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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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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今天这么热闹呢,一二三四……四个人。”余露进门看见三个人坐着不说话察觉气氛不对打破了沉默。
“你来了。”林雨辰起身,给余露让座,让她坐原本自己那个靠近元念的位置,她坐到了林夕旁边。
余露打了个招呼。
“这是我室友林夕。这是同事余露。”林雨辰积极介绍。
“也不和你们多打招呼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开始了。”余露看了眼时间对元念说道。
余露工作时比平常更加活跃亲和一点,林雨辰这么久以来才注意到余露好像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元念没有迟疑地点点头看向余露,林夕看见她的眼里露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信任。
林夕有些焦躁。
她越来越渴望知道元念这五年里究竟怎么了,在元念和余露离开后,林夕找林雨辰要了余露的联系方式。
林雨辰没有直接给她,而是指了指墙上挂着的余露照片,辉煌的成就下方赫然印着红色的联系方式:“我可提醒你啊,你不可能问出来的,我们这个保密原则不是说说的。”
林夕点点头:“知道了,我先走了。”
林雨辰听得出来她有些难过,可她还有事要忙,只好在看不见林夕后发了几条信息安慰她。
林夕听见手机提示音,带着期待打开,一看是林雨辰,失望又感动,回了句谁要你发消息给我呀,好着呢没事。
然后默默打开了和元念的对话框,空荡荡的,只有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以前的回忆又一次一点一点的涌进了脑海中,海浪一层一层涌来,林夕想要呼吸,她招手拦了辆车迅速回到了家中。
一到家就从冰箱里拿出酒,一瓶又一瓶的喝,可这次怎么也喝不醉了。
她哭了。
切切实实的痛划过心脏,她以为五年而已,她以为她们足够坚强经得起任何磨炼,只要见一面看一眼就能轻而易举的拥抱。
可是她错了,五年的时间太多可以给一切带来改变,也足够使她们之间的感情变得微不可言。
自责像热锅里翻滚的油在她的心上烫上一层烙印。
林夕想如果那年暑假要是没有劝元念回去就好了,让她和自己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她不敢猜测,元念的父母会做什么她不知道,可那毕竟是她的父母应该不会对她做什么吧。
还是元念为了自己和父母闹翻。
太多太多猜测和不确定让林夕自责到了极点。
她破天荒的请了一回儿假,用一下午的时间来缓解情绪。
从下午的大太阳到睡醒时昏昏沉沉的夜色,只是几个小时而已。
余露也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问她有什么事情。
毫无疑问林夕直奔主题。
余露在元念那里听到了她们的过往并询问了元念的意见,元念流着泪:“我不想放弃她,可我现在这样,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她。”
所以余露耐心的回复着林夕,元念的情况现在不稳定,她现在处于一种极度的压抑状态之中,而且她本身性格就比较敏感,家庭原因造成了大部分创伤。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其他的你得让元念亲口告诉你。”
林夕拉着屏幕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些话。
家庭原因,元念的爸爸妈妈果然还是接受不了吗?难道他们用同样难听的话在他们的女儿耳边日夜谩骂吗?
元念的老家在一个小镇上,镇子不大是个十字圆,大概小学的时候原本的老家拆迁盖起了新的安置房,六年级的时候元念搬到了新家里,装修走的简约风,刷白的墙没有一点瑕疵。
噩梦般的白萦绕了元念整整四年,镇上的六年级是和初中在一起的,妈妈说六年级了你已经长大了,要好好学习。于是客厅里的电视成了长久的黑色,直到寒暑假她才能偶尔开启。
似乎从这个时候起,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元念不喜欢这样,她玩心重,喜欢把小书房的门关起来写作业,这样写完之后她就可以自己休息一会儿,而不是换到另一本枯燥无味的教科书。
所以元念的妈妈打开房门看见元念不在看书时通常会将她一顿骂,骂她浪费时间不知道在干什么。
次数越来越多,只要是和学习无关的事情都会引发母亲的责骂,休息和娱乐变成了奢侈和没必要。
元念不是没有争吵过,结果不是以她被打而告终就是以母亲生气的回到房间关门无视她而告终。
最后花上几天的功夫去哄母亲,她感觉到无奈。
慢慢地她习惯了母亲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骂她,比如洗澡时喷头不应该拿下来,比如帮忙做事情时不要说是帮她做事情,是自己应该干这些……
元念点着头听着,尽管觉得委屈觉得想不通,她都没有出说来,说出来之后有用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句句:“你还和我翻旧账了?”
