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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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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挺漫长的。
应该说那些夜晚,都挺漫长的。
我付出巨大的代价,终于还是拿到了我梦寐以求的那一纸毕业证。
拿着它拍毕业照的时候,他仍旧把手放在了我的腰上。
在这一刻,我真的很想哭。
这样的事是羞于启齿的,有很多个夜晚我都只能借着醉酒独自消化,然后不断自我反思,甚至自省,不断假设、推翻、再假设、再推翻。
假设我拒绝了他,会有怎样的后果?
假设我曝光这件事情,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第一个假设,我已经来不及实践。
第二个假设,有后来者替我做了。
当我那性格火爆,但又着实貌美的学妹,在第一次遭受骚扰就义无反顾向校方举报了这件事以后。
我的母校,沸腾了!
“某高校教授yj数名女学生”这条热搜,在各大媒体APP上挂了整整一天。
一天之内,网友们各抒己见,激扬文字,愤慨不已。
网络上的火,蔓延至我的生活。
混账事是导师做的,可被人肉的是受害者。
我的照片被他们挂上去评头论足。
“这女的一看就不是个省心的!”
“你情我愿的事情,她们不也得到了好处吗?谁知道是不是靠这种事情才拿到学历的呢?”
“就是一小镇出来的女的,没点东西,能爬到如今的高度?”
“我可听说,这女的才是跟他最久的一个,那么久了一句话不说,能是诱j吗?”
被他们三言两句一顿评论,我成了一个胸无点墨,以色侍人的学术女垃圾。
与我相似的,还有几位性格温顺,但着实貌美的师姐。
这荒唐的世界,再次刷新了我的三观。
我爸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两个小时,情绪激动到恨不得把天下所有恶毒的词汇都用在我身上。
我明白他那么激动的原因。
丑闻闹大了,我再也没办法给他找个有钱的好女婿,哪个好人家会要我这样一个被qf过的儿媳妇呢?
对,影响了卖相,他当然会气得不行。
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学妹陷入舆论风波,被迫休学,导师被校方开除,警方立案调查,可因为证据不足,没能真正获刑。
而几位学姐和我,最终也没能得到正名。
所以,反抗所需付出的代价,好像比忍受所有付出的还要大。
但事情归于尘埃了。
我也用“轻舟已过万重山”,慰藉了自己在这场盛大的网络暴力中,所遭受的所有苦难。
*
找到工作就好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
可我到底低估了如今的我找工作的艰难程度。
十家企业里,数不出三家不介怀我读研时所发生的事的。
我觉得那时候的我真就像一只被拉到世人面前公开处刑的猴子。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都是凌迟我血肉的刀子。
至于少有的几个愿意尊重人的企业。
当我面试的时候,HR问我第一个问题,我以后什么时候结婚?生了孩子以后怎样平衡工作与家庭?
前世我活了二十八载,这样的问题从来不会困扰我。
所以我蒙了一个自私的答案:我会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可是我为什么会觉得自私?在那一刻,我居然会觉得这个答案很自私。
为什么?
一个家庭,不该是由其中的某一个人独自撑起来的不是吗?
自不自私的现在也辩不出来,因为我还没有家庭。
可HR最终选择的还是一个学历和谈吐都不如我的小伙子。
那一刻,我是真的觉得累了。
哪怕是我父亲逼我嫁人那时候,哪怕是我被大学同学传谣那时候,哪怕是读研时那些破碎的夜晚,我都没有感受到疲惫。
但在这一刻,我忽然没有了再继续朝前奔走的激情。
我并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看到了大山后的江海湖泊。
这条路太难走了。
……
我没了经济来源,在四面八方的生活压迫之下,我不得已降低薪酬要求,进入到一家企业做了一个小小的文员。
拿着四五千的工资,做些繁琐的小事,我平静的接受了这份平淡。
而打破这份平淡的,是在公司年会上,我忍无可忍地跟同事打起来了。
太久不用拳头,我都忘记自己也曾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了。
我在全公司的注视下举起高跟鞋不分人的砸向他们。
被保安拖走前,我还在嚷嚷。
“是我的错吗?这难道是我的错吗?”
“受害人是我!我才是那个受害人!为什么我都已经得不到公正了,你们这些狗东西还要编排我?就这么安静的给别人留点余地不行吗?”
“你们非要这么嘴欠!嘴贱!”
“恶心!”
“你们是真他娘的恶心!”
我撕碎了我所有的体面,在众目睽睽之下喊的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控诉在我身上发生的,或是我用张湘这双眼睛所看到的所有不公。
男同事开我的黄腔,女同事传我的黄谣。
我整整经受了他们半年的白眼和侮辱!
为什么人性可以卑劣到这个地步?
他们真坏!
给我条活路难道会要了他们的性命吗?指点了我,难道他们又会干净到哪里去吗?
在冬季的深夜里,我在街上哭成狗,妆花的满脸都是,路过的风都嘲笑我。
忘记那晚我是如何收场的了。
只是记得第二天早晨,我拖着一个行李箱,带上我最为珍视的东西,乘高铁离开了这座城市。
我是时候该回去了,去跟刘云讲讲山外的故事。
车窗外的景色向后疾驰,绵延起伏的群山,看不见尽头的江河,相同又不相同的城市楼房,串联成一部电影。
演我努力勤奋,却又着实悲哀的前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