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海棠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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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凌晨被噩梦吓醒之后，当天晚上我光荣地又失眠了。
一想到明天，哦不，今天满满当当的课表，我就有点绷不住。
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样……有没有人管管啊啊啊啊！
看烂了的手机被扔在一旁，发出荧荧暗光。凌晨三点，我瞪着干涩的眼睛，呆呆望着床帘顶，一瞬间有种想把熟睡的舍友们都摇起来的邪恶冲动 。
睡什么睡，都给我起来嗨！
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海棠花未眠了！*
浅浅在心里发过疯过后，我用力抹了一把脸，把那些阴暗的想法都甩了出去。
算了，她们睡得那么香，我还是刷手机吧……这种时候，也只有亲爱的手机君能做我忠诚的熬夜搭子了。
刷着刷着，我鬼使神差地又点进了那个论坛，继续看那个神秘老哥发的帖子。
抛开其他不谈，这个“十”的文笔还是不错的，起码能让我有兴趣读下去，用来打发时间还是很不错的。
反正那些视频平台都刷烂了，没什么好看的，看点故事说不准还能催眠呢。
“《光轮札记》第四章：”
“从刻勒玻有记忆起，他就陪在女神身边了。”
“最初诞生的时候，太阳刚刚被重新点亮，天地间所有色彩被它光辉掩盖了个七七八八。他抬起手来挡在眼前，先是听到了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沾着露水的青草味传到鼻间，惹得他有些痒。适应了之后，刻勒玻慢慢睁开眼，先是看到了斑斓的世界，随后抬头，就看见了明晃晃的太阳。”
“炽烈的阳光铺洒在他身上，明亮却不温暖。他看着掌心的纹路，皮肤在炙烤之下有些干燥。放下手之后，他就看到面前躺着一个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的少女。”
“她的睡颜安静而美丽，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好像要化在阳光里。”
“刻勒玻不知道她是谁，但是一看到她，他的心脏处就传来闷闷的撕扯感——剧烈的疼痛啃食着他的血肉和骨髓，耳边传来了无尽的哭嚎——那是为谁敲响的丧钟？”
我闭了闭眼，揉揉发涩的眼睛，稍微缓了一口气。
我不禁想到那座雕像。
老师上课有讲，说刻勒玻是带着赫忒尔全部的希望诞生的，因此他生来就拥有如太阳一般明亮闪耀的外貌和完美无瑕的身材，是世间最美好的少年模样。
雕刻刀下的那个少年，恣意潇洒，张开双臂迎接他的女神；而在“十”的笔下，他的底色却透着一片悲凉。
“……那些人找过来的时候，为首的那位跪倒在少女身前，泪流不止，后面的一群人乌泱泱地全部跟着跪倒，无一不是神情悲痛。”
“他们的神在长眠之前未曾留下过遗言，他们也无从确定她是否会再次苏醒。人们不知道要怎样安置赫忒尔。他们不敢埋葬她，更不敢为她立碑，只能笨拙地用人类的方式，用昂贵的木材为她打造灵柩，将她送入神庙，再献上无数鲜花和祷告——
然后日复一日地、怀着渺茫的侥幸期待着奇迹的降临。”
“从始至终，刻勒玻一直都守在赫忒尔身边。”
“人类没有怀疑或者排斥过他，因为只消看他一眼，人们就知道这也是一位神明，他做什么都是正确的，都是不可辩驳的。”
“所以当他提出要留在神庙中看顾赫忒尔时，没有人吭声，只是低着头，生怕惹怒了这位未曾谋面的新神明。他们如潮水一般从神庙内飞快褪去，临走之前还很贴心地带上了门。”
“他们在害怕。”
看到这里，我叹了口气。
且不说这段比较详细的描写是否真实，但带入一下当时在场的人的心境，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位新神明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他们作为人类，在强大的神面前是那么无助且渺小，谁也不敢赌下一秒神明会不会发怒，他们会不会身首异处，抑或是粉身碎骨。
除了神明天生的怜悯之心，人类手里没有任何能供他们谈判的筹码，这时最好的选择就是顺从。
换成是我，我也会害怕，甚至说不准会在刚见到面生的神明时，趁着没人注意，然后拔腿就跑，跑得越远越好。
所以也不怪他们叶公好龙。
“沉重的大门合上，神庙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刻勒玻坐在神庙中央的低台边缘，修长的腿斜搭在台阶上，有阳光晒到他光裸的脚趾，轻得像是爱人的亲吻，很温柔。”
“刻勒玻将身体轻轻靠在棺材上，手指仔细抚摸过木板的纹理，上面的倒刺刮住他的皮肤又放开，触感粗糙，但他意外地不讨厌。”
“他的目光落在棺内沉睡的少女身上，她和初见时一样，还是紧闭着双眼。她的睫毛很长，有光尘在上面飞舞，发出微弱的呼唤，想要唤醒她。可她听不到，也看不到，她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好像世界的一切再与她无关。”
“刻勒玻怎么也无法将面前之人和刚刚拯救了整个世界的神明联系在一起，明明她也只是个年轻的姑娘，如何能将整个世界作为枷锁套上她的脖颈？”
“可是他也不知道神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因为他没见过别的神，想象不出来。”
“刻勒玻抬眼，隐约瞧见玻璃彩窗上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那是他见过的、第二位神的样子。”
“他懵懂、无知，脖子上也套着同样的枷锁。”
“那道枷锁，名为‘神明’。”
看到这里，眼前变得模糊，还没等我揉眼睛，温热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流了下来，没等我反应过来，就悄无声息地洇入了枕巾。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这些文字并没有写得多么振聋发聩，叙述也是平平淡淡的散文似的，可我就是忍不住流泪。
为了什么呢？
我不知道。
可能是为了我即将昏昏欲睡的早八，也可能是为了……那朵不存在的、未眠的海棠花。
我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擦干眼泪，思索了会儿，在评论区打下一行字：
“他们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阶下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海棠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