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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朵花 ...


  •   变回温柔贵公子的奈落离开屋子,给两位女孩留出单独说话的空间,路人小姐轻步走到珊瑚身边,缓缓蹲下,替她掖好略微跑歪了的被角。

      珊瑚虚弱地睁开眼睛:“零小姐……那位少城主是这样叫您的吧。”

      零露出真诚的浅笑:“是的,这是我的名字,珊瑚直接唤我的名字就好了。”

      “零……”她呆呆念着,每一个字眼都浸透悲伤,“我的父亲、弟弟……还有其他族人,全都被设计杀死了……”
      “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不能早点识破妖怪的诡计……”

      珊瑚愤恨地含泪痛斥,她的伤口因为过于激动而崩裂,衣服床铺被血染红的面积越来越大。

      原来这才是这个世界真实而残忍的一面。

      她一直被结界保护得很好,留在人见城后也不用为生计发愁,虽然最初见过不少妖怪,但它们都没能对自己造成身体或精神上的伤害。

      从珊瑚惊心触目的经历和痛苦中,她终于对妖怪的可怕有了实感。

      路人小姐叹了口气,沉重地握住珊瑚的手,“不要责怪自己,这是妖怪的错,如今只剩下你一个人,想要复仇的话,一定要先养好身子,不要背负着遗憾贸然送死。”

      珊瑚想替族人报仇雪恨可以理解,没必要强行劝回。但她看出珊瑚现在就拼了命地想从榻上爬起,本就是强弩之末的女孩子,怎么能放任她这样冒险。

      此刻她生出的心疼都是真切的,即便曾经对人类同伴有过偏见,但真到了同胞被无情屠戮这种事上,她肯定会站在人类的立场。

      珊瑚的手很冰,脸上也没有血色。

      她更加用力地握住那抹柔软,想把微不足道的暖意传递过去,就算只是一点也好,起码能给可怜的驱魔师女孩带去慰藉。

      “谢谢你。”珊瑚感受到她的关心,勉强挤出一个礼貌的苦笑。
      “零。”

      听别人轻唤自己的名字本是件会令她高兴的事,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也开心不起来了,她既是替珊瑚悲伤难过,也在心里疑虑奈落如此反常的原因。

      珊瑚所经历的事,和他有关系吗?
      她知道奈落不是个好妖怪,所以本能为此产生疑心。

      但她没有任何证据,甚至因为留在奈落身边,根本没有立场去替珊瑚质问。

      路人小姐因心中疑问而闷闷不乐,她面前重伤休息的女孩也提不起精神,恰逢此时,奈落的声音隔着一道木门响起,似乎是报信的人回来了,他们在交流情报。

      奈落:“你详细说说,在驱魔师的村落看到了什么。”

      一个压得很低的声音:“我看见横尸遍野的村民和袭击村子的半妖……他的名字叫犬夜叉。”
      “为了在驱魔师的村子里找到四魂之玉……”

      四魂之玉?路人小姐心里一惊,她立刻转头看向同样在偷听的珊瑚。

      果然,得知这个消息后,珊瑚全然忘了她刚刚劝过的话,硬撑着身体站起来。

      “珊瑚……”她没能抓住那只手。

      珊瑚奋力拉开门,双眼睁圆,牙齿紧咬,似乎在与重伤带来的剧痛抗衡,“把我的武器飞来骨还给我!我要去杀了那个半妖!”

      每一声怒吼都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血的腥味和浓浓的不甘。

      “等等……”路人小姐犹豫一瞬,然后瞥见奈落安抚珊瑚的同时,悄悄朝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毛骨悚然。

      望着门外报信的那身白色狒狒皮,她缓缓放下伸出去的手。
      突然明白,自己可能阻止不了了。

      不管驱魔师村落的惨状是不是他做的,至少老城主被操纵这件事他绝对脱不了干系,路人小姐无法再自欺欺人。

      奈落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真的是他害了珊瑚一族——
      她该怎么办。

      “人类都是这么天真吗,妄想和身份不相符的妖怪在一起。”白发妖怪的话久久回响在耳边。

      路人小姐现在更深刻地体会到它的含义,但是做出抉择很难,尤其是当奈落那双眼眸死死落在她的身上,等待她给出期待中的回应。

      她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小声呢喃:“珊瑚……你千万要小心。”

      驱魔师闻声一顿,她含着痛楚回头,朝路人小姐点了点头,别的什么也没说。

      奈落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他轻飘飘撇下一句伪装出来的和善之辞:“就让我的幕僚和你一起去吧,多个帮手或许会好些,珊瑚小姐。”

