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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奉天承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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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大顺与天启边境。
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正谄媚地向他旁边之人介绍着,同时心里腹诽不已,这京都来的王爷这是怎么一回事,本想着安排他在城内休息两日再谈互市等事宜,谁知这人一到地方就说要来榷场看看,害的他也得陪着来。
萧玉不甚在意地听人说着两国人员交涉事宜,以及话语中露出的他自己的功劳。只表现出漫不经心的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只是来走个过场。
姚知府见这人不搭理自己,心下有些不满,这人不过是刚做了几个月的王爷,就不将自己这个四品官员放在眼里,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在这朝堂上混下去呢。
谢暝见自家大哥对姚知府的殷勤不做回应,知道他这是走神了,连忙将话头接过去,又换了个话头,问了些这里的风土人情,以及百姓的过冬问题,期间还讲了几个笑话,又顺带着夸姚知府治理有方,给足了他面子。
萧玉确实有些心不在焉,方才他身旁走过去一名女子,衣着鲜艳,衣裳以暗红色打底,衣襟边缘镶有银白花边,绸缎腰带上挂着蓝色、紫色的配饰,衣领处缝着动物皮毛与独特的花纹,扁圆的银耳钉,头戴尖顶圆锥红缨帽子。
最让萧玉在意的,是那女子脸上明媚的笑容。大顺女子总是与天启女子不同的,这里没有中原那些繁琐的规矩,女人们个个骑马射箭,没有中原人的扭捏造作。那女子在集市上旁若无人的大笑,让他想起来凤羽凝的笑容。
凤羽凝在街上看见好玩的事,都是像其他女子一样,用手帕或扇子挡着嘴,只露出一双眼睛让人知道她在笑。只有和自己独处时,凤羽凝才会放松大笑,那样明媚美丽的笑容,叫人见了就再挪不开眼。
那胡人女子经过萧玉身旁时,他看见了那女子缠在辫子上的彩绳。他不禁想象起来,若是凤羽凝穿上这身胡人服饰,该是怎样的场景。
直到一行人走到榷场的末尾,萧玉才缓过神来。向姚知府等一众官员礼貌告别,并委婉拒绝了姚知府的宴会邀请后,谢暝才问萧玉刚才在想什么。
萧玉回想了一下刚才所思之事,顿了一下,“在想,这里有至少十五个人,都是百里岐的暗探。”
谢暝心里暗叫失策,他少数了三个。
“那我回去就叫弟兄们安顿好,先前到的人也都来回过话了,一切正常。”
萧玉点头表示了解,“叫他们都仔细点,别叫人察觉了。待十日后北地正式入冬,榷场关闭,天启进入雪季,届时百里岐应当会安静一阵子。在此之前,万不能出什么事。”
天晟城,天启皇宫内。
那人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将龙椅抢来后,这宫墙深处便多了一间间无人知晓的密室。而这皇帝寝宫里的密室,自是放了些能威胁到那人位置的东西。前朝玉玺,亲信把柄,以及一个个密折匣子,而那密室深处,却挂着一副美人图。
萧玉记忆里的那双狠厉可怖的眼睛,现下却布满血丝,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副画。
画纸经过匠人精细地处理,十余年过去不见半分褪色。画中女子的罗裙依旧鲜亮,唇上胭脂宛如新点,一双丹凤眼美丽灵动,像是在与画外人对视一般。
只是若叫人仔细一瞧,就能看出这女子的双眸,与如今大顺的那位韶王殿下之双眸,长得如出一辙。
百里岐脸色蜡黄,眼下乌青如墨。开口时声音轻飘飘的,带着气若游丝的虚弱。
“语嫣,他来了,他来找我了……”
盯着画看了许久,终于,百里岐像是失了力气办靠坐在地上,嘴巴依旧动着,却已叫人听不清楚。
京都的风像是忽然转了性似的,先前还带着草木枯落淡香,眨眼间便裹着寒凉的气息略过每家每户的院子。明明昨日还坐在窗前午睡,今日窗子上便已结了霜。
昨夜睡前窗户没关严,今日凤羽凝起床后,只觉头重脚轻,说话瓮声瓮气的,偶尔还低低咳嗽几声。
可把岁岁年年吓坏了,忙去请太医、煮药,除了张璟晗亲自来看过,听太医说了不严重才离开,其他院子的人也纷纷送东西过来。
岁岁忍不住自责道:“都怪我昨夜没去检查窗户,害的小姐受了风寒。”
凤羽凝没忍住咳了两声,才说:“这不怪你,是我自己没关严。”
年年听她咳嗽,连忙把刚煮好的姜茶端过去,“幸好太医说小姐的症状不严重,养一养就回来了。”
拜风寒所赐,凤羽凝在海棠苑里足不出户,每日里就是喝药、吃药膳,又被张璟晗勒令不得踏出海棠苑,凤羽凝憋了将近十日终于得令被放出来。
钻进马车的那一刻,凤羽凝“啊”的一声,感叹自己终于被放出来了。
早已坐在马车里里等她的池鱼,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发笑:“舅母也是为你好,谁叫你不注意自己的身子。”
“可我明明第三日就大好了,母亲足足把我关了十日。”凤羽凝抱怨道。
所以她才特意写信给池鱼,让她把自己救出来,所幸张璟晗看她活蹦乱跳了几日没什么事,便随她去了。
凤羽凝一上街就拉着池鱼到处走,这边买个小吃,那边看看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前几日简王夫妇启程回玉青城,凤羽凝知道池鱼面上没显示什么,心里肯定十分想念他们。所以便拉着池鱼出来,说说话,散散心。
等逛累了,凤羽凝一只手上拿着两串糖葫芦,另一只手拉着池鱼,后面侍女们怀里抱着好些吃食糕点,马夫手上还拎着两只鸡。
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赵老伯家门口,正巧赵老伯刚从邻居家帮忙回来,看见凤羽凝等人,连忙笑着将人迎进去。
虽说凤羽凝来过好几次,他也很喜欢这个没有架子的贵族小姐,可她每次来到时候都带了好些吃的用的过来,赵老伯拒绝了好几次,都让凤羽凝给寻了个理由揭过去了。
岁岁年年照常去给邻居们送东西,赵老伯看自己这又被摆满了的屋子,有些无奈,“小姐啊,我和小婵这不愁吃也不愁穿的,您又何必每次来都这么破费呢?”
