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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回时(修) ...

  •    一银刃闪下,苏顺慈猛一睁眼,轻巧避开,翻身一跃。

      乱葬岗旁,她站定扬首,夜风瑟瑟鼓动她的衣衫,皎月下人影相熟。

      “……程滦?”

      迎面山坡上,程滦一袭玄衣劲装,迎风抱剑而立,高束的发尾与鲜红发带纠缠在风中,唇角擒着抹浅淡的笑意,飞身点跃至苏顺慈身前。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来人却站在那儿不再动弹,一步之隔,倒叫苏顺慈更仔细记起了他。

      桃花眼,潘安貌。

      太子门客中有谋略的不及他出身侯爵,家中兴盛的又不及他功夫上乘,武功高强的却又不比他模样俊逸。

      各项比分一拉平,此人能拿得出手的竟只有一张脸,而奈何这副容貌,实在是生得漂亮。

      苏顺慈一向以为,如果这位早已没落的镇北侯家的孙子愿意,女皇后宫中,当一个贵君也绰绰有余,前途无量啊。

      此刻,程滦用他那‘前途无量’的脸向苏顺慈轻轻一笑,“苏小姐果非短命之人。”

      话落,他肩上乌鸦“嘎嘎”叫起来,程滦抬手挠了挠那颗黑亮的毛绒脑袋。

      “呵,”

      苏顺慈将视线从那团黑色挪开,嘴角轻扯,“只怕,小侯爷盼着我短折而死。”

      “ 此言妄矣。”

      程滦否认,唇角带笑,“那位嬷嬷送来的毒,是我为小姐换上的假死药。”

      “小侯爷好大的慈悲,要救人,九龙山上怎么不救?”

      “我救了的。”

      “亲眼看着我摔下去也叫救?”

      “哦~”

      程滦话音一转,淡淡笑起来,“苏小姐耳聪目慧,应当知道,我救你,无论九龙山上还是苏家宅内,无关东宫,只有真心。”

      “你想说什么?”

      “只要苏小姐愿意帮程某……”

      “你爱说不说。”

      话没说完,眼前人已转身就走,毫不留情,独留一阵风吹过程滦微愕的脸。

      “那个骗你的九宫线人死了。”

      他忙喊住人。

      “什么?”苏顺慈果然匆匆掉头回来。

      “他昨日逃走后,我派人跟上去,拐过一道急弯,人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

      “刀杀。”

      “北凉人?”

      “不确定,要查。”程滦掏出一枚黑玉腰牌,玉雕白虎,怒目雄视。

      他递过去,“地上发现的证物。”

      “白虎卫……”苏顺慈单手翻看着这块腰牌,“他们又不是傻子,哪有暗里行事还自己带着证据的。”

      “贼喊捉贼,故布疑云,也并非没有可能……”程滦刚伸手拿回玉牌,却被人一挡,他挑了挑眉梢,放下手,唇角微勾道,“不是还有一尊大佛挡在前面吗?”

      “相府既能用苍镇与北凉作饵,自然不清白。来日若有人想叫它东窗事发,苏家,必首当其冲”

      话落,苏顺慈眼眸忽然一敛,眉头轻轻皱起,审视程滦,“小侯爷知道的不少。”

      “你查这些,是为了要挟我,还是你也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泛冷的刀尖忽地戳向程滦心口,程滦投下的那把刀不知何时被苏顺慈拿在掌心,正一步步逼着人后退。

      ‘咯嘣’

      脚底树枝断裂,扫动碎石落下坑底,程滦半只脚悬在坑边停下。

      “这二者,有何不同吗?”

      “呵,”程滦低头浅笑,“这世间本无敌友,不过是趋利而向,”他扫过胸口的刀尖,抬手扶起苏顺慈的手腕,轻轻推开,道,“我救你,的确与东宫无关。”

      “而我对你的要挟也只基于一点,那便是,我与你,能站在同一条船上。”

      程滦掏出刀鞘,丝滑地套上那柄冷刃。

      月下,男子眉眼如画,浓墨勾出眉眼,淡色点缀眸光,浅浅弯起的笑意似捧起晨间两滴清露,笑意之下,却藏着并不隐匿的狡黠。

      苏顺慈忽地一把将人扯到跟前,松了手,往后轻退一步,“脚下荆棘丛生,小侯爷当心。”

      “既要与我同条船生,那就千万,别让这条船翻了。”

      三更,

      两道黑影自南城墙一跃而下,他们灵敏避开守卫,钻进小巷。

      “苏小姐此番回城,打算去何处落脚?”