      白色狒狒皮颔首领命,珊瑚略微迟疑几秒,再三思索下,最终还是没有拒绝“阴刀城主”的好意。

      她拖着重伤身躯要迈过门槛,路人小姐忽然扑了过去,小心避开伤口虚搂住她的腰,然后又抽出双手,放在她胸口位置。

      “珊瑚,为了你的家人活着回来。”

      零放在她心脏上的手拂过之处生出痒意,珊瑚微怔,嗓子嘶哑地低声回应:“……好。”

      她临走之前,深深看了路人小姐一眼。

      目送珊瑚和奈落的幕僚——也就是他的傀儡分身离开,房内重新陷入一片死寂,两个人都不愿意主动打破这股不算和谐的氛围。

      时间仿佛过去几个钟头那么久,最终还是路人小姐忍无可忍,气冲冲地逼近奈落。

      “是不是你做的?”

      奈落冷冷瞥她一眼,“你是指驱魔师村落,还是我那名存实亡的父亲?亦或是珊瑚去讨伐的那只半妖?”

      很好,路人小姐现在真想一巴掌呼上去,但她理智上克制住了。

      奈落等于承认了全部都是他一手策划,那还有什么好问的,她现在只想一个人回房静静。

      说走就走,路人小姐不带一丝留恋——

      “你不是来给我送花的吗。”奈落那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不提倒还好,一提这事,那股无名火又冒上来了,路人小姐猝然转头,第一次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

      “我送给你小雏菊,是希望你像它一样守住和平的底线,你既然屠了整个村子,还有什么留下它的必要吗?!”

      “和平。”奈落在口中细细碾磨这两个字,向她逼近一步。

      “呵。”他脸上阴鸷尽显,眼底翻滚着势在必得的野心。“是什么让你生出这种错觉。”

      零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他猛然扼住手腕,她听见奈落卑鄙地点破假象:
      “你难道不清楚我作为妖怪的本性吗。”

      如今再也没有理由逃避,奈落作为妖怪与她生而为人的立场天生相反,他暴露自己赤裸裸的阴险本性,又是为了逼迫自己承认什么呢。如果想要利用她来路不明的力量,何必把残忍的幕后真相撕裂得那么难看。

      零觉得她好像应该抓住些什么,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过狡猾,很快从指尖溜走。

      只得故作冷漠地甩掉他的手,对上那双红色妖瞳,“奈落,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那我问你,你以为我是为什么留下?”

      妖怪面色森冷,哼了一声,“不就是为了这张皮囊。”
      “怎么,现在觉得这张脸下面藏着一颗丑陋的心,你怕了?”

      他是真的这么认为,语气甚至不是质疑,而是肯定,零现在觉得无比头疼,奈落性格上的问题比她原本想象的还要严重。

      “既然你这么觉得,那就当是吧,奈落,你真可悲。”
      她也替珊瑚感到不平,出于一个人类该有的同理心,和兔死狐悲的沉痛。

      面前的男人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大胆,明知那些话会触怒他,依旧毫不顾忌地说出口了,而这样莽的后果就是她看见久违的杀意在涌动,即将具现实体。

      “你又想杀我?”人类满怀失望,神色凄凉地注视着他。

      奈落恍然回神,将虬结的藤蔓和触手摁住,他撞进零黯淡无光的眼底,那里本该盛满对他的爱慕,现在却只余下令他不适的痛心。

      他想,人类可笑的“爱”果然不过如此。

      如果不能无条件地把一切奉献给他,只为他所用,为什么要在一开始违心吹捧他的丑恶。

      那就只作为合作伙伴吧,如果不乖乖听话,就把留在她身上的四魂碎片唤醒。
      这是那晚借触手布下的陷阱。

      与四魂之玉同源的力量固然强硬,甚至可以反过来压制它,但藏进体内的碎片是被他奈落污染过后的存在,而零身上也沾染了他的气息。被同一种外来浑浊物侵蚀过后,两股相互抗衡的力量得到平衡,若是自己稍加操纵,她还有能力保持原本的清醒吗。

      奈落勾起轻佻的笑意,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我承诺不会再杀你。”

      再。
      这个字好残忍。

      零沉默不语,安静地走出房间,她想奈落很快就会再找上自己,不如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应付接下来的暴风雨。

      路过庭院时,她望着远处珊瑚离开的方向,不禁出神。

      那时对方的目光包含复杂,应该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扑进珊瑚怀里的时候,用指尖偷偷写下几个字:别信他。

      零想,她能做的或许也只有这些了,至于能不能看透奈落的阴谋,还是要靠珊瑚自己。

      时间在煎熬中过去,从一开始的度日如年到后来过得飞快,原以为奈落可能第二天就要找她算账,结果等了很久,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零不禁担忧,自己是不是会错意了,珊瑚其实并没有听懂她的警告,而奈落奸计得逞,驱魔师女孩和被波及的无辜半妖在战斗中两败俱伤,或者同归于尽。

