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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愿你平安 不止今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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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ueng微微有些失神。
“阿姨!”许是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女孩不满地又叫了一声。
“啊……”nueng被惊醒,有些抱歉地笑笑,“对不起,我刚在发呆。”
“阿姨在想什么?”女孩又缠上了她的手指,掌心相贴的位置交错,彼此交换着体温。
nueng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笑:“我突然想起来,中学的时候,有段时间很喜欢中国的诗词……所以,我找了很多的书去看,它们的文字写的很细腻,也很美。”
“那……阿姨最喜欢的,是哪一首?”
“我不记得具体是哪一位写的,不过,里面有部分的句子,我现在倒还记得。”
nueng顿了顿,开口念道:“那一年,我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诗歌的篇幅并不长,女人低沉的声音,混在月色里,莫名带出一股缱绻的意味来。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平安。”
nueng轻声道:“那天……我跪在病房的门口前,也曾经这样许愿过。”
“祈愿我的女孩平安,岁岁年年,不止今朝。”
*
女孩沉默了很久。
nueng等了半晌,都没有得到女孩的下一句话,有些疑惑地偏头去看。
昏暗中听到了女孩破碎的抽泣声。
女孩压抑着声音,早已哭的泪流满面。
“A-nueng!”女人又惊又惧,声音都带着几分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伸手去摸女孩的额头,才惊觉自己的手抖的厉害。
体温正常,额角也没有细密的汗。nueng摸不准女孩的状况,想要去按床边的紧急按钮。
女孩摇了摇头制止了她,“阿姨,我没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好难过。”
她伸手想要去揉眼睛,“好奇怪,眼泪突然就留下来了。”
nueng伸手握住了女孩的手腕,“别用手揉。”
她的指尖从女孩柔软的脸颊划过,“如果难过,我们就不要想了。”
“嗯?”女人的声音带着低低地安抚。
女孩的眼泪落了她满手,她叹了口气,“小哭包。”
“阿姨,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东西……可是我,一点想不起来了。”
“阿姨刚才读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
她一连说了好几个难过,听得女人的眼睛都泛起了酸涩,她狼狈地撇开头,压着情绪道:“是吗?”
“也许它……并不重要吧。”nueng顿了顿,又说道:“还会有新的记忆填满它,所以,别难过,好吗?”
“那原本的回忆呢?”
女孩固执地问道,追着女人讨要一个答案。
“A-nueng,”nueng看向她眼底,神情苦涩:“如果回忆本就是痛苦的事情,那就……不要想起来了。”
“那些回忆……是跟阿姨有关的吗?”
“A-nueng,你是不是……”nueng顿了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阿姨希望我想起什么?”
“我……”
“没有,”A-nueng又吸了吸鼻子,“阿姨,我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我们曾是坦诚相待的恋人,每晚耳鬓厮磨地诉说着彼此的爱意。
我们曾在月光下彼此起誓,小指相勾许一个天长地久。
我们曾在四下无人处接吻,泪与汗交织着彼此的痛苦与欢愉。
我们是世界上最亲密又最缠绵的爱人。
可是她看着女孩懵懂的眼神,半点都说不出来。
nueng抿起了唇,沉默了良久才开口:“我爱你。”
是我爱你。
所以,是我先动的心,是我先越的界,是我先开始的,你不要有负担。
女孩却只是望着她,一滴泪滑过她的脸颊,又落入了她的衣领,晕开一片湿漉的痕迹。
却又好似,那滴泪,落进了nueng的心上。
曾经被女孩手指戳过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起来。
nueng好像又闻到了,混着泪水的雨天特有的咸腥气。
潮湿地像是一场做不完的梦。
*
“祖母,我不想……”女孩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
“这个汤对身体的恢复作用很大,A-nueng,你不要挑食。”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nueng犹豫了片刻,拧开了病房的门,床上的女孩把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她。
“阿姨……”女孩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
她朝着祖母行礼问好:“夫人。”
祖母皱着眉头将汤匙搁在了保温桶上,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嗯。