“你懂什么。”
……
她选择逃避和忽略自己的感受以减少不必要的争吵。
母亲的执拗和控制欲,初中糟糕的环境——被诬陷带头搞事情,在校外找了小混混来找茬;被朋友不信任背刺在私下没有老师的班级群里公开辱骂,所有的同学都认为是她,她哑口无言,这一切让她无所适从。
没有人来问她一个事情的经过,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那段日子她被困在了书房里,银色的防盗窗禁锢住了窗外的蓝天,她说她一定要逃离这里,她痛苦的再一次和母亲发生争吵,母亲给了她一巴掌,因为她执意要关上门。
这一次她没有让步,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关上一间房门而已,为什么会引得母亲勃然大怒。
最后母亲重重的摔上了卧室的房门,她也重重的关上了书房的门。
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发泄自己情绪的独立小空间,她会很安静的,默默哭完然后拿起书本。
她说她一定离开这个糟糕地方,她在日记本里写了一遍一遍,然后把日记本藏进一堆作业里。
时间会让人的本性暴露,可留下的伤痕总是会有印记,元念不记得怎么和母亲和好,不记得在那之后又发生过多少次这样那样的争吵,也不记得自己在房间里无能的哭过多少次,只是依然能够清晰的记得那时的感受,高度的敏感和无处安放的情绪总是一次又一次折磨她,当她和母亲提出这些问题时,母亲不以为然讥讽她,她不止一次又一次听见:“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是啊,到底怎么了呢?
她觉得母亲不爱她而父亲总是长年在外,沉默寡言的,可当每次看见母亲为她做好一日三餐,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她又觉得母亲是爱她的,可什么总是要大声的骂她习惯性地责怪她呢?
她的解释总是被当做借口幼稚不成熟而显得苍白无力。
她觉得母亲的方式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像母亲提出,回答她的是母亲再一次的怒火:“这么点声音就叫大了吗?那我别讲话了。”
元念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两股激流在她脑海中碰撞交锋,长久以来的习惯她最后选择了压抑自我,听话顺从是更好的选择,再多的不愿意只要在说出口时顺着母亲的期望就好了,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她也不想再听那些无休止的责骂。
她将情绪向内收缩,一团膨胀的棉花被压的紧紧实实成了一颗钢珠,钢珠又像滚雪球一样在心里越滚越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责怪他人还是寻找自己的原因在她脑海中上演着一场又一场的斗争,家人的不理解又让她不得不产生自我怀疑,敏感和内耗在身体里翻涌消耗着她。
那段时间和记忆在她的脑海中灰蒙蒙的。
最后真相终于因为诬陷者的品行而暴露时已经过去了一年。
朋友道歉和乞求原谅也无法让元念忘记班级群里那刺眼的文字,她点点头笑着说没事,继续一个人。
因为不止一次的欺骗使她害怕再一次受到背叛。
其实在被孤立的这一年里有一个同学来找她,说要和她当好朋友,语言恳切态度真诚,天天来陪元念不管其他人的眼光。
她会给元念将许多好笑的事情,上学放学一起走,于是在她生日的那天元念给她买了生日礼物,亲手为她画了张生日贺卡还做了一个信封写了一封信。
贺卡和信封是元念自己偷偷找时间画的。
元念喜欢画画,可是妈妈又觉得是浪费时间,所以这是她抽空偷偷画的。
当她把礼物送给那个同学时,她看见她眼中的喜悦,看着她惊喜的接过然后道谢。
可是当元念拿出那张贺卡和信封时,她在她脸上看见了慌乱和嫌弃鄙夷。
她比元念矮点,接过贺卡后就低头塞进了书包里,一瞬间抬头低头,元念觉得是错觉没有在意。
可等到漫长的假期过去,再见面时,那个同学却装作没看见她,直接掠过,挽上了她旧日的好友。
后来元念才知道,原来那是她以前的好朋友,原来她们上学期吵架了,原来她只是被用来气她那位好朋友的。
幼稚的无厘头的行为,带着青春的荒唐,年轻又愚蠢,恶意的刺最伤人。
那那封信呢?
