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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给你条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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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天的大雨仿若从未出现过一样,此时的永乐郡依旧艳阳高照。
正因酷暑难耐,乐还街上少有人走动。
永乐郡的巡防应当庆幸此刻百姓未曾聚集于此,可汇芳药馆的人就不那么庆幸了。
“你们找谁!”
因为无人在药馆内,齐玉汝自长公主府里出来就直接回他家里了,此刻守在药馆的就只有一个药童。
那队从客舍气势汹汹而来的人马无一个回应小小的药童,领头的男人指挥着手下将药馆翻了个乱七八糟。
药童虽小,但所谓牛犊不怕猛虎,他憋红了脸,也挤出了些勇气冲到领头的跟前,仰着脑袋努力喊道:“快叫他们停手!我家老板可不是好惹的!待会就叫巡防官兵捉你们走!”
那领头的不曾看过一眼小药童,听到小孩虚张声势的威胁,嗤鼻一笑:“你家老板只配在我家主人面前当狗。”
说罢,抬步拔腿踹倒了馆里唯一那处屏风。
屏风如崩山倾倒,声响尤大,可病患床上蜷成一团的棉被下的人却一句未有。
“欺人太甚!毁人药馆,还想对病人动手!你们!”药童急得跳脚,可他不是年轻力壮的男子,无法上前阻止他们,他稍一停顿,便如野兔般从这些人中溜走。
“老大,这小子跑了,要不要……”
手下的人提醒一心只盯着缩在被子里的领头老大,老大只一抬手,示意安静下来。
于是场面就诡异地静了下来。
“石开景。”领头的男子还是先开口确定一下对方的身份。
从听到刚才这人和药童对话时的声音时,蜷缩在被窝里的隐宴就知道领头那人正是那天在效外山上飞刃杀同僚的人,他担忧对方可能在被击晕的那瞬间瞥见自己的易容,所以只得这般狼狈的面对这不善的来者。
隐宴将声线转换成病中之人的声线,虚弱道:“咳咳咳……小的就是,不知……”
!
隐宴身上一凉,心里一惊,那被子在他语音未落之际就被十二使刀挑飞,被单被利刃划破,喷涌而出的棉絮纷呈在半空,残物重重地被弃之于地。
掀飞棉被的同时,隐宴将身子缩得更紧,如婴孩蜷缩,把声音也弄得如婴孩般颤抖无助:“不……不知大人贵干……”
十二最恨此等懦夫,他粗略扫了隐宴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赶任务般道:“今日之内,带着你娘子,滚出平州。”
“小的……小的和家眷不知是在何处得罪了大人,竟要如此……咳咳咳……”隐宴装作又怕又急的样子,也想借此探清楚事发为何。
十二将视线挪到隐宴身上剜了一眼,冷声道:“蠢货,猪脑袋狗胆子,送礼都送不明白,得罪了长公主,害我也被迁怒。”
想到这,他气不打一出来,伸腿踹向隐宴躺着的那张床,踹得隐宴随床晃了晃:“快滚!不滚就杀了你们两个,给长公主消气。”
话已带至,十二心里还牵挂着府里的长公主会不会因此气病,甩袖便走:“我们走!”
来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药童见那群恶人完全离开后,才敢悄悄溜进药馆,直扑到隐宴床边哭泣:“石大哥,石大哥你还好吗……呜呜呜……”
隐宴翻身起来,俯身抱着药童拍背安慰道:“没事没事,我还好着呢,唉,是我不好,带累坏了药馆,害你们平白遭此祸。”
“石老板不必自责,此事也有我的过错。”
隐宴顺着声源望去,那人正是驱车赶来的陈方佟。
陈方佟只比十二他们慢了一步,他听到馆内的打砸声不敢近前,远远地在拐角处看着,直到小药童哭着跑了出来,陈方佟忙拦着药童哄了好久,等到十二那些人走远才敢进来。
隐宴叹了一口气:“药馆的损失,我会在我娘子回来后,与您商量赔偿钱费的。不过……不才厚脸,还望陈老板再帮一个忙。”
陈方佟正指使着车夫收拾药馆,听到这句,他才发现云琼吟并未在这,知道这石开景又得开口求助,他不免又起了些心思:“忙,在下定会竭力相助。只是云娘子,此时在何处呢?”
“她说叨扰药馆时久,故而想上郊外帮采些药材。”
采药材是幌子。
成一遥真正要做的,是要去见那位在京都大街上,公然刺杀她至宫门前的凶手。
她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篮,一脚深一脚浅地行进在隐宴描绘藏人处的路上。
拨开齐平于人首的杂草,成一遥看到了隐宴描述的藏人山洞。
天然的长高杂草作了山洞的幕帘,从洞口走进去,过了外面光线照进洞内的极限处,就是迎面的昏暗。
成一遥身法了得,在极静之所也能将脚步压得无声无息。
她将竹篮轻轻放下,从袖中取收火折点燃,慢步前进。
山洞中产生的风声只有从洞口处吹进洞内的,火光随着细风轻轻晃动,成一遥以手护着火光,仔细用耳朵去探听有无人的呼吸声。
还真有。
忽轻忽重,忽断忽续,大概就是那位刺客在强忍着伤痛。
既知对方依旧身困伤痛,她也不装模作样悄悄靠近,加快了脚速,生怕对方在自己赶到之前一命呜呼。
十六卧于粗糙的洞地上,他身上的穴早已被时间解开,可因为刃毒太深且无米水进食,实在无力离开此处,只得抱蜷身子顶着胃腹,勉强喘气,等着那天那位说会给他一条生路的人前来。
饿痛至极,以至于他根本没意识到有人靠近。
!