女人的目光落在了保温桶上,汤里面的药材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她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头。
她自是知道女孩的口味,看起来似乎什么都不挑剔,很好养活的样子。
其实连饭菜里一点细微的姜味都会絮絮叨叨地抱怨很久。
更何况,是这样刺鼻的味道。
她捏了捏手中的饭盒,小心地开了口:“夫人,若是A-nueng不愿意吃那个补汤的话,我倒是带了一些饭菜……”
“我竟是不知道,khun nueng是这么一个死缠烂打的人。”祖母的话刺的女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无措地又捏紧了保温桶上的把手,金属的卡扣硌的她手生疼。她握的很紧,生怕又被眼前这个头发花白的女人抢走丢进垃圾桶里。
这份汤她熬了许久,也是女孩最喜欢的菜品之一。
恋爱一年,女孩的口味倒也被她摸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她的祖母,却一次也没有同意她的饭菜端上女孩的饭桌。
当着她的面,将她精心准备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丢进了垃圾桶。
桶身与金属饭盒撞击出巨大声响,将她的心反复地揉碎,又残忍地丢弃。
似乎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对她的一切都避之不及。
年迈的女人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一旁的fah打断了:“妈妈,您昨晚照顾了A-nueng一夜没睡,这里我先看着,您先回去休息吧。”
fah的眼神里充满着恳求的意味,祖母皱着眉头,终究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罢了,一切都是命数。”
她蹒跚地站了起来,背影都有些驼,“fah,送我回去吧。”
fah过去搀扶住她,路过nueng身边的时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门被开启,复而又被关上,病房好像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nueng走了过去,将手中的饭盒放在了桌上。
“好香。”女孩抽了抽鼻子,眼底带着几分欢喜。
“尝尝看。”
女孩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举着勺子往嘴里送。
“嘶——好烫!”
似乎被烫到,女孩小巧地舌尖露了半截,用手呼哧呼哧地扇着风。
女人的眼底的暗色更重了,她闭了闭眼睛,开口道:“慢点。”
“太好喝了嘛~”女孩笑嘻嘻地说道。
“今天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嗯——”女孩用勺子抵住了下巴,沉吟道:“阿姨,我哪有那么脆弱,医生都有说我很快就会康复的,你们都太过于担心啦,我又不是易碎的玻璃娃娃。”
女人的眉头松了些,却依旧带着愁意。
女孩报喜不报忧的性子,就算是失忆了也是一样。
chet不止一次地告诉她,女孩每晚都会被伤口愈合时的疼痛折磨,痛到连吃止痛药都压不住。
连止痛药都压不住吗?
那是怎样的痛呢?
nueng的眼神又落在了女孩的脸上,她似乎又清减了些,脸颊上原本还有些婴儿肥,现在下巴尖到都感觉都能在她心上戳开一个口子。
“嗯?阿姨怎么这么看我?”女孩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女人收回目光,摇头说道:“没有。”
*
女孩的胃口欠佳,即使是喜欢的菜品,也只是吃了几口便不再吃。
nueng收拾了东西,询问道:“今天的复健有做吗?”
“还没有。”
女孩揉了揉眉心,盯着被子下的双腿有些发愣。
nueng回头便看见女孩有些低落的模样,她坐在了床边,低声问道:“腿疼?”
女孩摇了摇头,努力又笑了笑:“阿姨,我好想去看海啊。”
“想踩在沙滩上,感受海浪漫过小腿,细小的贝壳从我脚边划过,吹湿漉漉的海风……”
女孩的声音低低的,像落在了沙砾上的玉石,碰撞着碎了一地。
nueng的心一瞬之间疼了起来。
她的女孩,不该是这般低沉落寞的模样。
“等你好了,我们就去看海。”
“我们去吹海风,去感受海浪,去捡贝壳。”
“去沙滩上散步。”
女孩笑了起来:“还要去吃海鲜。”
“嗯,”女人点头应允道:“还要去吃海鲜。”
*
“A-nueng,站直,不要驼背。”面前的女人神情严肃地说道。
女孩艰难地扶着助步器,歪歪扭扭的几步,像是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女人看的眼底发热,她极快地撇过头去,抹掉眼角处的湿意。
女孩的身形本就娇小,整整比她矮了一个头。
因着疼痛的缘故,女孩的身形佝偻着,蜷缩地如同一棵枯萎的树。
“可是阿姨,好疼……”女孩的声音带着虚弱的病气,脸色苍白,额角处布满了汗水。
“A-nueng,”女人走到女孩面前不远的位置站定,“走到我这里来。”
“太远了,阿姨,我……”女孩皱起了眉头。
“你可以。”女人笃定道,“好女孩,走到我这里来。”
不过十步的距离,女孩走的每一步,脸色都白的过分。
冷汗越积越多,打湿了女孩的鬓角,顺着莹白的下巴滴落在衣服里,如同眼泪斑驳的痕迹。
她停下了脚步,厚重的呼吸声,像台破旧的老式拉风箱。
还有三步。
可是那个距离,好远。
好远。
女孩的身子摇摇欲坠,“阿姨,我走不动了。”
“别停下来,”女人的眼尾晕染出红意,“我就在这里,A-nueng,朝我走过来。”
“好吗?”
