直了直腰板，终于还是打破了宁静：“你怎么不吃，是汤圆不合胃口吗？”
“呃…不是。”听他这样问，蓝田回了回神，直觉摇头，不过捏着汤匙的手倒是有了几分动作。
“那你发什么呆？”
慢慢舀了一只汤圆，蓝田有些无力道：“我没有发呆，我只是在想你怎么大晚上给我煮汤圆。”好吧，她承认这话说的有些伤人心了，因为刚才让她走神的不是别的，正是下午那件棘手的事。尤其是刚才在洗澡前，她给孙秀兰和蓝途打得那通电话，本来是想跟他们说谢谢的，最后反而又是被他们的话将自己弄得稀里哗啦。
唉，苏锦说的没错，她真的是太没出息了。
她就在纠结这件事？郁璟言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老实回答：“冰箱里只剩下这些汤圆了。”
仔细听他这话，还是能听出几分意味在里面的。一是冰箱里真的只剩下速冻汤圆了，二是他说这话表示已经猜到她这些天又回江大公寓了，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听得出来了。郁璟言暗暗咂嘴。
显然，郁璟言有些失望了，只见蓝田听了他这话后，模糊不清地应了声哦，接着没有任何异议地将勺里的汤圆送到了唇边。
这样锋芒尽敛的蓝田还真是很少见呢。郁璟言索性关了电视，看向她，颇有兴致问：“那你刚才想吃什么？”
“我以为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呢。”蓝田拖着腮帮子，戳了戳碗里的汤圆，嘀咕声不轻不重，但是足够两个人听见。
这唱的是哪出戏？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前段时间就已经吃完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当时，还是她让他提醒她下次去超市别忘了买饺子之类的。刚才他检查了一遍冰箱，不要说饺子了，连包装袋他也没见到。
商人一贯敏锐的洞察力让他觉得似乎闻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但是为了套出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郁璟言还是很配合地点点头说：“我倒不知道你有这么喜欢吃饺子了。”
咽了一口汤圆，蓝田模糊应着：“嗯啊，我记得之前在超市里买的那种水饺，皮挺薄的，味道也挺正的。”说着，她还伸出手煞有介事地比划着。
“哦？”之前？郁璟言继续点头的动作，示意她往下说。
果然，蓝田盯着碗里的小巧玲珑的汤圆，语气较方才略带几分遗憾，只听她轻叹了一口气，慢悠悠道：“没想到上次买的那包速冻饺子，皮厚的连牙齿都咬不进，哎，现在政府不是动不动就说要规范市场嘛，我怎么就一点都没看出规范在哪里啊！”
郁璟言笑：“这些事，你跟我说了没用。但是我想可以给你个建议，比如你写封信到食品监督部门，我相信他们会很乐意为你服务！”
听他这样说，蓝田切了一声：“你这个建议，还不如让我直接去超市投诉来的方便呢。”
“嗯，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郁璟言笑着微勾起唇角，表示赞同。
“只不过可惜了……”蓝田欲言又止。
“哦？”
“可惜最近都吃不到皮薄肉鲜的饺子了。”
表情若有所失，嗯，表演的很到位。
郁璟言一边挑着眉看着她，一边继续发出类似于单音的声音，表示自己正在听她讲话。
“前些天我听我们学校的惠老师说，呃…她说，城东那家面粉店，饺子皮很薄，而且味道似乎也很不错。”蓝田斟酌着词语，边说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交叠着双腿的男人。
“哦，然后呢？”郁璟言已经非常确定她一晚上跟他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图的是什么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只见蓝田眯细着眼看他，笑眯眯道：“那我们要不要也去那儿买一些饺子皮过来试试，看看是不是有他们说的那样好吃？”
“哦，你说包饺子？”
“你似乎也好久没包过饺子了，是吧？”见他的唇角依然微微勾着笑，蓝田心知他此时此刻心情应该十分好，于是也就大着胆子，将绕在心里千转百回的小心思和盘托出。
原来如此啊。郁璟言抿唇轻笑：“想吃饺子的人是你吧，我帮你包饺子，那我有什么好处？”见她张口想要反驳什么，他又不疾不徐阻止她，悠然道：“你经常说我是万恶的资本家，你知道的，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吴越曾经私下里问过他，问他当初为什么会娶蓝田。他懂她话里的意思，他不否认蓝田的漂亮。但是比她更漂亮，更聪明的女人，他又不是没有遇到过，为什么唯独只有她，让他有那种想要安定下来的欲望？
之前，他困惑过这个问题，但是由于不想深思，后来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直到今晚，他才想通了一分，因为，吸引他的不是别的，正是她那让人看不透的心思。就像方才，她明明是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却假装自己没听到，但是她又是眦睚必报的人，于是便有了下面一步步诱敌深入的圈套了。而他也像那只垂涎于小红帽的大灰狼，本应是将她一口吞入腹中的，却反而一步步心甘情愿落入小红帽为他所设下的陷阱。
万恶的资本家？蓝田有些心虚，撇撇了嘴角，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嘟囔：“大不了这几天的早饭我都包了嘛。”就知道他不会答应的那么爽快，真是万恶的资本家啊资本家！她暗自磨牙。
蓝田曾经跟李苏锦开过玩笑说，如果她是鱼的话，郁璟言绝对是天鹅。她之所以会说这话，并不仅仅是指他们之间相距的家世，其中更多的是指他们天差地别的生活习惯，用更准确一点的词来形容，那就是云泥之别。比如说她喜欢早睡，而他却习惯晚上办公；再比如说她对生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追求，而他对某些事物绝对可以用吹毛求疵这个词来囊括。