可能早已经进了垃圾桶吧。
她无声的愤怒和哀怨不会有人听见和在意。
外界的声音和环境太过嘈杂,心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封闭起来的,她有些累了,变得越来越沉默。
学习从反感变成了那时候她唯一的消遣,毫无疑问的她终于考上了县城里的一中。
“我要是考上了一中就让我住宿。”
“可以,你先考上再说。”
并不像曾经的约定,母亲选择了陪读,长久以来的观念困住了元念也困住了母亲,元念不希望母亲因为她画地为牢,她也受够了句句都为她好的话术。
青春的雨季终于快要过去,可是她心里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所幸高中够忙,所幸她勇敢了一次转了科,所幸碰见了林夕,太阳刺破了低沉的乌云,一切开始豁然晴朗。
林夕大概只知道元念高中前的这么多事情,也明白她的敏感自卑和不安来自哪里,她不想任何人再次伤害她。
她看着“家庭原因”四个字不知所措,再一次感到无力。
家庭之间的天然的血缘纠葛牵绊不是她轻而易举能干涉改变的,如果可以的话早在那年元念父母找过来时她就冲上去了。
那天晚上的风杂着泪水的咸味,夜色朦胧里元念眼里闪着光:“我家确实很传统,从小就把希望寄托在我一个人身上,我要念书要上学要出人头地。虽然他们总是忽略我的想法……可我觉得他们还是爱我的,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他们一点时间,好吗?”
她掩面抽泣喃喃:“对不起,对不起……他们骂你骂的一定很难听……”
林夕不停地轻轻拍拍她:“没事没事……”
“既然你不愿意放弃,我陪你一起,别怕,我在。”
元念抬头,泪水模糊的眼睛里是林夕,是的,林夕就在她眼前。
可这一次林夕在她眼前,她只想退后。
她害怕糟糕的自己再次给林夕带来糟糕的一切。
她知道她的敏感和不安会被林夕轻而易举地察觉发现,她不想再让林夕为她做那么多了,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拖累。
她逃了出来,换了电话号码,很久很久,她不知道会不会被再次找到,但是事实是家里人已经很久没有找过她了,在她换了一次又一次的电话号码,上演了一场又一场的闹剧之后。
这儿是她待的最久的地方,在这里她遇到了好心的老板娘,老板娘有个可爱的女儿特别喜欢她。她打几份工,一边攒钱一边看病买药。余露也很好,知道了她的情况后,每次咨询治疗只象征性的收一些钱。
她渐渐稳定了许多。
直到林夕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她该怎么样去形容当时的情形,羞愧无处遁逃,委屈将心填满,呐喊奔逃像惊慌的野马群在心里四处奔踏一瞬间留下千万个马蹄印,掠起一阵阵飞散的尘埃。
余露让她勇敢一点,尽量不要再逃避,逃避只会让爱你的人受伤,要学会表露自己的心声,你们可以一点一点慢慢来。
你不用着急,也不用惊慌,相信你的感觉,就像你们曾经那样,伤口会慢慢愈合而你终将完整出现在她面前。
勇敢一点,你知道的,她不是别人。
对啊,她不是别人。
和余露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复上演,一种无形的动力鬼使神差地推动着她。
她颤抖着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打了一句话又删掉重新打,反反复复好几次,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出了一句话:“好久不见,休息了吗?”
林夕正在洗漱,手机振动的一瞬间她就立刻拿出来看,只是一眼烟花就在心里炸开,喜悦腾空而起。
她就知道元念还是在乎她的。
酒精加持的作用下她在房间里几乎要摇旗呐喊,完全没了平日里工作的死气。
散落的零星的野火,只是一小阵微风便足够让她复燃。