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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6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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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贼行刑当日,公然被一伙人救走。
这个消息在城中不出一日,便已经传的沸沸扬扬。
近日一连串的变故,百姓的目光应接不暇,坊间将发生的事串联起来,一时间众说纷纭。
然而云兮最不希望听到的话还是传了出来。
行刑当日有许多人在刑场看到了宴止钲,有人骂他竟然能来观自己亲生父亲杀头,当真是非人之狠。
还有一部分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说,是宴止钲当日放走了反贼,他是故意的,要让朝廷留着这么一个隐患。
云兮知道无法改变那些人的看法,她已经努力不去在意这些流言了。
可人心就是这么别扭,越不去在意,那些话却越往心里钻。
只是还没等他做些什么。
一早她收拾停当正准备出门,魏康年突然拦住她。
这些日子宴氏的丧仪刚过,由于是反贼所以不能大肆操办,送灵时也是悄悄的,棺椁也没有葬入魏家祖坟,只在城外草草找了个地方安葬。
云兮以为这两姐弟这段时间消沉着,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跟她说话了。
此时拦住她,倒让她有些意外。
“大姐。前些日二姐那些话,我替她向你道歉,我还想拜托你一件事,你能帮我和止钲哥哥带句话吗?”
“我知道只有你找得到他。”
言谈举止稳重。
云兮心里有些讶异,魏康年这些日子竟然成长了这么多。
他眼下有些青黑,仿佛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云兮心底一时不忍,想想他和魏云嫣这段日子,心底应该是极矛盾的。
宴氏造反当日将他们两个困在家中,两人再出来时,母亲是反贼且已被诛杀,尸体还面目全非。
父亲近日也不知道去向。
曾经以此为荣的将军府也一朝败落,宴止钲与将军府割席,而宫中的皇后姨母……
云兮想起,自反贼被尽数诛杀伏法,皇后竟一直被幽禁宫中,直至现在也没被发落,只是皇后之位由于众百官弹劾,已然废掉了。
失去了从前所有的依仗,如今魏府只有她们三个姐弟。
不知要如何撑起门庭。
魏康年见她许久没有说话,垂下头眼中失落道:“打扰了。”
说完,他正要转身走。
云兮叫住他:“你说吧,我带给他。”
话音落,他眼中迸发出光亮,点点头:“谢大姐。”
说完话,云兮正要转身,魏康年又叫住她,“大姐。我知道你一向和二姐不合,但是,你可以去看看她吗?”
“二姐最近情绪越来越差,我怕……”
云兮顿住了。
她其实想过去看看魏云嫣,只是她从来就讨厌她,云兮也懒得同她多争论什么。
这个时候在她面前去,仿佛是看人笑话,她或许会更受不了。
只是魏康年忽然说到她面前,只怕是真的很不好。
宴氏从前在时最疼爱她,死后对她打击恐怕也是最大的。
云兮想想,反正她也不急着出门,于是点了点头,魏康年高兴地引着她去到主院。
这些日子府里都是老祖母在管着。
十多年不曾再管府里庶务,或许生疏,也或许是祖母太过仁慈,这些日子底下的丫头都只躲懒。
魏云嫣的院子与宴氏的院子挨的近,云兮几乎没来过几次这边。
穿过回廊到院中时,院里从前摆放的花草都干枯了,垂头丧气,死气沉沉的。
屋檐下散落着枯叶,似乎还没来得及打扫。
云兮进来时,几个丫头懒散着在端着水盆泼地,随后用扫帚糊弄几下。
见她进来也只是赶忙过来行了个礼,便各做各的。
云兮看见屋门紧闭着。
魏康年望她一眼,随后上前去将屋门推开,里面漆黑着也没点灯。
“二姐,我来了。”
云兮走上台阶,跨进门槛,屋内原来都关着窗,四处不透风,魏云嫣并不见人影。
云兮循着魏康年的眼神看去。
见纱帐后的床榻角落坐着一个人影,那人影动了动,传来一个声音。
“出去,我累了不想说话。”嗓音沙哑,从前那个傲娇的千金小姐样全不见了。
云兮站在门口,那人影抬起头朝她直直望过来。
黑暗中视线交汇。
云兮感觉到她的眼神动了动,随后侧过头,胸口起伏。
“谁让你将她带来的,滚出去!”
这话还有些情绪。
云兮并不恼,好整以暇地走去桌边,抬手想倒杯茶,却发现壶里并没有水。
她端着壶顿住,谁知床上的人却传来轻笑声,声音低弱好像有些提不起力气。
“怎么?如今我娘没了,你赶来看我落魄,看我笑话是吗?”
“我告诉你……”
“啪!”茶壶砸在地上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魏云嫣的话,院中那些丫鬟洒扫的动作也滞住了。
魏康年刚想劝魏云嫣,也被这动静吓住。
云兮站起身,走去屋门将春种叫进来,道:“屋中的茶水都添不及,将负责的丫鬟找出来,赶出去吧。”
云兮声音还是柔和的,只是这话落进院里那些丫鬟耳中却仿佛被惊雷击中一般。
众人忐忑互望后,春种回头去找了,没一会儿就将人揪了过来。
那丫头狡辩道:“大小姐实在冤枉,二小姐平素不让我们进屋,所以我们才不敢轻易进去打扰,这实在不怪我呀!”