      她决定出城一趟,试着寻找那位本该明媚张扬的驱魔师,至于奈落那边……
      反正这段时间她单方面冷战,他也没有来问过一句话,仿佛自己只是团赖在城里不走的空气。

      即便突然离开,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于是零趁一个平静的早晨悄悄出了城。
      她怕首次长留在外就饿死,毫不客气地顺走奈落城主财库的金山一角,统统塞进自己不怎么方便携带的包袱里。

      里面甚至还装了些干粮,万一连花钱的地方都没有,她又不会打猎和处理野兽尸体,就只能靠囊中的应急物资了。

      零当然知道奈落虽然面上不介意,但一定会派最猛胜悄悄跟着,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对此她表示直接摆烂,毕竟那个坏妖怪如果想做什么她是肯定没能力反抗的,被视奸几天又不会少块肉。

      没像狗血漫画里那样玩囚禁play,她都得感谢奈落那家伙还没变态到这种程度。

      在坑洼不平的田野山路跋涉许久,零去了好几个村落询问驱魔师少女和半妖的行踪,但始终无所获,就在她又一次感叹自己要独自宿在荒野的时候,意外遇见某位相处不算友善的“老熟人”。

      零饶有兴味地看向对她呲牙的病号,小嘴像淬了毒般攻击性拉满:
      “哟,这不是我们看不起人类的高冷帅妖吗,之前还威风凛凛地拿刀威胁我,现在怎么可怜地躺在树下面吠叫啊。”

      果不其然,白发妖怪被她的嘲讽刺激到了,更为凶厉地发出低吼。

      看起来像炸毛的大狗狗,原来是只犬妖吗。

      零很喜欢猫狗之类毛茸茸的家养宠物,之前还在现代世界的时候,她就救助过不少忍饥挨饿的流浪狗。

      眼前的这只……虽然凶了点,但还是蛮可爱的,而且有妖怪这种魔幻元素加成更有趣了,她忍不住想趁其虚弱的时候逗一逗。

      “别那么排外嘛,我们好歹见过一面,就算不是朋友,也勉强混个脸熟了,你现在这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还是不要逞强喽。”

      “……诶诶诶,你的伤口还在流血,别硬撑着站起来啊!停停停,我不逗你了好吧。”

      眼看被自己挑衅过头的犬妖躁动不已,零最后只得先退一步,劝说本就重伤的他重新躺下。玩过火的代价就是,她费劲口舌嗓子都快喊劈了,才成功安抚犬妖。

      其实零本来没必要惯着他,毕竟要是没有结界,她当初就得死在这只妖怪手上了,而且还被恶趣味地斩断一缕头发。

      但或许是出于他的那句“非善意提醒”,在奈落面前给了她一个认清现实的台阶,零从心里觉得,她还是应该浅浅感谢一下对方。

      现在两方停止交火,好不容易维持了一会和平,就在零默默拿出草药试图治疗犬妖时,灌木丛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

      离家出走的这几天她遇到不少妖怪,大多数都是奔着血肉香气来的,个个恶贯满盈,所以零第一反应是提起警惕。

      不过结果是她多虑了,从草堆后面探出脑袋的,只是一个瘦弱无害的人类小女孩。她眨巴着仅剩的那只还能睁开的眼睛,弱弱看向自己,似乎被刚才一声惊呼吓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小心往后退。

      只是虚惊一场,零立刻收起尖锐的那面,放轻语气,对小女孩细声说道:
      “你是来帮这个大哥哥的吗?”

      说着,她俏皮地指了指白发犬妖的方向。

      她看见小女孩怀里捧着一只烤鱼和几片熟蘑菇,推测其多半是为了投喂某只卧地难起的家伙。

      女孩感受到善意,不再害怕地后退,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副天真可爱的呆萌表情击中她的心,在外面闯荡的几天里,她见过的村民对妖怪基本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上赶着救妖的,这小姑娘还是第一个。

      零又开口,循循诱导她:“那我们一起给帅气的犬妖哥哥包扎伤口好不好?”听到她的称呼,睡在树下的妖怪又呲了次牙,然而这种软绵绵的威胁只被她满不在乎地忽略过去。

      这次小姑娘也变得更勇敢,朝她坚毅点头。

      零露出欣慰的笑容,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把她抱进自己怀里,掏出包袱里干净的水清洗伤口,再轻轻抹上止疼草药。

      “不过那个哥哥比较能抗,我们先处理好你的伤口。记住,以后帮助别人的同时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知道了吗?”

      小女孩在她怀里羞怯地安静待着。
      应该听进去了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九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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