当然如果真要说他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还是有的。比如说两人都喜欢睡懒觉，两人同样对聚会，party都不怎么的热衷。所以结婚后，他们曾有过约定，那就是二四六归他，一三五她负责，周日自由发挥。所以可见，对一个睡懒觉的人来说，为了一顿郁氏的水饺，她付出的代价其实是多大了吧！
很显然，郁璟言对她的回答相当满意，因为他不准备再跟她讨价还价，已经起身去书房了。见到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蓝田忽然有些怀疑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被设计的那个人到底是眼前这个讳莫如深的男人还是自认为能扮猪吃老虎的自己？
郁璟言去书房关了电脑回房间时，蓝田还没睡。但他也只是讶然地瞧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而蓝田则被郁璟言蓦然掀背的动作弄得惊滞了一下。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说话的是依然是郁璟言。
蓝田合上摊开在被子上几乎就没翻一页的书本，勉强扯了扯嘴角：“这就要睡了。”
“那我关灯了？”
“嗯。”蓝田一边应着，一边将书连同刚才捏在手心的手机一并放在床头柜上。
最后一丝声响伴着黑暗，消失于无声无息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
“郁璟言，你还有没有睡？”黑暗中，蓝田翻了一个身，声音里带着一缕不明显的小心翼翼。
“没有。”背对着她的声音虽然听起来暗哑，但是却没丝毫模糊。
“那我们能不能说会话？”
“……”
“如果你不想说话的话，那也没关系。”见他没有开腔，蓝田也不想自讨无趣。正准备转回身，不想这时郁璟言却出声了：“如果你真的不想睡的话，我没有意见。”说着，他也转过身看着她：“那你想跟我聊什么？”
黑暗里，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是不知怎么的，蓝田就是觉得此时此刻那双深邃的眼眸一定是盯着自己的。
无端地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咽了一口口水，她才开始慢慢述说了起来。
“小学六年级那年，我妈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只非常漂亮的小狗，小狗很小，估计出生不过十几天，爬起来都摇摇晃晃的。小狗本来是准备送人的，但是我妈最后经不住我和蓝天的死缠烂打，终于答应留下它。我和蓝天非常喜欢它，甚至还去商店里买来小孩子吃的奶粉来喂它。”
“就这样过了三个多月了吧，小狗一点点慢慢长大。它真的很可爱，每次一看见我们就跑过来绕着我的小腿打圈圈，我们还在它脖子上挂了一串小铃铛，只要它一跑动，小铃铛便会叮呤当啷的响了起来。”
“后来有一天，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了。忽然连它最喜欢的狗骨头都不抢着去吃了，然后我爸就带着它去了当地的兽医站，医生说是感冒了，还给它打了针，但是我们所做的这一切，并不能挽救它的生命。”
说到这儿，蓝田闭了一下眼睛，呼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着：“它是一个星期六中午离开的，我还记得似乎也是这样的冬天，我将它挪到门前晒太阳，最后还是我亲手将它还来不及闭眼的眼睛合上的。它的眼里有泪花，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畜生也是有眼泪的。”
“然后那天吧，我很傻的，差不多哭了整整一天。”
“是很傻。”这回，郁璟言有了一点反应。
“你别打断我，听我说完。”蓝田推了他一把，然后继续道：“那也是第一次才发现电视剧里的心痛，真不是骗人的，原来心真的会痛。”顿了顿，她突然抬头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几厘米男人的脸，毫无征兆地问他：“人人都说郁大公子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路绿灯，畅通无阻，你难道真就没遇到过让你觉得无能为力的事吗？”
“无能为力？”敛了敛神，郁璟言轻声重复了一遍：“蓝田，你相信有些人真的拥有这样的人生吗？”
“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你。”这次，蓝田很老实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今天晚上你是为这件事感到困扰的话，那我觉你真的是大可不必，因为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些事，让人无能为力。”譬如他遇见了她，他的人生中便多了几分的无可奈何。
“比如说你眼睁睁地看着宠物在面前死掉，但是现在你不是又选择了颜颜。也许在那一刻你面对他们的离去，无能为力，重要的是你尽力了，那又有什么可以遗憾的。”
谁为谁无能为力，谁为谁无可奈何，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明白。
难得郁璟言会说出这么一番颇有哲理的话，蓝田正想随着他附和几句，谁知，她刚要开口，又听他懒洋洋的声线从耳畔传来：“既然你还不准备睡的话，那应该不介意我们接下来做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运动吧。”说话间，温热的气息早已经拂至脸畔。
“呸，郁璟言，你走开！”推开附过来的身体，蓝田用力扯过被子，将自己蜷成了一团，恶声恶气道：“睡觉！”
被推开的郁璟言，颇为无辜地摸了摸鼻子，嘴角却慢慢隐去了那抹刚浮起的浅浅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蓝田日暖玉生烟 08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