女孩踉跄了几步,差点没有站稳,nueng的心又提了起来,嘴唇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又极快地闭上了。
她咬着牙,忍住了想要扶住女孩的冲动。
不能心软。
*
女孩冷汗浸透了衣服,狼狈地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受伤的腿骨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半曲着身体够着脚尖,努力将有所粘连的筋脉舒展开。
撕裂的痛感顺着肌肤绵延至了大脑,她深深呼出一口气,咬牙又重重地又压了下去。
脑袋里泛起尖锐的痛,生理性的泪水滑落下来,A-nueng咬着牙,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一遍又一遍。
别停下来。
“A-nueng……”女人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近乎自虐的行为。
“你今天已经练的够多了,够了。中国有句古话说,‘欲速则不达’,你的身体才刚刚痊愈一点,别太为难自己,嗯?”
“阿姨……”女孩的声音混着哭腔,“可是我……我现在连走路都成问题啊……”
双腿无力地垂落着,休养许久的肌肉有些萎缩,女孩捂住了脑袋,神情有几分痛苦。
她突然狠命地捶打起自己的双腿,几近崩溃,“为什么啊……为什么站不起来啊!”
“为什么啊……”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了地面上,泛起了小小的涟漪。
女人的鼻尖也红了,她闭了闭双眼,她扣住了女孩的双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声音带着几分抖:“A-nueng……A-nueng,别这样,你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
“我为什么会被抢救回来,成为一个这样的废人!我就不应该醒来,我就应该……”
女孩的话被一只颤抖的手堵住了,nueng的指尖都带着抖,双眼赤红,卑微乞求道:“不要说,求你,不要说。”
别说那个字。
求你。
女人的眼尾处更红了些,眼角流淌出晶莹的痕迹,交错的视线里,女孩的呼吸在那一刻便也乱掉,听不出一丝规律的痕迹。
破碎的回忆似乎重组起来,她的眼前晃晃荡荡,都是那晚女孩毫无生机的身体。
血液顺着她的手心划过她的手臂,滴滴答答地染红了衣服,抬手的瞬间,冰凉的液体流进了她的心口。
就像是腐蚀性极强的酸性液体,流淌过的地方,都烫出了炙热而疼痛的伤口。
女孩躺在那里,无论她叫了多少声,都没有睁眼看她。
时隔半年,她依旧无法听到任何人的口中提到的‘死’字。
这个字,每时每刻都在提醒她,她曾经差一点,就和女孩永远诀别。
没有人知道她那晚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有她知道,在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掩盖着内里翻涌的那场痛彻心扉的海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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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ueng……”女人的脸庞早就被泪水浸满,她伸手抚上女孩的脸颊,声音哽咽道:“你会没事的,你会好的……”
“不是说好,等你好了之后,我们就去看海的吗?”