云兮想不杀一个儆猴只罚罚月钱这些丫头也不怕。
所以只好向春种点了点头。
府里现在是祖母身边的韩嬷嬷在管着,云兮着人去找了来,很快韩嬷嬷就将那人赶了出去。
韩嬷嬷本也许久没管过了,云兮道:“嬷嬷此后就是府里的管事,虽许久没做过了,可我只信你,祖母那边我去说,她定然是答应的,往后可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出现。”
韩嬷嬷一时受宠若惊。
府里现在没有主事人,大小姐受老祖母疼爱,她的话一定是有用的。
是以只管点了头。
经过这番震慑,院里很快打扫了干净,什么茶水吃食一应不差。
云兮转头看着床上那人,只道:“我从前看错了你,原来你连院里的人都收拾不了,只靠着母亲庇佑,长不大的孩子,谈什么跟我争。”
说完她便走下台阶,身后传来魏云嫣的喊声,“你给我站住!我……”
云兮极快地离开了。
今日她知道宴止钲在府里,只是到时瞿安又告诉她不在。
云兮以为他又是骗她的,绕过他往门内走,瞿安却道:“这次是真的。”
他上前来,云兮脚步顿住,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公子今日休沐,只是一个时辰前宫中忽然传来急报,公子被召进了宫中,现在还没回来。”
观他脸色不像是在说谎。
云兮心头疑虑,有什么事是需要宫里的内侍过来叫的。
她决定就在府里等宴止钲,等他回来。
瞿安自然也没拦,她进入府里,想想宴止钲回府应该第一时间回到书房,于是便去了书房内等他。
书房不大,与将军府的布局截然不同,应该是他自己喜欢的样子。
云兮推开门,里面摆着两个博古架,上头都是兵书。
云兮找来烛火点上灯,随后又去将窗户打开,今日天气阴沉,但还没下雨,光线昏暗沉闷。
她百无聊赖地在屋中走了走,又去博古架上看宴止钲存放了那些书。
两个架子都翻了一个能看的都没有,除了兵书再无其他。
她只好坐去桌前,面前摆着几张纸,右手边都是看过的书,左手边都是折子。
云兮本想看看他都写了什么,拿出一个折子翻看,除了对朝中的一些上疏建议,便是最近的反贼同党之事。
看着看着,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字眼。
魏培泉。
云兮愣了愣,坐正身子,皱起眉看下去。
折子上写道:“臣近日收到密报,魏培泉逃出城后,在兴平郡与反贼一行人朝夔州而去,意在边境卢阳关。”
她惊了,原来这些日子魏培泉竟然逃走和反贼一起了?
平乱之后,陛下并没有追究魏府的责任,宴氏也死了,他为何要丢下这里的一切去走一条死路。
云兮虽恨这个父亲,可他若投入反贼盟中,那魏府恐怕会受牵连。
到时她们该怎么办。
她心中忐忑不安,手紧紧揪着那页纸。
府里祖母年事已高,只她和魏康年姐弟,都是老弱妇孺,什么打击也扛不住了。
只是此时她还无法确定真假,于是准备等到宴止钲回来再说。
刚将折子放回去,一时没放稳都掉小了地,云兮连忙俯下身去捡,却在其中一本折子中看到一个小纸条。
她顿在原地。
本来宴止钲书房的东西她不该碰的,都是他的公务,但云兮看到那纸条透过来的墨迹。
是一个魏字。
好奇心驱使,她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纸条打开,上面只有不多的几个字。
可云兮看过后,却惊地僵在了原地。
“魏已放走,人入了反贼营,计划已成。”
不难猜测,这个魏,就是魏培泉。
放走……
这纸条夹在宴止钲的折子里,所以……是他将父亲带走,让人去和反贼一路的。
云兮不敢相信。
为何?
她不明白,宴止钲为何这么做。
难道他与父亲也有什么大仇是未报的吗?
云兮心口突突跳起来,魏培泉成了反贼,而那群反贼看折子里说的是要出关,夔州的方向……
是北狄!
他们怕是要叛国投诚。
宴止钲此举,不怕陛下迁怒魏家,到时候她们该是什么处境。
她越想脑子越乱,眼眶发热像是要落下泪来。
这么多事,他为何什么都没有告诉过她,他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云兮脑子里想到这些日子以来两人亲密的相处,此刻活像个笑话,难道他从来没有真心过吗?
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仿佛被巨大的谎言包裹,哪里是真相?
眼前罩着一团雾,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手颤抖着,正沉浸在深深的情绪中,突然。
书房门一下打开,云兮吓得手中的纸条掉地,她浑身一颤,抬头看着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