      程滦瞥去一眼身旁人,月光将她那一身白照得愈加刺眼,自己的披风堪堪将人挡住。

      “大理寺。”

      “若我没记错,大理寺少卿李元白与令堂也算作表姐弟,当年太学之中,二人关系甚笃。”

      “没错,等等,”苏顺慈疾行的脚步忽然一顿,“那是……”

      二人正北处,墨蓝的夜燃起一角冲天红光,虽相隔甚远,但连南门的二人都清晰得见,便知这火势不小,怕是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

      “晚乐坊起火了。”程滦看着那冲天火光道。

      “为何是晚乐坊?”苏顺慈蹙眉扭头,程滦看她一眼,解释道,“城北多河湖,房屋聚集最多处,除了官府居所的万宁坊,就是娱乐集会的晚乐坊。”

      “眼前火势聚大,怕是已烧了一段时间。万宁坊各处布有官兵,又北隔横街,接邻皇城,瞭火台的最为齐备,不会放任火势至此,除非是连宫里的禁军都死绝了。”

      “否则,便是那人群集聚的晚乐坊出了岔子。”

      他皱起眉,“九宫在城内的据点作坊,就在晚乐坊内。”

      “什么?”苏顺慈拧眉起声,“那还不快救人。”

      她撂下话就往前奔,眼前却忽然一黑,人‘哐啷’一声倒下去。

      ……

      “喂,”

      程滦站在原地喊了一声,倒地的人毫无反应,两三秒后,他不紧不慢地走过去。

      旁边屋顶突然跳下一人,“公子,孙先生已在您房中候着了。”

      程滦偏偏头,打量了几眼地上的人,思忱片刻后还是蹲下了身,单手探下苏顺慈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吓人。

      “走吧,”话落,他毫不犹疑地将人双手抱起。

      “公子,咱们真要把这个未来太子妃带回府吗?”侍从有些不安。

      “她从昨夜病到现在,再不救人,哪还有什么太子妃。”

      “回府。”

      程滦径自抱人而行。

      月华悄悄爬上两人肩头,将人影慢慢拉长。

      黑夜如同点了星火的笼子,将这座城里的人包围起来。

      无边黑暗里,一面容稚嫩的小女孩茫然看向四周,恐惧与无措幻化为万千根白色触手,从后背抚摸上来,撕扯起她的灵魂。

      痛苦挣扎之时,远处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

      “阿慈,回家去吧。”

      “回家……”

      小女孩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粗糙幼小的手掌瞬间变成一双成人的手,又瞬间回到原状。

      漆黑的地面突然变成一张巨大的水镜,镜中倒映的女孩身体忽大忽小,现代裙装与麻布粗衣的两具身体来回交换,水镜折射出的光线几乎要闪瞎她的眼睛。

      那道声音也开始急促起来,不停地在催促她,快走,快回家去。

      “轰——”

      头顶黑暗忽然被撕出一个大洞,巨大的、耀眼的白光照亮了黑笼里的每一处,冰莹的雪花开始从洞口纷扬落下。

      潮湿的闷热一瞬间被刺骨的寒冷取代,女孩紧紧闭上眼睛,耳边传来刀剑厮杀声,浓厚的血腥味瞬间窜进鼻腔,跳跃的火光在眼前闪烁,即便闭目也无妨忽视,雪花一片一片地砸在脸上,疼如刀割。

      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声嘶力竭,“回去!回去!”

      “她身体如何?”

      灯火通明的房间内,侯府客卿孙先生将银针、手托一一放回,低首道,“重伤,经脉受损,内力全失。”

      闻言,程滦渐渐皱起眉头,视线打量着塌上脸色苍白的苏顺慈。

      “会死吗?”