“我们去吹海风,我们去踩沙滩,我们去吃海鲜……”
“A-nueng,我们明明,还有好多的事情,都没有做完……”
女孩摸上了她的手背,女人手心的凉意沁进了她的心里。
“阿姨……”女孩的眼底浮现出脆弱的茫然,“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A-nueng……”
nueng终究没忍住还是揽了女孩入怀,她轻蹭过女孩的发心,酸涩填满了心里的每一处角落。
宽大的病号服掩不住女孩瘦弱的身躯,她的周身都发着抖,眼泪顺着她的脖颈流进了她衣领上。
女孩的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渗透进衣服,浸湿了她的心脏。
绵绵不绝地像是屋外不息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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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身上干燥的木质香水味,像是一味灵魂的安慰剂,女孩沉默了下来,不再说话。
脑袋又开始尖锐地痛起来,无数地碎片在眼前闪过,快速地像是一场倍数的电影。
闪回的画面里,是女人一如既往精致又冷漠的脸。
只是她嘴里的语言却比她整个人人更加的冰冷。
“我不会爱你,事实上,我不会爱任何人。”
“你觉得,你配得上我吗?”
“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了。”
“没有人值得我喜欢,你也一样。”
“你不过是……安慰我的一个工具罢了,让我忘记伤心事,仅此而已。”
“你让我从那场噩梦中解脱。”
“是你说,我做什么都可以,你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爱吗?那只是你觉得而已。”
女人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推开了她的身体,神色带着决绝,毫不留情地碾碎了她卑微的挽留。
碎片的尽头,是女人残忍又绝情的脸:“A-nueng,就让一切重置,归零,回到原点。”
她哭喊着,跌跌撞撞跟在女人的身后追逐了许久,可是女人却一次都没有为她停留。
那些话,像无数根针扎在了她的心口上,拔出的瞬间带着细密模糊的痛楚。
原来,这就是被遗忘的记忆吗?
阿姨,你说的爱我,就是反反复复地推开我吗?
所以你才不想,让我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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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的身子抖的更厉害了。
nueng焦急地拍了拍女孩的背部,女孩抬眼的瞬间,女人被女孩红透的眼睛吓了一跳。
“A-nueng……A-nueng!”女人想要伸手触摸女孩的眼尾,又有些瑟缩地缩回了手,“A-nueng,是不是哪里痛?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女人的语调有些尖锐,混乱的语句里找不到一丝逻辑。
她站了起身,想要离开,身子却定住原地,她低头看出,手腕处是女孩冰冷而白皙的手。
“阿姨。”
“为什么那天你不愿意抱住我?”女孩的声音嘶哑的厉害,混杂着雨天潮湿的雾气。
nueng的心头一惊,她极快地蹲下身子,“你说什么?”
她有些颤抖地转了女孩身子过来,“你想起什么了?”
女孩笑,只是眼眶也红:“我不知道。”
她的眼睛里带着迷茫,空荡荡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看见,阿姨反反复复地推开我。”
“你说,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你的面前。”
“阿姨,我感受不到你的爱意。”
nueng的手抖得更厉害了,“A-nueng,你看看我……你看看我……不是这样的……”
“所以,这不是阿姨说出来的话吗?”
“是我。”女人的唇色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脸色苍白,她无措地放下了手,低头道:“我曾经……是说过这样的话。”
过往腐烂的伤口被猝不及防地揭开,可是她找寻遍地,找不到一瓶可以疗愈的解药。
所以,只能看着它疼痛蔓延,一遍又一遍。
“是吗。”女孩平静地回答道,“阿姨,我有些累了,我想……回去了。”
“A-nueng,我……”女人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女孩摇头制止了。
“至少现在的这一刻,我不想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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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扶着女孩起身,女孩身上粘腻的汗水早已经散了热意,只剩下冰冷。
女孩没有再说话,女人第一次这么沉默地同她相处。
安静地像是那晚冰冷的病房。
嘀嗒地只听见指针转动的声音。
“A-nueng,我……”
“扶我去厕所好吗?我有一点想吐。”女孩打断了她拙劣的开场,请求道。
厕所里的水声很大,可女孩干呕的声音,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nueng的心被搅成了一团。
女孩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眼底的红意泛着痛楚。
她吃的极少,连干呕都只能吐出些许粘稠的液体来。
胃里升腾起的恶心感,连带着作呕涌出了喉间的血腥味。
刺激的她想要流泪。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嘲讽地露出一个笑来。
好狼狈啊。
A-nue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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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铃声格外刺耳。
nueng接起床头因着振动而偏离轨道的手机,声音疲惫地开口:“喂?”
“你说什么?”
