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升职记》风露犹清

16、第十六章 杀身之祸

　　宴会开始的前一天。

　　长公主和十二厮混了几天，终于想起她临病前急命要开的宴会。

　　长公主接过侍女奉上的几打礼单，无奈地吐了口气，挥手让侍女们都退下去。

　　十二识趣地帮着长公主揉搓太阳穴，轻声道：“不过是为了掩皇帝耳目临开的宴会，何必费心费力去看礼单，随便抽一两个应付就好了。”

　　长公主享受着小年轻的服侍，脸色红润，身材丰腴，再也不似之前消瘦枯黄，声音也缱绻清丽：“哼，本来也懒得看，茯安非劝本宫，要本宫过目才行。”

　　原是长公主的贴身嬷嬷茯安所劝。

　　十二心想，茯安是长公主身边的老人了，向来看自己不顺眼，也不知这番劝话是真为长公主，还是看不得自己和长公主快活几天。

　　她顺道摸上十二劲瘦的手臂，还亲昵地捏了捏：“我病好没多久，看这些难免会头晕，你就替我去选吧。”

　　十二称好，他揽过那些礼单，坐到长公主身旁。

　　长公主歪着身子倚靠榻上，顺便将腿探到十二怀里。

　　十二把礼单放到一边，一只手帮长公主捶腿，另一只手翻看礼单。

　　十二脑子里想着长公主平日的喜好，挑选着合长公主心意的礼物。

　　翻到一个礼单时，十二犹豫了起来，捶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四下无人，只她与他。

　　长公主被捶腿捶得昏昏欲睡，十二动作一慢，长公主懒懒开口：“怎么了？是看到好的还是坏的了？”

　　十二把礼单递给长公主，自己则专心为她捶腿。

　　长公主将礼单接过，看了里面的内容，眼神一亮：“哟，居然有人给本宫送外来的贺鸟？”她嗤笑一声，“自从本宫离京二十余载，就没再见过这些新鲜玩意了。”

　　十二贴心地接话道：“想必这鸟儿就在库房里，您不如叫人取来，逗逗闷？”

　　长公主抬腿，涂满蔻红的脚指抵在十二的下巴。

　　十二用手拢住长公主嫩白的脚，坏心地挠了挠脚心。

　　长公主被他挠得咯咯直笑，她拼命想缩回脚，十二反倒越拢越紧，挠得也越来越快。

　　长公主原本是被挠得花枝乱颤，可当她皱眉嗔道时，十二还是会识趣地放手。

　　长公主迅速抽回她的脚，在十二的后腰处踢了一脚：“去，你去把那鸟儿带过来，让本宫看看。”

　　“我刚说的话，你都记下了吗？”

　　陈方佟还是不放心，故意慢了茯安几步，悄声去叮嘱缓步行走的齐玉汝。

　　齐玉汝抚须而笑：“陈老板放心，在您手下做事这么久，这点小事，老朽还是明白的。”

　　陈方佟这才放心点头。

　　茯安带着陈方佟和齐玉汝来到长公主休息的厅堂外，让他们先在此等候，她先通报一声。

　　等了没多久，茯安就让他俩进去了。

　　一进去，便是清香馥郁，而长公主就在帘后，斜倚着榻，懒懒开口：“你就是之前那个陈……”

　　长公主贵人多忘事，陈方佟自然不敢觉得对方不尊重自己，点头哈腰道：“小人贱名陈方佟。”

　　“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事？”长公主颇感无聊，想着十二怎么还没回来。

　　陈方佟不好接长公主的话，他看了一眼茯安嬷嬷。

　　茯安会意，答道长公主：“殿下，陈方佟从京都而来，有许多趣闻可供殿下一笑，您看……”

　　长公主听到京都二字，心有所动，但仍是装作不在意的模样，远远看着帘后还有一个人静立着，开口问：“本宫瞧着还有一位客人，怎么不介绍介绍？”

　　齐玉汝见茯安与陈方佟皆无说话，就知道了接下来该是自己来了，于是上前一步，拱手道：“老朽齐玉汝，原是游方郎中，幸得陈老板相识，在药馆当一名大夫。”

　　茯安趁机补充道：“殿下，府医医术不精，累得您与驸马身子不爽，齐大夫在外素有美名，想必医术可靠。奴婢想着可否让齐大夫一试？”

　　长公主恹恹，她自个的身子已被十二那包药粉治得好了十有八九。

　　至于那个驸马宋越，想着他仍在床上晕迷不醒，长公主却是满意一笑，抬手摸了摸发鬓，道：“不必了。本宫与驸马不过是小病，府医可以医好的，还烦请齐大夫回去吧。茯安，记得明日提醒陈老板赴宴。”她话语一转，“陈老板先留下来吧，本宫有话要说。”

　　茯安面上露出一丝担忧，但这担忧很快被压了下去，行礼称是，恭敬退下，带着齐玉汝一起离开了这个厅堂。

　　“陈老板随便寻个位置坐下吧，本宫还在等人把鸟儿送来呢。”长公主并不打算让陈方佟掀帘进来，她等十二等得心痒难耐。

　　陈方佟不敢乱走，慌忙称是，瞧着旁边有坐椅，就囫囵坐下。

　　这时，十二才拎着鸟笼回来了。

　　他一踏进厅堂，瞧了一眼陈方佟，对方讨好地向自己笑，十二没再给半分眼神，只一手拎笼一手掀帘，大步流星地向长公主走去。

　　“倒是让本宫好等。”