凤羽凝笑着回答:“那我们总不能白吃您的饭不是?小婵这孩子我觉得很合眼缘,您就把多的钱省下来,给我们小婵攒嫁妆。”
听凤羽凝这样说,赵老伯再不好推脱了。自古女人出嫁,带的嫁妆越多,在婆家的日子就越好过。赵老伯知道,凭自己砍柴卖的那点儿银子,将将够爷俩的温饱,是不可能再余出银子来给小婵攒嫁妆的。
赵老伯不知第几次感叹他老赵家修了几辈子的福分,遇上这样的贵人。就想着过两天再去城外的寺庙上香,为几位贵人多祈祈福。
池鱼抱着腿上的小婵,拿了块糕点给她吃,又四处看了看,只觉得新奇。
池鱼不像凤羽凝那般见多识广,没进过平民百姓家里,只是听她说赵老伯做的叫花鸡好吃,便跟着来了。后来一尝,果然好吃,比得上王府的厨子了。
待到午后回府,刚进正元街,凤羽凝感觉马车越走约慢,最后直接停下了,马夫说是宫里来人了。
掀开车帘一看,竟是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多福。
多福显然也看见凤羽凝来,笑着上前给她行礼。
凤羽凝见他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路的宫人,心下疑惑,一问才知,是来韶王府宣旨的。
闻言,凤羽凝与池鱼便下车,在旁边一同听旨。
正巧萧玉接到门丁的消息出来,看到凤羽凝,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略过。
凤羽凝心下惊讶,他居然已经回来了,可惜母亲先前每日都去海棠苑,自己没机会翻进韶王府,还不知道萧玉已经回来了。
几人在韶王府正厅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约
国本攸关,社稷所系。朕缵承鸿业,抚临万方,夙夜惕厉,惟念宗社之安。
韶王玉,懿仁皇帝之子也,生而岐嶷,长而贤明。蕴聪敏之资,博通经史……
今询立嫡之典,遵先圣之制,册命韶王玉为皇太子。其令有司择吉辰,备礼册命,以正东宫之位。
皇太子宜亲师保,览典坟,明古今之治乱,察人间之疾苦……
布告天下,咸史闻知。”
这是凤羽凝第一次听到先太子的谥号,懿仁,宽厚仁爱,得以想见,倘若先太子继位,会是位爱民如子的明君。
咸平三十九年,太子薨。昭帝悲伤恸哭,追封其为懿仁太子。咸平四十三年,顺昭帝驾崩,顺仁帝继位。次年,改年号为宣和。追封懿仁太子为懿仁皇帝。
这是史官笔下的文字,寥寥数笔,记载了萧泽弈的死讯,以及其身后事。
萧玉听见“懿仁皇帝”四个字时,愣神片刻,后面的几乎都没在意,直到“布告天下,咸史闻知”,才回过神来谢恩。
凤羽凝起身后,向萧玉看去,见萧玉不卑不亢地拿着圣旨,微笑着回应多福的道喜。
池鱼看凤羽凝丝毫没有惊讶之色,低声问:“你早就知道了?”
凤羽凝露出无辜地微笑,没有说话,但池鱼却得到了答案。池鱼心里直觉不太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凤羽凝低声回答:“等回去同你说。”
随后两人上前祝贺萧玉,“恭贺太子殿下荣登储位。”
萧玉笑着看向凤羽凝,微微颔首,“多谢。”
多福笑着要告退,说自己要回宫复命。池鱼见天色已晚,便也拉着凤羽凝离开了,她倒要回去听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韶王府与永安候府离得近,二人便走路回去。提前派人去故府传信,说池鱼今日要宿在侯府,所以两人也不急,池鱼打算一进海棠苑,就好好拷问一番。
等二人一进府,看见陈叔正神色担忧地站在门口,凤羽凝心里好奇,正想发问,就见陈叔像是终于等到她了一样,上前说:“小姐,侯爷和夫人正在正厅等您。”
凤羽凝和池鱼对视一眼,两人回想了一下,最近没干什么坏事啊。
“所为何事?”池鱼问道。
“老奴也不知,夫人只是让我叫您过去。”
凤羽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走进正厅,见到里面的情形,更加确定了内心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