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阿枪枪枪枪

3、第 3 章

　　三

　　我从来不过清明节。
　　景明杀业过重，清明过的本就是死人节。我不让他吃青团，不让他去观牵钩，不让他去扫墓祭祖，因为我怕地下的哭鬼会随时把他拉到讨债的地府里去。
　　我曾经去求过不动尊菩萨，在供奉她的大殿里跪了一天一夜，恳求她在景明的轮回中收回滚烫业火。
　　菩萨眼神怜悯依旧，我看见一滴清泪从她眼角缓缓滑落。
　　回廊里的迎春花悄然覆盖木质的静谧玄关。我打开厢门，任凭春光铺满随意散落着的青丝。路上有沐浴的前辈在廊里与我有少许对视，但我一点儿也不害怕被别人发现。
　　因为我长了一张和景明一模一样的脸。
　　手中的福袋随着钻进回廊里的风动了一下。光影斑驳地投在我身前，照在一个偻然老人身上。
　　“何住持。”
　　我没绑臂缚，就着这个姿势把福袋藏进了袖子里。
　　“…景明。”他有一瞬意外，“今天没任务？”
　　“有。”我答到，“回来取点东西。”
　　何住持摸了摸苍白的胡须：“出任务还能忘东西，我记得你一向细心。”
　　他意有所指，我却无心与他争过。
　　见我不应，他摇了摇头。壮年的鼠眼早已向下弯垂，当年一把手的狡猾手段随着下垂的眼角消失的无影无踪，随便丢在哪条街上都能不见踪影。
　　这样一具苍老的身躯，也让行外无数刺客蠢蠢欲动。他背了滔天杀业，有不得已而为之，也有上瘾和快感。
　　菩萨是不会放过他。
　　都说杀业越多的人越信神佛。殊不知，菩萨不渡万物苦海，同样不求万物新生。
　　我看着他微微转动胸前的骨链，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和你父亲都老了。”
　　我知道，我见细纹亲自爬上他眼角。
　　可时间从不语春秋。

　　四

　　何住持走了。
　　我见四周无他人，朝着身后的厢房问：“听够了吗？”
　　一阵迷迭香把我掠进房间里。
　　景明把我摁到怀里，拼命嗅着我身上的气息。
　　“阿景，怎么出来了？”
　　他的占有欲超出常人，此刻正把我紧箍在怀里，甚至要揉碎我的骨头。
　　我没有阻止他，任凭他紧勒着我，直到我面色潮红。
　　松开我后，他却有些不敢看我了，回过身要给我拿东西。我环视四周，看着这间暗器房，每一件什器我都叫得出名字。
　　有一件一米长的鬼刀，通身盈满煞气，问问坐落在房间的东南处，无声的镇压着沾过鲜血的尖锐锋芒。
　　他怀里揣了个东西，神秘兮兮地喊我过去。我以为是什么防身的暗器，却见他从怀里掏出来几个圆滚滚的青色团子。
　　“景明。”我面有微愠，“我和你说过什么？”
　　他愣了一下，被我有些严肃的语气吓到了，连忙把我的手摊开，然后把青团塞到我手上。
　　“阿景，我听话，我不吃。这是给你吃的。”
　　我久久凝视着手上的青团，一字未答。
　　他很少见过我生气，此刻有些慌张，站在原地双手都揪在一起。
　　其实我并没有生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冲上了心头。
　　“我想出去晒晒太阳。”我突然对他说。
　　他眼睛亮了一下：“我今日的任务做完了，我们一起去吧。”
　　说罢，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
　　我没有说话，转身要打开厢房的门。他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景明，只有回廊中间有太阳。”
　　他傻傻地应了一句：“啊？”
　　我叹了口气：“厢房都是阴朝向，很冷，你别呆在那里。”
　　这次他只反应了一秒，便欢喜地朝我跑过来，又小心地搂住我，替我打开了厢房的门。
　　民间相传，阴朝向的房间，自古以来都是聚煞之地。
　　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我回头望向东南处的那把鬼刀。
　　我们这种人，何尝不是角落里煞气满身的鬼。
　　孤魂野鬼，迷失在这黑暗回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