      “短命之兆,想死难,痊愈如初也不易,”孙先生抬起头,淡淡道,“她体中有积毒未清,新伤旧伤堆到一起,筋脉是能养回来,内力却要刮骨疗毒,日夜打坐重塑,养上三五载,或许能恢复三成。”

      守在程滦身后的常季忍不住开口,“刮骨之痛,并非常人能受,五载光阴却只能恢复三成,还是‘或许’。”

      “公子,这得不偿失啊。”

      “其实此毒,未必非除不可,”孙先生转口道,“这姑娘内力虽无,然毒性入骨却让她的身体能抵御这世间大部分的毒药。”

      “便好比用毒者常年炼毒的药罐子,再放些什么新毒进去,于药罐子,也是无碍的。”

      “也算百毒不侵的神迹了。”

      程滦忽问,“先生可知她身上的毒是什么,又是何时中下的?”

      “这……”孙先生摇摇头,“我毒理不精,什么毒一时倒是看不出来,只是如此程度,并非两载可成。”

      两载……

      程滦垂了眉,颔首道,“辛苦先生了,常季。”

      “孙先生,我送您回院。”

      木门‘吱呀’一声关紧,月光透过窗面斜斜地射到地上,几镂空窗格,铺着刺眼的白,人影斜处,塌上苍白的人儿松开眉头。

      ……

      清晨,刑部官衙内,一主簿匆匆跑进偏堂。

      “大人,京兆尹府刚刚移交一份前日的命案,报案者是,是景和寺。”

      案前执笔的手一停,王绥之抬头发问,“景和寺何人?”

      “上下三百一十二人。”

      “所有人?”王绥之搁下笔,匆匆起身来到那主簿跟前,接过案卷,“死者是谁?”

      “镇北候府,程二爷的正妻,柳妙意。”

      “他们状告杀人者是……是那镇北候之孙,太子幕僚程滦。”

      镇北候府内,

      一夜辗转,苏顺慈艰难睁眼,窗外强光射来,她抬臂遮眼时,一道人影率先挡了过来。

      “程滦?”

      “是我。”

      程滦把浸湿的汗巾放回床脚木盆,顺势坐在塌边坐下,伸手掰开苏顺慈的小臂,探向她的额头。

      “你……”

      苏顺慈蹙眉一把推开他,“这是哪儿?”

      “镇北侯府,”程滦侧身端过一青玉小盏,递到她唇边,“喝水吗?”

      苏顺慈狐疑地扫他一眼,接过青盏。

      “不知,令堂可有仇家?”程滦冷不丁问。

      苏顺慈饮尽一杯温水,将盏重重放回程滦掌心,“一个有封地的县主,被逼得私奔离京,远去南境,你道她有没有仇家?”

      “应当是有。”

      “那,你是哪年生人?”

      “天元二年,”苏顺慈答完复觉不对,揪起眉头,“你查户口呢?”

      程滦眉一蹙,顿后,正眸道,“京都户籍皆在京兆尹处管辖,我若想查,随便寻个由头也就调阅了。”

      “那你盘问我作甚?”

      “好奇你身上的毒是谁下的,”程滦搁下茶盏,眼睛微亮地看向苏顺慈,“饿了吗?我让他们传膳。”

      苏顺慈觉得哪里不对,此人未免……坦荡地有些不要脸。

      “公子!出事了!”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敲门声,“进。”

      话音将落,一模样周正的少年提着食盒‘风’一般闯进来,他急急站定,略带歉意地向苏顺慈点了头,随即转向程滦,满脸急愁,“景和寺上下状告您奸·杀二夫人,京兆尹把案子上交刑部,刑部又把消息递到了宫里。”

      “圣上震怒,太子请开三司会审,令刑部、大理寺与都察院协同办案,五日后就要提审您。”

      “禁军把咱家前后院都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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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该怎么证明我没有跑路,只是被时间压榨成了一块干瘪的海绵呢。 存稿的曙光一定会在这周照亮我的! 号外,本文预计35w字左右完结。 感谢收藏本文的、还有预收的读者宝宝,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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