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界》八月灯火

157、长夜篇18：迂回

　　43、
　　黄振云淡风轻地离开，向恒紧紧攥着拳，气得咬牙切齿。
　　耿童安抚地拍拍他的肩：“好了，闹得再难看，明天还是得一起办案，幸好他没多想，估计以为你故意呛他。”
　　“你怕他？”向恒眸底一暗。
　　“我不是那个意思，”耿童说，“光有胆量是没用的，有些事情，得智取。”
　　向恒没说话。
　　不远处，严芬芳踩着高跟鞋轻快地出现在这里，双手插着风衣的兜，头发盘着，涂了深色的口红，一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耿警官。”
　　耿童收起情绪，看向严芬芳：“我们找你还是为了案子。”
　　“我知道，”严芬芳说，“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肯定配合。”
　　耿童：“那，借一步说话。”
　　不远处的某个大型□□。
　　这里人多眼杂，永远都很热闹，但恰恰因为它热闹、人多，所以耿童把谈话地点选在了这里。
　　越是复杂的场所，说起一些话的时候反而不用太顾虑，人人都沉浸在欢乐里，自然也就没有人去留意其他人在干什么了，更何况他们没穿警服。
　　“我和赵立刚斗了这么多年，他的软肋在哪，我比谁都清楚，” 严芬芳靠在桌沿，“双立集团靠水泥批发起家，当年能拿下滇城第一个智慧康养项目，全靠卓超在背后运作，毕竟住建局局长的面子，谁敢不给？”
　　“卓超？” 耿童捕捉到了什么，“你和他很熟？”
　　严芬芳笑了笑，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我和他熟到......他敢把景区改造项目会黄的内幕提前告诉我，熟到我能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郊区拿地，最后变成现在的商业街。”
　　她顿了顿，补充道：“当然，我们的关系不止这些，其他的我不能告诉你，但有一点，你想动卓超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靠山是王市长。”
　　向恒瞪大了眼睛：“那你现在帮我们，就不怕引火烧身？”
　　“我怕的是赵立刚把我拖下水！”严芬芳的语气冷了下来，“他和荣兴的项目一旦出问题，卓超肯定会推我出来背锅，王市长更是会翻脸不认人，哪怕我现在已经不是双立集团的执行总裁了！我现在把这些秘密告诉给你们，是为了自保。”
　　耿童盯着严芬芳的眼睛，试图分辨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假：“你知道卓超和王市长，在这些案子里扮演什么角色吗？”
　　“你说的案子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卓超负责给双立集团和兴旺建材的项目开绿灯，比如宾满楼当年的消防许可证，在张秉国签字之前，先找的就是卓超，” 严芬芳淡然道，“王市长帮他们打通了白港的关系，荣兴能垄断白港建材市场，少不了他的运作。至于傅强，不过就是他们养的一条狗而已，现在狗跑了，他们要想过得和从前一样自在，当然要让赵立刚顶上这个缺口。”
　　“什么意思？”
　　“我走了之后，傅强成为了新的执行总裁，不过最近领导很生气，”严芬芳说，“你们去追捕傅强的事他们已经知道了，领导对他很失望。”
　　向恒：“失望？”
　　“我们做生意的，有自己的底线，”严芬芳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钱可以想方设法去赚，但有些东西，沾了就是万劫不复——比如白|粉。傅强坏了规矩，领导不把他直接踢出去，已经很给面子了。”
　　所以，赵立刚自然而然地接替傅强成为了这些人面前的红人。
　　“傅强现在生死未卜，赵立民也早就进去了，赵立刚却能稳坐钓鱼台，原来真是有保护|伞在背后撑着。”耿童沉声道。
　　但赵立刚的手绝对没那么干净，和傅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干净人？
　　严芬芳：“当年宾满楼关停的时候赵立刚可是第一个在领导面前表态的。”
　　赵立民直到现在还在坐牢，宾满楼的关停，怕不就是赵立刚耍的手段，目的就是在那所谓的领导面前表决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是干净的。
　　赵立民是被亲哥送进去的。
　　耿童和严芬芳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严芬芳的用意。
　　他又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
　　“但说无妨。”
　　耿童将手机里那张照片给严芬芳看：“照片上这个穿格子衫的人你认识吗？”
　　严芬芳眯了眯眼睛：“这不是方正平么。”
　　“谁？”
　　“方正平，住建局办公室主任，”严芬芳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耿童收起手机，“很感谢你今天的配合。”
　　严芬芳轻轻捋了捋耳边的头发：“警民合作嘛。”
　　“赵立刚在领导面前很得脸吧。”向恒忽然说。
　　“当然了。”
　　于是向恒意味深长道：“你和他现在是竞争对手，你觉得，用什么样的方式，能让赵立刚束手就擒。”
　　“我就是个生意人，我当然是希望他的生意出问题，但警官，你们不一样，你们想要的，是他背后的东西。”
　　“严芬芳，”耿童说，“希望你今天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抓了赵立刚，你也跑不掉。”
　　严芬芳微微一笑：“我问心无愧。”

　　44、
　　向恒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真相信严芬芳那一套？”
　　“至少她真指认了，”耿童一边开车一边说，“她敢指，我就敢查，我倒要看看，谁敢堂而皇之地越过法律的界限，把好好的一个城市弄得这么乌烟瘴气。等抓了赵立刚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再卸磨杀驴也不迟。”
　　向恒故意叹息：“唉，真是可怜，人家大美女巴巴儿地来给你送线索，结果你没拿正眼看她就算了，还玩心计。”
　　耿童无语：“你少说两句废话能死吗？”
　　“哎不过说真的，”向恒道，“刚才严芬芳说他们生意人不碰毒|品，你信吗？”
　　“信，这种要靠维护上下关系拿项目的大集团最忌讳的就是这个，而且赵立民是赵立刚亲手送进去的，我估计是当时他们的事闹得太大了，赵立刚怕影响自己的仕途，只能先委屈亲弟弟，宾满楼之所以封得那么快，应该也是那帮人的意思，”耿童说，“查封宾满楼，何盼子的案结了，明面上的功夫下完了，傅强闯的祸也顺理成章埋在土里，只要不影响双立集团之后的路，黑的说成白的又会有谁在乎？”
　　说着耿童忽然想到了什么，在路边刹了车。
　　向恒：“怎么了？”
　　“你说，要是赵立刚依附的那位领导知道他手上沾了毒|品生意，还会不会再继续保他？”
　　向恒猛然回神。
　　耿童微微挑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水搅浑。”
　　“高啊，”向恒默默鼓掌，“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