十六的身体被人翻了过来,仰躺着直面洞顶,他眼前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人影伴着火光而来,对方用手捏住自己的脸颊打开了嘴,将一丸凉浸浸的丸药丢到嘴里后,合起嘴巴,抬起下巴让自己将药强咽下去。
“咳咳咳咳咳……”
十六艰难把药咽下去后,身子松泛了些,他努力瞪着眼睛想看清对方的样子:“你……”
成一遥呼地一下将火折吹灭,压低了嗓音:“嘘,想活命,回答我的问题便好。”
十六喘气喘得轻了些,他想咽口水,可口腔干得难受,将脸歪向一边,声如蚊呐:“给我水……我快死了……”
成一遥耳力过人,声音如此小也能辨得对方说了什么,她想了一下,起身往洞外疾走。
十六脸边掀起一股风,他无力地闭上双眼,继续在这里苟延残喘。
就在十六以为对方不再回来时,他的身子突然被人支撑起来,脸颊被草叶所戳。
他嗅到了水的气味,如秃鹫闻到肉,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撑坐起来,双手去扑对方手中的水。
“嘶!”
十六抢过对方的水,不顾草叶刺肉,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成一遥因为十六刚才的动作被草叶割到了手指,她嘶了一下,用手按着伤处,以此来以痛散痛。
草叶盛到的水不算很多,但已经够缓解十六的渴疾,他喝完了水,双手攥着草叶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眼睛,身体也抽力般倒下。
“哎呦!”成一遥被他倒下的声响吓了一跳,怕对方又因此受伤,连忙取出火折重新点燃,俯身去看他。
十六猛地睁开眼睛,用手攀上对方的手臂,使力扯向自己。
成一遥措手不及,失去平衡砸向十六,火折摇晃,差点直接掉在十六脸上。
十六一看,不认识没见过,而且怎么是个女的,不禁问道:“你是谁?他呢?”
成一遥自然知道对方口中所问之人是谁,但她并不急着解释,而是重复了先前的话:“想活命,先回答我的问题。”
十六扫视成一遥波澜不惊的神情,隐有怒气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能让我活命?”
成一遥笑了一下,挣开十六攀扯着自己的手,用持着火折的手在面容上晃了一下,赫然换回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看到熟悉的眉眼,十六心中一惊,而后心下一凉,脱口道:“还是追到这了吗……”他卸下了所剩无几的力气,颓然无比,“呵,算了,我也累了,随便吧。”
说罢闭眼,一副赴死的模样。
成一遥抬手拍拍十六的脸颊,十六不愿睁眼扭头去避她的手,成一遥玩心乍起,他避,她就继续前去拍。
十六被她这番动作扰得心中生气,睁眼怒道:“何必戏我!或杀或捆,尽管上,别废话!”
成一遥哈哈一笑,不再拍对方的脸颊:“哎,年纪轻轻,说什么杀不杀的,我说要你活,你就能活。”
“我当初可是差点直接要了你的命,你居然还能让我苟活?”十六不明白成一遥为何能“大方”至此,仇敌也能放一马?
“差点而已,我这不还活着吗。”成一遥看着十六那透露着“你脑子坏掉了吧”的眼神,警告道,“别用这眼神看我,我又不是傻子,我让你活是为了要长公主的命。”
十六收回眼神,默然无言。
“听你之前说的话,看来你不仅被皇帝的人追杀,连你的旧主也找人追杀你啊。”成一遥故意激他,“弃犬的滋味,感觉如何?”
对方轻慢挑衅的语气成功让十六上套,他怒道:“我不是狗!我谁的狗都不是!我是人!人!”
成一遥挑眉:“你要是不乖乖听我的话,恐怕要再投胎做人了呢。”
十六闻言,收敛了怒气,生硬道:“你说能让我活,那我该怎么做?”
成一遥笑道:“首先,你要乖乖在这待着不许乱跑。其次……”
她俯身对着十六耳边悄语,十六的眼睛随着成一遥的悄语越来越亮。
十六渴求般对上成一遥的眼睛,在收到对方安定的眼神后,终于松口点头道:“好,我都告诉你,但你一定要保我活下去。”
“放心,一定会的。”
十六吐了口气,将他前半生在长公主府里所见所闻一一告知给了成一遥。
成一遥听完,心下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