　　长公主向来不羁，也不在意现下还有外人在此，更不担心外人在外乱说，她向十二撒娇嗔话道：“何故来得这般迟？”

　　陈方佟低头敛声，闻目缩头，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看到的模样。

　　十二坐到长公主身旁，柔声道：“库房堆的东西多着呢，所以才来得迟些。”

　　长公主哼了一声，下一秒就被十二递到面前的鸟儿惊喜了一下：“好别致的小鸟！这毛色本宫还真少见，不知叫声如何。”

　　十二闻言，用指弹了弹铁笼，鸟儿立刻叫道：“平安喜乐！平安喜乐！”

　　陈方佟听到这鸟的叫声和贺语，立刻反应过来这正是替云琼吟的送的礼物，于是抬头密切关注上头二人的反应。

　　“这叫声也好听，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花样？”长公主被这小鸟挑起了兴趣，眼睛亮亮的。

　　十二看到长公主眼神明亮，面色俏丽，嘴角挂笑道：“那倒不知，寻着这鸟儿，想着您在等，还没自己试过呢。”

　　他将鸟笼递给长公主，挑眉让长公主自个试试。

　　长公主开心地接过鸟笼，嘴里发出“嘬嘬”的声音逗着那鸟。

　　那鸟也顺利地说出第二句贺语：“荣华万代！荣华万代！”

　　“哈哈哈哈哈……”长公主大悦，指着这鸟儿道，“巧了吗不是，这话说的，倒挺像那天你说的那句。”

　　十二宠溺笑笑，倾身贴耳向长公主悄语一二。

　　长公主听到十二的悄语，羞不止乐，啐了十二一口，笑唾他“真不害臊”。

　　陈方佟听着上头二人乐语不断，想着云琼吟这回铁定能参加此宴，不由得笑着点头心想：这回云娘子总该高看他一眼了吧。

　　他思绪飞飞，直起身子，满脸骄傲。

　　长公主和十二乐得差不多了，十二提议道：“要不再往下逗逗这鸟，说不定还有节目呢。”

　　长公主抬起纤纤玉指，继续逗逗这鸟。

　　这鸟跟着长公主的手指翻飞，叫出了最后一句贺语：“家和万兴！家和万兴！”

　　长公主听到这一句贺语，瞳孔一缩，忽地将鸟笼往地上一掷：“放肆！”

　　长公主突发雷霆震怒，饶是十二也不免心惊跪下，更何况是从椅子上直接扑通跪下，战战兢兢的陈方佟。

　　“放肆！都放肆！”

　　长公主的怒言和骤然受惊的鸟叫声缠在一起，搅得本来只有三人的厅堂热闹不已。

　　“立刻给本宫扔出去！扔出去！本宫不想听！”长公主捂耳，鬓发皆散。

　　十二不敢怠慢，快步把鸟笼拿走，奋力扔至远处后，马上折返回去安慰乍怒的长公主。

　　十二一把抱住崩溃边缘的长公主，焦声道：“不怕不怕，都走了都走了。”

　　长公主用力挣开十二的怀抱，挣得十二后仰倒于榻上。

　　长公主赤脚下地，眼眶通红，声音颤抖，说出话却让人不寒而栗：“把送这个礼的人……”她闭眼吸气，强稳心神，“一天之内给本宫滚出平州，不然灭了这人的全家！”

　　十二翻身上前，不敢再抱盛怒的长公主，面色苍白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滚！都滚！”长公主回身扑向榻上，将脸埋于软枕之间。

　　十二抱拳退下，没管还在帘外抖如筛子的陈方佟，大步离开了。

　　陈方佟害怕地吞了吞口气，屏气缩身，悄声退出了这个厅堂。

　　陈方佟不顾平日的沉稳面子，疾步出了长公主，抬腿掀帘一屁股坐回自家的马车，他余惊未过，立刻向车夫道：“快！去汇芳药馆！马上！快！”

　　平安客舍。

　　卓叔去了码头干活，就剩卓婶在客舍里忙活。

　　正当她忙得不可开交时，门外忽传异动，她只来得及抬头一看，便见一队衣冠齐整凶神恶煞的男人如一阵风刮到她面前。

　　这队人马一进客舍，其他的食客住客都被吓得跑回归处了。

　　她被眼前这番景象吓得不敢说话，为首的男人二十多岁，面容清俊，可抬刀横于卓婶的脖子上，却让卓婶不敢轻视。

　　那男人冷声道：“说！云琼吟和石开景在哪！”

　　卓婶这么大岁数，没见过这种情况，她被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发不出来一点，只能不停地摇头。

　　“啧。”那男人耐心不多，抬刀将卓婶一旁的木桌击了个粉碎，再开尊口道：“再不说话，店就没了啊。”

　　卓婶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只是变成了口吃一样：“不……不在这……不知……道在哪……他……他们已经……走了……”

　　那男人看卓婶这样，想着也逼问不出什么，他用刀尖在卓婶面前挥着，声音懒懒：“行，要是让我在这找到一点线索，我就让弟兄们烧了这里。”

　　卓婶嗷地一下哭了出来，她双手合十求饶道：“汇芳药馆，他们在汇芳药馆！”

　　听到想要的答案后，那男人转身招呼弟兄们就走，也不管背后的妇人求饶了那对夫妇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