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阿枪枪枪枪

2、第 2 章

　　一

　　夜色正凉，我合上了话本，趋步回到厢房。
　　路上碰见了刚杀完人的同僚，沾着一身殷红，一言不发地与我擦身而过，如同游鱼藏匿在黑暗中的影子。
　　入春后，我很少出门，大部分时间都在厢房里捧着暖茶发呆。床头的话本被我翻了又翻，落下一处处带痕的折角。我把入春前的夜行服泡在水里，日复一日，被迷迭浸出了奇异的香气。
　　忽然，厢房的房门被轻叩两下。门外的声音有些沙哑，像嘶吼压抑过嘲哳的飞鸟，嗫嚅出一声少有示人的温柔：
　　“阿景，我可以进来吗？”
　　我沉默地坐在床榻上。
　　一刻钟后，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了。
　　他轻轻地把门关上，走进来把裘衣放到椅子上。我静静地感受裘衣下夜行服的熟悉的香气，看着他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住，小心地嗅了嗅衣服，然后不顾料峭的寒气，将身上的衣服褪下，只留了单薄的里衣。
　　木桶里的夜行服被捞出来拧干，淋着鲜血的衣服被扔到了水桶里。
　　我目光空洞，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因为我讨厌他夜行服上整晚都难以消散的甜腥味道。
　　“阿景，”他单膝跪在塌旁，献宝似的把一袋沉甸甸的东西放到了我手上，“这是今日我挣的银子。”
　　我垂眸看向他。
　　随后俯下身，给了他今夜第一个吻。
　　他脸上露出一丝雀跃，像一块重石终于落了地。
　　我依旧沉默地坐在榻上。他潦草地平整了一下里衣，拖下靴子上塌把我抱起来，搂着我钻进了早已暖烘烘的被窝。
　　刚杀过人的身体实在太过僵硬，我被他硌得有些睡不着了。洋油灯不停地在墙壁上跳动，他把我整个身子裹在怀里，鼻息洒在我耳后。
　　我拍了拍他紧箍着腰的双手，示意他轻点。
　　“阿景。”他闷闷地开口了。
　　“你又瘦了。”
　　我来不及抵挡袭来的浓烈睡意，只微微冲他偏了一下头便沉沉睡去。朦胧间，我发觉他好像吻了我一下，未暖的鬓角贴在我后颈上，呢喃厮磨了一句话：
　　“我能替你杀一辈子人，你别离开我。”

　　二

　　翌日，清明。
　　行里的刺客们夜里执行任务，白日便睡到日上三竿，只有我乐得清闲，起了个大早。
　　我懒慢地从榻上坐起来。
　　屋子里变的有些空旷，只留下了一阵清雅的迷迭香。
　　他走了。
　　日头熹微的晨光落在木桶上。我向光亮处走去，发现昨日浑浊的血水被倒净，取而代之的是微寒的井水，沾着清晨特有的雾气。
　　我转身要走，眼底却无意撞入一抹殷红——不是未洗净的血污，而是一个小巧的福袋。它被主人保护得一尘不染，此刻微微氤氲了薄薄的水汽。
　　福袋上面方方正正绣了两个绛色小字：景明。
　　我记起来了，那是我在不动尊菩萨的像前给他求的平安符。福袋上亲手缝的是浸过我心头血的青丝，里面包的是我咬破无名指一笔一划写下的“平安”。
　　清明鸟试探着落在迎春花的枝头上。
　　拿起福袋，我推开了厢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