女人的脸在一瞬之间失去了血色。
曼谷医院。
她奔到病房门口,看见了chet。英俊的男人被折磨地有些疲态,向来一丝不苟的发型也乱糟糟地像是鸡窝一般。
她们顺着声音抬头,看见了同样衣衫不整的nueng,眼底沉着同一种痛。
fah眼角含泪地凑了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khun nueng……”
nueng死死盯住了手术室的红色灯牌,她不明白,为什么下午都还一切正常的女孩,深夜却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恐惧又一次地席卷上来。
她用手咬着手背,她焦虑的时候,总是喜欢咬这里。直到白皙的手背上,布满了牙印。
疼痛能安抚脆弱的不安。
一支烟被递了过来。
烟盒的上方是男人担忧的眼神。
nueng艰难地笑了笑,摇了摇头。“不用。”
他坐到了她的身边,“A-nueng不会有事的。”
“嗯。”女人低低应道。
肯定不会有事的。
她的女孩,肯定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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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的时间持续了很长。
医生走出来的时候,被一群人团团围住了。
“医生,我女儿她怎么样了?”
“医生,她现在还有没有危险?”
“医生……”
“医生……”
“医院请不要喧哗,保持安静。”年老的医生皱了皱眉,开口说道:“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弱,我们已经试图将她的体温降了下来。可是很奇怪,她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样,一直反复地发热。”
“如果今晚的烧还退不下来,可能会诱发败血症,病人的家属请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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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
围着的人群回头,却发现是nueng跌坐在了地上,fah急忙去扶,却怎么都拉不动。
地上的女人面如死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
“khun nueng……khun nueng……”fah又急又怕,“你……你起来呀……”
nueng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嘴里嗫嚅道:“是我的错……”
“什么?”
nueng似乎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一直喃喃自语地重复着相同的一句话。
“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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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女人的头被打的偏了过去,白皙的脸上很快地浮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妈妈!”fah惊叫起来,拉住了面前情绪激动的女人。
女人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khun nueng,第二次了。”
“这已经是第二次,A-nueng因为你进了手术室了。”
“都这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孙女吗?”
年迈女人的声音带着失望、愤恨,凄厉地像是孤坟上的女鬼。
“你一定要逼死她你才甘心吗?”
似乎被其中的某个字眼所触动,女人抬起头,露出一个隐忍而破碎的眼神来。
女人没有流一滴的眼泪,眼底厚重的绝望就像是旺盛生长地藤蔓,缠住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只想她,好好活着。”女人的声音早已不复当初的清润,粗粝地像是磨损的砂石。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案吗?”
“是。”
“好。”年迈的女人身形晃了晃,下一秒,她对着nueng,直直地跪了下去。
“妈妈!”
“阿姨!”
chet和fah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失声,忙上前准备去扶那个固执的女人起来。
“都别碰我。”祖母神色冷静,盯着女人逐渐泛红的眼眶说道:“khun nueng,算我求你,离开我的孙女吧。”
“khun nueng,希望你理解一个做祖母的心。这是A-nueng第二次进重症监护室了,她的身体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你在她身边,只会给她带来痛苦,你行行好,放过她,可以吗?”
“当初是我没有认出你的身份,对你说出了一些无礼的话,我道歉,请不要因此而责怪我的孙女,她是无辜的。”
“就当是可怜我一个老人家,好吗?”
跪在地上的女人背影像雕塑一样,似乎在地上生了根,两人彼此对望着,都不肯妥协。
似乎只要nueng不松口,她就铁了心地不再起来。
祖母花白的头发在她的眼前略过,蓦地她又想起了自己的祖母。
祖母……
nueng闭了闭眼睛,压下眼底的湿意,开口问道:“是不是……只要我离开,A-nueng就会好起来?是不是只要我离开,一切就都可以?”
年迈女人直视着她的眼睛,点头道:“我已经联系国外的医院,所以,你不用担心。”
“她会接受更好的治疗,那边有最好的骨科医生。”
“她会重新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
“好。”
这个字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临走前,祖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khun nueng,你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就让这个错误永远地停止在这里吧。”
空荡的走廊上,远去的脚步声似乎每一步都敲击在了nueng的心上。
直至消失,再也不见。
nueng的眼泪,终究还是重重地砸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